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打点好了行李,送他们离开时,客套了两句。说一些我一定会做个好王,建造出大家所期盼的理想世界之类的话。
祭司回复的也很得体,但一手一个拉着瑞雅和隐身的薄伽走上荆棘桥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身后慢慢消失的山海秘境,说道:“怎么可能。”
瑞雅道:“你觉得他不会做个好王吗?”
祭司说:“不是会不会,而是能不能。这个由不得他……到头来,我也没能实现父母的愿望。”
瑞雅说道:“所以我们没能把事情解决掉?”
“我从没想过回来解决事情。”祭司说,“我没有太大的期盼,我只是个过客,经过故土时,顺手想帮父母报仇罢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进入黑墙后,得到的第一条预言了。
——过客不思故土,没有归宿的故土只是你故事的开始。
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解决,他只是经过了陌生故乡,在一片混乱中,让一个少女替他报了父母之仇。
祭司陷入长久的沉默。
预言者,会越来越薄情,也会越来越冷漠,这是预言对窥探未来之人的反噬。
隐身的薄伽问他:“你为什么会进入黑墙?没有原因吗?”
祭司呆了会儿,说道:“你们听说过,预言反噬吗?”
薄伽:“没有。”
瑞雅:“哦,是预言家都不得好死的诅咒吗?”
祭司有些吃惊:“公主对这些了解不少啊。”
瑞雅说:“有一阵子特别好奇罢了。”
东方来的神秘预言家,少女心动后,想去了解更多,于是翻了许多书籍,从字里行间找和预言家有关的一切,细细揣摩他。
祭司想了想,只挑了一部分说道:“预言反噬的原因,是因为,提前知道未来的人,容易陷入绝望之境,长期作为旁观者,对生活中的一切都丧失兴趣,最终的结局,要么引火烧身,要么自己结束无聊的生命。”
薄伽耸肩,可惜没人看到。
而瑞雅则用刚学来的词点评道:“矫情。”
所以,他还是没说,自己为什么会进入黑墙。
祭司巧妙的转移了注意力,问旁边的空气薄伽:“薄伽你呢?为什么进入黑墙?”
薄伽说:“我去哪里都一样……好吧,不能对预言家撒谎。实际上,是因为我生活的街道被黑墙吞噬了,我总要回去一趟……毕竟还有伙伴在。”
于是他就也跳进了黑墙。
“瑞雅你呢?”祭司问道,但语气很平静,一点好奇都没有。
瑞雅说:“我杀了条龙。”
果然,祭司没有吃惊,而是说:“我在想,或许你在墙外时,能力剥夺的战斗方式,就已经开始了。因为你现在越来越像……”
像一条凶狠的小龙。
“而据我观察。”祭司看向身旁的空气薄伽,“通过这种剥夺能力拿到的能力,使用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就比如薄伽……”
他现在的隐身并不是喜欢隐身能力,而是因为他无法从这个能力中脱身。
“再比如,你使用剑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祭司说道,“以及,随时随地,都会陷入往昔回溯中。”
薄伽哇哦一声:“小公主又进去了呢。”
看着目光呆滞的瑞雅,祭司无奈道:“可怜我一身伤……”
还要背她走。
荆棘之桥挂在云雾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也不知通向何处,三人走了好久,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祭司托了托背上的瑞雅,腾出一只手,在额头上画了个字符,结果仍然什么都看不见。
薄伽问:“你从那条蛇身上,取走了什么能力?”
祭司淡淡道:“你看到了?果然……再快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那不是什么要紧的能力。”
他看起来并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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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雅又陷入了该死的往昔回溯,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同。
她看到了自己。
自己就坐在父王的身旁,捧着一本书,假装在阅读,可书页已经好久没翻动了。
银发祭司就站在阶下,为父王说关于突然出现的黑墙的预言。
结束后,瑞雅找了个理由离开,装作无意地,抄小路制造和祭司的偶遇。
祭司见到她,微微点头,手轻轻放在心脏位置,行了一礼。
“预言很精彩。”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祭司垂眸,回答:“殿下的鞋带开了。”
说完,他擦身而过,表情冷漠。
那是什么表情!小公主跺了跺脚,同时还有些失望,快步离开。
然而此时作为旁观者的瑞雅,却发现祭司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她离去的背影,之后,他转过头,轻轻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在额头上画了个字符:“……为什么还是看不出她的未来?”
瑞雅忽然想起,每次父王提出要看她未来时,祭司都推脱时候未到,后来,给她做预言时,祭司说:“有关公主的预言很重……今日,是时候看了。”
瑞雅想到这里,眼前的场景换了。
她看到祭司站在龙之谷的高塔下,久久望着高塔。
那是锁她的地方。
祭司放下一枚钥匙,转身离去。
瑞雅追着他,想要看他的表情。
祭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她。
瑞雅不敢动了。
“……不会是看到了我吧?”瑞雅心如擂鼓。
她从没和祭司离这么近过,现在的距离,祭司眨动一下眼睛,她都能感受到睫毛扇动时的微风。
祭司愣了愣,收回视线,再次动用了天之眼。
“她会如何?”他说,“到黑墙那边去吗?”
祭司原地呆了好久,回望了眼高塔,微微笑了下,裹好斗篷,向黑墙的方向而去。
瑞雅眨了眨眼,有些意外。愣了愣,她像发现了宝藏的孩子,开心地跳了起来:“哈!!是我看错了吗?他其实……”
场景再次转换,她又看到了祭司的父母。
祭司的父亲,那个雪妖精一样的男人,轻轻吻了吻妻子的眉心。
“这是契约结。”他说,“从此以后,你就拥有了我全部的承诺和性命。我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你,这个吻就是证明。”
祭司的母亲回吻了他:“我也一样,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
从此以后,她与魔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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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雅猛地一沉,心脏突突直跳,瞬间被扯回现实,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下方被迷雾笼罩,看不清多高多深。
祭司拉着她的手,和她一样,也悬在半空,而荆棘桥断了,祭司紧紧拉着荆棘藤蔓,那些荆棘撕磨着皮肤,血沿着他的手腕滴下来,滴在她的脸上。
“发生了什么?”瑞雅问道。
祭司说:“桥突然断了……另外,薄伽不在这里,他应该……掉下去了。”
“……你还是松手吧。”瑞雅说道。
祭司说:“摔死了算谁的?”
瑞雅看着那刺眼的血红,说道:“你疼死后松开手摔死我,和我主动要求一起摔死,性质不同。”
祭司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奇怪道:“有时候,松手更需要勇气。”
“不过,既然是你要求的……”
祭司松开了手。
这之后,瑞雅什么都不知道了。
七座宫殿,位于最下方的宫殿并没有变化,相反,它的白骨越堆越多,七情六欲凡人殿的名字像烟一样消散。
而位于这座宫殿上方,是又荆棘链接的红色宫殿。
那些红,是玫瑰堆砌而成,仔细看,会发现,这座在淌血。
血玫瑰掩盖的牌匾被紫风吹开,七情六欲凡人殿的名字出现在了牌匾之上。
两旁的荆棘爬上红柱——“迎接满月的是失去,迎接失去的是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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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
市郊的一所被废弃的医院内,一个穿着白大褂,高帮靴,腰身曼妙的医生推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走进了太平间。
太平间内,已有六具“尸体”。
浑身是血的少女紧皱着眉,嘤咛一声后,睁开了眼。
一张美艳的脸正在打量着她。
“醒了?”声音很轻,很低。
“你运气很好。”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道。
瑞雅怔愣着,有些晕。
这是谁?在说什么?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白大褂医生双手插兜,走向另一张解剖台。
“这个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伤得很重……”白大褂医生说着,伸出手去摸那个“尸体”的脖子。
瑞雅坐了起来,瞪大了眼——是祭司!
而那具“尸体”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
“哦……醒了。”白大褂医生有些失落,“也没死。”
祭司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美艳女士,伸手要摸他。
祭司脱口而出:“别碰我!”
白大褂笑了起来,漂亮的绿宝石耳环在满月之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光。
“我对同性没兴趣。”白大褂医生说。
同时,他黑色的眼睛慢慢染上了血红色,獠牙尖也露了出来。
“你们很幸运。”他说,“我发过誓,从不吃热的夜宵。”
他优雅地抓起旁边尸体的胳膊,对准手腕,轻轻咬了下去。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血染红了他的唇,他伸手,把垂落的长发挂在耳后,说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客人。”
瑞雅仍是一头问号:“这是哪?你是谁?”
白大褂舔了唇角的血,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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