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会亲家

    上午十点半, 他们到了老家的村子。

    不同于上次回来, 这次家里还有其他客人，司母没出来接他, 只有司微一个小女娃, 坐在地上边玩石头边等着哥哥。

    司渺的保姆车大, 停不进院子, 停在了大门口的空地上。看到大车上下来个人，司微小脑袋左右转了好几圈, 才滚了一圈爬起来。

    “盒和哥”

    司渺赶紧把她抱起来，“认不出来哥哥了”

    司微嘟着小嘴看他，在确定了是哥哥之后，捧着他的脸，重重“啵”了一大口。

    季越东跟在司渺后面，远远地便能看到司家宅子修葺一新, 原来墙上那些裂缝补上了, 还在院左边多盖了一间屋子, 估计是为了新婚的小两口准备的。

    司渺抱着司微往里走，有季东东和苗苗的陪伴，他早已经把心里那点芥蒂放下了。

    进了屋子, 司母正和几个亲戚坐在炕上唠嗑, 亲戚们看到两个男人掀开门帘一前一后进来, 嗑瓜子的不嗑了，吃橘子的也住嘴了，都瞪着大眼珠子看他们。

    面对司渺, 司母还是有点愧疚，但这么多人在也不好表现出来，装作无事道“你们不会都认不出来了吧，这是我家老二呀”

    “这是老二现在这么帅了”

    “我的妈呀，我上次见着老二的时候，老二还没井口高呢，一晃都这么大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岁月不饶人呐”

    “可不是么，青山家这三个孩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老二今年得有二十好几了吧，成家了没”

    司渺把司微放到炕上，侧过身子将季越东让出来，“结婚了，这位是我的爱人。”

    因为司家这老二太打眼，从他们进门开始，亲戚们眼珠子便只黏在司渺身上，没往后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有个妇女当即一拍大腿，“嚯，这长的也太标致了吧，跟电脑上看的那个什么、什么模特似的”

    “对，就跟模特似的，老二也像，啧啧啧，别说，这俩人还真是般配啊哈哈哈”

    司渺一个小明星，被人评头论足惯了，对老亲少友这些目光都完全不在意，但季东东不一定。他怕季东东被这些人说的不自在，把他塞回到自己后面。

    于是亲戚们又找到了打趣的话题，“你看老二把他家这位稀罕的，不让我们看咯”

    “可不呗，小两口感情真好啊，哈哈哈哈”

    司渺只是一个无意的举动，没想到会被引申出这么多含义来，顿时脖子红了。

    还好他衬衫扣子全系着，不至于红的那么明显。

    司母和季越东相处过一次，知道这位儿婿性子不是很好，便赶紧岔开话题，和亲戚们继续讨论该怎么拿捏女方的事。

    长舌妇们终于转移目标，司渺松了口气，给自己和季越东一人拿了一把凳子，两人挨着坐在一起。

    不挨着也不行，司家屋子虽然修过，面积还是那么小，地上摆了几张凳子就坐不下了。

    司渺身子稍稍往季越东那边倾斜，小声跟他道歉“抱歉啊，我老家这边的人”

    “太热情了，”季越东道，“没事。”

    “她们没有恶意，麻烦你忍一忍，一会儿她们就不说了。

    小王子早上太膨胀，出门前还特意喷了一泵香水，两股相似的味道纠缠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好像两人拥有相同的体味一般。

    “没什么麻烦的，”季越东搔了下鼻子，“不用管我，你们聊。”

    司微年纪还小，司青山是个没正事的，到现在都没见人影，司方又不好在自己订婚的场合上说什么，这种情况下，司家的大梁只能司渺抗。

    不过司渺不常回老家，对哪个村子哪户人家的哪个姑娘完全不了解，听了一会儿才弄清楚，哥哥的订婚对象是前村李家的姑娘李东梅，生的挺好看的，可能是家庭原因吧，性格有点泼辣，不太招人待见。

    以司家这个家庭，就算能拿出来彩礼，姑娘嫁过来也是跟着遭罪的命，能讨到个不残疾的老婆都谢天谢地了，根本没有资格挑三捡四，泼辣也就泼辣吧。

    老少爷们在那说，司渺就在旁边边剥橘子边听，最后，司渺把橘子剥完了，分给季越东和司微一人一半，亲戚们也讨论完了。

    结论就是，咱司家老大在李家姑娘那完全讨不到话语权。

    没办法，性格使然。

    一群人讨论完，又乌乌泱泱往镇上走。镇上唯一一家饭店价格实惠、菜码大，村民家里办事都愿意去订上两桌，比在自己家里办有面子。

    司方已经在那边定完桌了，作为男方，司家不能晚到，于是四五个亲戚挤上司渺的保姆车，剩下三个跟着另一位有车的爷们走。

    到了饭店，女方亲戚一个没来，他们便张罗着把瓜子和烟摆在盘子里。季越东不了解这种习俗，也没做过这些，带着司微站在外面，长身玉立好似一道风景，弄得司渺每干一会活，都要偷偷往外瞅一眼。

    东西都弄完了，大家落座了，又等了二十分钟，女方的人才姗姗来迟。

    女方没有男方这边人多，一共七个人，李东梅一家四口加上三个舅舅。

    虽然数量少，但是人家质量高，穿的比司家这边高档多了。据说这三个舅舅是城里人，有一个还是公务猿。

    司渺和季越东坐在一起，他几乎一眼便认出哪位是未来的嫂子，毕竟这些人里，就这么一个长得稍微白一点的。

    男方亲戚纷纷起来给女方让位，因为人太多，司方定了两张桌，一张坐的李家四口、司家四口、季越东和算命先生，另一张坐的其余亲戚。

    这算命先生留着两撇八字胡，李东梅刚一落座，他便嘬了口茶水，悠悠道:“好女人，旺夫相”

    李东梅个子不高，稍微有点胖，屁股大，这样的女人确实是会被当做旺夫的，因为盆骨宽好生养。

    算命先生这么一说，司母便开心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红包，李东梅笑吟吟地起身接红包，视线顺带着扫过坐在旁边的季越东。

    “司方，”李东梅和司方坐在一起，用手肘捅捅他，“你还没介绍这位是谁呢”

    平时乡里乡亲的住着，桌子上大部分人都认识，唯一的生面孔便是季越东，司方讷讷道:“这是我弟婿。”

    华国同性婚姻合法了，但因同性之间无法生育，大多数人对同性结合仍保持着不赞成的态度。

    听到司方的话，李冬梅小声嘀咕:“白瞎了，娶个男的有什么用，又不能生孩子。

    她虽然是自言自语，但嗓门天生就大，这句话还是钻到了周围几个人耳朵里。司方脸色立马转黑，司渺倒没什么，却能感觉到季越东周身的气场冷了下来。

    “别”

    司渺刚要安抚他，只见季越东手在桌子上叩了一下，开口:“我和司渺是按照自身意愿平等结合的，没有娶或嫁，人类的繁衍是否能延续也不是我们该研究的话题。”

    这话听着好像文绉绉的，实际上翻译过来却是:我和谁结婚、生不生孩子，关你屁事

    李东梅寻思一会儿才寻思过味儿来，两条画的细细的眉毛瞬间拧到一起。司渺脸热热的，虽然知道季东东是为了维护他才这么说，听到“结合”、“繁衍”之类的字眼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李东梅在小叔子面前念叨人家的不是，明显做的不对，她和她家亲戚就算被怼了也不敢发作，拧眉的表情稍纵即逝，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和司母扯皮。

    其实大价钱两边事先已经谈好了，彩礼就按照最低标准二十万现金和三金来，改口费一万零一块结婚当天给，作为已经有经纪来源的小叔子，司渺还答应给小两口添置一台小汽车。

    农村开不上什么好车，顶多是微型什么的，几万块就能下来，这给司方争了不少脸，三个舅舅乐呵呵的。

    至于女方这边，娘家给一套新的床上用品，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她家还有个小子没结婚呢，哪有钱给女儿陪嫁啊，笑话

    在众人谈细节期间，司渺没说几句话，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更主要的是，他能感觉到季越东表情越来越冷。

    等该说的说完了，黄道吉日算完了，大家开开心心吃饭拼酒，季越东跟司渺说去看苗苗，起身离开，司渺担心他，五分钟后也跟了出去。

    他在保姆车后面找到了季越东。

    季越东左手搭在右手手臂上，右手两指夹着根烟，烟燃了一半，挂着长长的烟灰。

    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他把烟灰弹掉，“吃完了”

    “没”司渺小心翼翼，不让地上的杂草刮脏裤子，“季东东，你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吧，委屈你在车上待一会儿，等这边结束了，咱们就回城。”

    “无所谓习不习惯，我比较好奇”季越东顿了顿，“彩礼的钱是”

    “我给我妈的治病钱。”司渺干脆承认。

    他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季越东吸着烟不再说话，耳边只有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

    面对这样的他，司渺总想解释点什么，抿了抿嘴唇，“其实我已经打算好，等风夏的片酬下来就给哥哥娶媳妇，现在花钱和之后花钱没什么区别，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季越东却垂着眼皮，“你不用跟我解释，过得了你自己那一关就行。”

    “自己那一关没什么过不了的，都是家人，理应互相照顾，”司渺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解决了哥哥的终身大事，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把微微接到城里治疗还有妈妈，等找到合适的，也得把她接过来，城里的医疗水平比这边强多了。”

    季越东扔掉烟头，抬起头，“那你自己呢，你是怎么考虑的。”

    司渺哑然。

    季越东淡淡道“回去吧。”

    他们回去的时候，三个舅舅看起来喝了不老少，脸蛋子一个赛一个红，眉飞色舞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百分之九十九的中年男人，在酒桌上都是以吹牛逼下酒的，司渺坐回去一听，果不其然，那位公务猿舅舅正在吹嘘他的部下如何如何听话，逢年过节如何如何送礼。

    可能是酒精容易让人忘掉刚才难堪吧，又吹了两句，他冲季越东举起杯，“小季”

    季越东几乎没被人这么叫过，挑了挑眉，把酒倒满。

    “我听亲家母说，你是个小老板，做什么生意的”

    季越东“网吧。”

    “现在家家都有电脑，网费一年比一年便宜，我家那边网吧全黄了，你得想着给自己找条后路还有你，司家老二。”

    司渺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点名，诧异地“嗯”了一声。

    “当演员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有今天没明天的，你还是趁早找个稳定工作吧。”

    司渺没上过卫视，也没有什么作品，李家人都以为他是个野鸡演员，对此司渺不知道该说什么，点了点头。

    “好，”季越东也颔首，“多谢提醒。”

    其实说自己没什么，说季东东那两句话，司渺听了之后不大乐意。

    那不是咒季东东网吧倒闭呢么。

    哪知这位舅舅脸大如盆，在咒完人之后，竟然还好意思张嘴

    “小季，”舅舅嘿嘿一笑，“他们小两口订婚以后，都在厂子打工也不是那么回事，我们东梅早想去城里闯闯了。你做生意的，交际广，你看能不能托关系给她找个工作”

    司渺忍不住了，“你怎么不给她嫂子找工作”

    “东梅文化程度不够，进不去我们单位，再说了，”舅舅道，“要是她能考上公务猿，咱今天也不可能坐在一张桌儿上谈婚事了，对不”

    这话说的没错，但司渺怎么听都不是那么回事，司母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主要是舅舅提的要求太突然，提之前没跟她商量过，谁知道儿婿麻不麻烦、乐不乐意。

    儿婿也是半个儿子，司母越过司渺拍拍季越东胳膊，小声嘱咐“这人喝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你不用管他。”

    季越东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司母安心。

    司母以为他会拒绝，继续和李东梅妈妈拉家常。哪知她刚张嘴，儿婿竟然对舅舅说“好。”

    他抿了一口酒，“正巧我认识一个在影视公司工作的朋友，他食堂缺人，让你外甥女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季总你考虑不到自己，我考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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