山贼的人数本来就算不上多,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山泉寺的了解,再加上夏晗她们警戒不足护卫们住得又远,这才敢冒险一试——夏家的马车看上去颇为精致,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主人身份非凡,抢一回能管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那种,也难免引来觊觎。
在这样的情况下,训练有素的护卫与乌合之众的山贼对上,结果几乎不作他想。
林赟心里也有数,她只是被这副过于羸弱的身体拖累了,否则哪怕只是有着正常人的气力和体力,她要收拾起这些山贼来也不算多难的事。
可惜没有如果,所以她现在只能一身狼狈的趴在夏晗怀里。感受着对方身体的僵硬,她还不得不哑着声音请求道:“你别动,让我靠着先缓缓,缓缓……”
此时的夏晗其实也很狼狈,浑身湿透不说,身上单薄的衣裙也都贴在了身上,窈窕玲珑的身姿隐约可见。只是在漆黑一片的雨夜里,没什么人能看见这意外显露的风姿,夏晗也才勉强维持着镇定不去多想。谁曾料林赟一来就扑进她怀里不说,还迟迟不愿离去!
冰凉的雨水浸透了衣衫,同时带走了大量的温度。两具身体相贴,首先感受到的亦是冰冷,但旋即对方的体温便透过紧贴在身的衣衫传递了过来,使得两人接触的位置有了异样的温暖。
夏晗僵直着脊背,苍白的脸颊染上了红晕,旋即便感觉全身都开始发烫……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推开了林赟,那种紧贴的热度才终于褪去,而后又在一阵夜风中变得格外冰冷。
林赟被推得踉跄了几步,也亏得她刚靠在夏晗身边缓过了一点气力,否则这会儿该是直接被推得摔倒在地了。此刻的她心里格外气愤,还有一种被辜负的委屈——她是为了替夏晗拖延时间才弄得自己这般狼狈,结果对方却过河拆桥,看她这般狼狈都不愿意让她靠着歇歇!
按照林赟的脾气,这会儿几乎要气得破口大骂了,可现实是她并没有力气骂人。
拖着这副羸弱的身躯,硬拖着七八个山贼游斗半刻钟的功夫并不容易。林赟身上更留下了好几道伤口,即便不在要害,可鲜血的流逝依然使她疲惫又寒冷,几乎支撑不住。
留下的两个护卫中有人看不下去,主动过来搀扶林赟,却被她一言不发的抬手推开了。她微微抬眸,头一回用冰冷的目光瞧了夏晗一眼,然后转过身摇摇晃晃着走了——她走进了深沉的夜色之中,迅速消失在了雨幕之后,背影看上去萧索又决绝。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他们原本也瞧不上这小白脸姑爷,可今晚之事却是让人不免改观。也因此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小姐,我看姑爷他身上似乎伤得不轻,现在寺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歹人。就这样让他独自离开,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夏晗闻言微怔,她忽然低头一看,果然便见自己身上的衣裙已然染上了点点红痕。
大雨尚未能将她身上的血迹冲刷干净,可刚才为她受伤流血的人却已经失望离去了——林赟不是她的护卫,甚至就连夫妻之名也是夏家强求而来的,可她却在对方尽心竭力之后冷漠以待。
夏晗紧抿着唇,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做法似乎过于伤人了。即便她那一推并无它意,可落在林赟,落在旁人眼中都只代表着拒绝,拒绝一个刚刚才为她拼尽全力的人!
心头莫名一滞,五味杂陈,夏晗终究还是忍不住担忧歉疚,抬步追着林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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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大雨滂沱,林赟离开之后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她捂着伤口在雨中站了一会儿,脑袋再次昏沉了起来,最后摇摇头还是往自己的客舍去了。
该说林赟的运气不算太糟。僧房的大火其实也是山贼们撤退的一个信号,除了老五的突然出现害得她被一群山贼又狠追了一阵之外,其余就算还有漏网之鱼,那些分散的山贼也都依照最先的约定撤出了寺庙,这会儿八成都已经跑到附近山上等着汇合后逃往深山了。
因而林赟一路走来,都没有再遇见什么危险,她一身狼狈的回到了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客舍。
推门的手连指尖都泛着苍白,失血过多的林赟无暇理会更多。她跌跌撞撞的进了门,一边反手欲将房门关上,一边转动着她昏沉的脑袋,开始思量起自己的伤药放在哪儿了——出门在外诸多不定,林赟的心不够细,她做不到将每样需要的物什都准备妥当,可武器和伤药总是她习惯了要带的。
然而这边林赟还没想起来自己把伤药放到哪儿了,那边关门的手却是一滞。她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就见夏晗顶着满脸的雨水站在门外,一手正按在她即将关闭房门上。
林赟皱了下眉,忽然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她忽然间不想面对夏晗,这个儿时的玩伴曾经的死对头,现在让她倍感陌生。心中生出了冷意,说话间也变得冷淡了许多,她道:“夏小姐请回吧。”说完手上用力,就要将人拒之门外。
夏晗这回却没有松手,她的力气虽不大,却足够抵挡此刻虚弱的林赟。她站在门外略微仰着头看林赟,嘴唇动了动,最后说出一句:“对不起。”
林赟的手顿了顿,而后仍旧用力去关房门。
夏晗心中歉疚,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时她确实没想推拒林赟,也不是看不到对方的付出,只是那骤然传来的体温让她心里有些乱,羞赧之下下意识的将人推开了而已——她看出林赟此刻并不想见她,也不愿再固执的伤害对方,于是将手中紧握的药瓶递了过去:“这是伤药。”
林赟看了眼递到眼前的药瓶,又深深地看了夏晗一眼,这一回终究没再拒绝。她冰冷的手从夏晗手中接过了药瓶,另一只手却仍旧坚定的将房门关上了。
漆黑的客舍里,林赟长长的呼出口气,也不知心头沉甸甸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她闭目让大脑放空了片刻,伤口的疼痛又将她唤回现实——罢了,这样也好,否则她伤成这样夏晗势必还要提她处理伤势,或者让别人替她处理。那样林允的身份就瞒不住了,接下来说不定还有多少麻烦等着她呢。
想着些有的没的,林赟随手点燃了油灯,昏黄的灯光亮起来时,站在门外的人这才放心离开。
林赟身上的伤不少,她本身体质拖累,陷入围攻之下虽然靠技巧取胜,有时候也不免以伤换伤。对面七八个大汉每人最少被她伤了一两处,她自己身上也添了四五道伤痕,只不过比起那些不懂武艺的山贼,林赟受伤也是计算着伤,都不是要害,就是血流得不少。
点燃灯火,选了一个不会将影子映到窗上的位置,林赟慢慢解开了身上的衣衫。
林允的身体和她原本的全然不同。林大小姐自幼习武,身形纤细却筋骨有力,每一寸肌肉里都藏着力量。而林允虽然生得高挑,可身体单薄却是真单薄,羸弱也是真羸弱,不仅身无二两肉,就连胸前的起伏也远比不上曾经——林赟对此颇为嫌弃,但想想如今身份又忍了。
湿透的衣衫被一层层解开,很快露出了内里白皙的肌肤。伤口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发白,可丝丝血色仍旧时不时浸出,显然还没有止血。
林赟扯了扯嘴角,忍下了受伤的痛楚,没有人帮忙也暂时无法彻底清理伤口的情况下,她不得已只能将贴身的里衣脱了下来,然后勉强将伤口擦拭一番。等到将浸出的血迹擦尽,她便干脆拿起夏晗给的伤药囫囵的倒在了伤口上,打算等止血了直接拿绷带裹上。
夏家护卫用的伤药不算差,可显然也称不上有多好。药粉洒落伤口,血是止住了,却疼得林赟额上立刻浸出了冷汗……她死命咬紧了牙关才忍住没有痛呼出声!
这上药的过程着实称不上美妙,一番折腾完,林赟更是心力交瘁。
到此时,她已经完全不想理会外间的事了。山贼如何,夏晗如何,古寺僧人如何,这些通通都不再关她的事,她只觉身心疲惫,于是勉强给自己换上一身干爽的中衣后,连滴水的长发也来不及打理,就倒在客舍简陋的床榻上陷入了昏睡。
睡着的林赟并不知道,半刻钟后夏晗又来了。她换了衣裳撑了伞,提着食盒来给她送预防风寒的汤药,可惜门敲了许久,屋里的人却没有理会的意思。
门外的夏晗又等了许久,不见回应,终究只能长叹一声,将食盒放在门外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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