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着医院的座机帮人联系了格雅公司，放下电话的莫生转身，视线再次移向病床上的人。
可能是才苏醒的关系，病床上人的脸这会还苍白的厉害，配合着那身蓝白病服渲染的赢弱，莫明的让人一眼心疼的直想将他捧在掌心好生呵护。
而这种微妙的感觉在回忆起初遇，电梯中小少年那个侧脸灿烂如阳光般笑容的后，就变的更为明显。
然而莫生到底不是那种常把情绪外露的人，他只是紧了下手指。
如果换在平常病人身上，莫生这会大概已经转身走人回自己办公室去了，他不喜欢管无关紧要的闲事，而医院这种地方向来都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可对面这个人与那么陌生人却不一样的，初见那丝波澜在五年时间里不仅没有淡去，反而更加深刻，犹豫不过几秒，他主动开口了。
“刚苏醒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啊？”被打断思绪的韩瑾愣愣抬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也就直直的撞到了莫生瞳孔里。
青年的眼睛很漂亮，深深的双眼皮与内而尖的眼角加上眼尾的弯勾，像一朵艳丽染上薄霞的桃花瓣。
他上眼皮弯曲的弧度较大，让人很轻松的就能一眼将他眸中情绪看的清清楚楚，配上双黑亮闪耀的瞳仁，当他这么愣愣的望着你时，莫明就让人联想到刚出生的幼儿，一样的无辜，一样的纯粹。
在这十个医生九个洁癖的年代，医生们最喜欢打交道的对像就是干净纯粹的人，而很显然，有着一双干净过份眼睛的韩瑾，从一开始就拿到了特殊VIP通道的入场劵。
所以，二次莫生开口了。
“刚苏醒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二次将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的莫生，字里话外的音不仅没有平常冷到极致的调，反倒是染上了他自己都没觉察的柔和。
这个人就像尊贵重的瓷器娃娃，让他时时刻刻总担心着自己哪里稍不注意，就将娇贵精美的娃娃磕伤了。
觉察到对方话语中的关心，韩瑾对人露出个感激的笑容，他道：“谢谢医生关心，我没事。”
一个腼腆的笑容下，那双自带迷离的桃花眼向下轻弯，青年原本苍白的脸颊也似因羞涩透出薄红，嵌上他标志性的了的梨窝，任何人看了心都不禁先软上三分，更况本就因五年前一事，对人心有好感的莫生。
就见面前莫生眼底的疏离再散两分，之前多次到喉咙边的话，这刻终是不受控制的被吐出。
“你不记得了？”五年前，我们以前见过的。
“嗯？”微红着小脸的心机宝韩瑾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那茫然的模样就差没在脸上写上‘记得什么’几个大字了。
韩瑾忘记了？当然没有，毕竟当时他可是专程抢了主角的出场来着的。
那场初遇本该是主角江锦年与莫生的初遇，可无意中被受伤正准备出院的韩瑾给截胡了。
那时刚遇韩止睿不久的韩瑾因脚扭伤进了医院，修养了段时间后准备出院的一次闲逛，竟逛到上辈子自己被‘杀’的那间手术室门口，随之见到了那么副歇斯底里的画面。
听到了陵封暗中嗤笑嘀咕‘主角竟然没来’，他心下有了几分计较的猜测。
很久以前，韩瑾就在暗处有意无意的给主角的顺利人生设置了点小障碍，虽然不知道那种潜移默化是否有效，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拖住主角的脚步，最直观的结果就是，本应该在医院中现身的主角，没有跟剧情之书里一样现身。
韩瑾知道，自己到底是改变了些什么东西。
见到一切都在向好的情况发展，他这还不立刻上前，直接偶遇了那个时候刚回国不久，就因手术失败而遭受医疗纠纷的天才医生莫生。
很显然，这一步走的极为成功，而战果就是竟让这个冷清冷情的男人，将那场相遇记了整整五年。
只是虽然清楚的记得那场相遇，但韩瑾并不打算与人来一场认亲大会。
要知很多事情一旦完整了反而会令人遗忘，而那些中断的，没有达到完美的人或者事，反而会令人们下意识牢记，印象不断的加深。
所以为了保证它能更加深刻停留在这个从不将任何无关紧要事情记在脑海中男人记忆中，韩瑾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记得的好。
莫生就见那双润润的眼睛茫然的望着他，里面的疑惑，纯粹干净的似清澈的碧湖清水。
见到这半分做不得伪的目光，莫生心中突然竟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挫败感。
自己记的那么清楚，但始作俑者却早已忘之脑后了。
抑住心中难得涌起的强烈不舒服，他道：“就是……”五年前医院走廊上我们见过。
莫生口中的话还没来的及落下，病房中的俩人忽听房门处‘碰’的一声响传来，齐齐扭头。
但见此时那大开的门前，站着一个衣衫微有凌乱，额上沁着细汗扶着门框正喘着气的男人。
大概是病房的门被开的太急，门把直直撞到了墙壁上，才引得这么大的动静。
而当病床上韩瑾的视线移到来人脸上，看清站在病房门前人的模样时，他怔住了。
一身优雅剪裁深灰色的西装，额上微沁细细的汗水，五官细节，几乎夜夜回旋在梦里。
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门前的男人，一眨不眨，像是想将人的轮廓，想将人面部的细微，想将人的身影牢牢的镌进脑海，刻进梦中。
这张脸，哪怕是闭着眼睛，他都能临摹出来的脸，而在曾经漫长的黑暗中，他就像是一束光，点亮他黑暗全世界的光。
泪在眶中晃动像是喜极而泣，又像是有着说不出的委屈，韩瑾艰难的动了动颤抖的唇瓣，自喉中挤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低唤。
“哥哥……”
话落的那刹，病房门前的韩止睿再也没有了往日人前所有的优雅与高贵，几乎是用尽最快的速度大步到病床边，伸手一揽，将病床上的人儿紧紧的揽到了自己怀中。
他臂间的动作很紧很紧，就像是想将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揉进骨子里，融进血液里。
这样，他就不会怕，这样他就不会再怕了。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月来他有多么后悔，有多么害怕，害怕这个人会离开他，害怕这个人会突然消失不见。
小瑾，他的小瑾……
“小瑾，答应我，不要再有任何意外，不要……再离开哥哥了，答应哥哥好不好？”
满蕴压抑，染满颤抖的恳求，放在平时任谁也不会将他与这个笑容温和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但它就是发生了。
在这个并不特殊的午后，在久躺于病床上人苏醒来的这刻，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耳畔泛着颤的祈求似将韩瑾的思绪拽回到了曾经，拽回到那个永远无法醒来的梦中，拽回那个无法忘记阳光灿烂的午后。
这个他曾爱到痴狂的男人，这个他名义上哥哥的男人，这个给了他全世界的男人。
一如当初那次，韩瑾抬起了手，紧揽男人脖颈，像曾经般将头埋进人的脖颈边，他说：“好。”
简单的一个字，泛着真挚而刻骨。
熟悉的嗓音，紧拽的衣襟，像小动物般濡慕的动作与近在耳畔的郑重，所有的所有，都令韩止睿眸底的慌意终的缓缓褪去，紧接而来的是不受控制满溢心房柔软的怜惜。
这是他的小瑾，独属于他一人乖巧惹人怜的小瑾。
出门的莫生在合上病房门时，鬼使神差的抬了眼，所见到的就是那副美的过份的画卷。
窗外阳光正好，气质和煦的男人闭着眼，金色的璀璨半拢着他俊雅的过份的侧脸，他轻敛着下巴，用着一种怜惜而珍重的姿势，吻着怀中青年的短发。
怀中那对所有人都笑容灿烂的青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衫，将头深埋在他的怀中，蜷缩依赖的姿势，像是一只流浪一路终找到家的小动物。
这是第一次，莫生见到青年如此脆弱的模样，而这种毫无保留的脆弱与柔软，只对那特定的一人敞开。
“这些天家里没有小瑾，总是空空荡荡的，那个秋千也没有人坐了，两个月前，哥哥也在上坐了一下，却觉得还是远远的看着小瑾坐在上面，笑容灿烂的模样更幸福……”
温柔的碎念家常，伴随着有后背有节奏轻拍，慢慢将韩瑾整个思绪带回不远的家中。
那里的院子中种着鲜艳的花朵，那里的草坪绿草息息，那里有着一个漂亮的秋千，那个秋千正对着二楼书房的窗户，那二楼书房中，总是坐着公事繁忙，却在抬头时脸染笑意的男人。
那个男人，他叫韩止睿。
那个男人，是他的哥哥。
这样的熟悉，这样的温度，这样的安抚不过短短时间，韩止睿就听到怀中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声缓缓传来。
敛下头，他所见的就是怀中人已陷入沉睡的恬静模样。
身量纤弱的他半蜷缩在他的怀中，黑色的短发柔软的服帖在秀美的颈间，由于正对的关系，轻缓的呼吸拂在他胸前的衣襟，撒落着小片的滚烫。
大概是因为这些天昏迷修养的关系，青年苍白的肌肤上带着些许病态的赢弱，以至于让他的皮肤白的几近透明，整个人由里自外都像极了一尊稍一用力就有可能会磕碎了的瓷器娃娃。
而这个瓷器娃娃，他珍而重之的捧了整整五年了。
柔着眸眼，韩止睿小心翼翼地抱起倦缩在他怀中的人，轻柔至极的放到病床之上，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呵护又温柔。
俯身帮人细心掖好被角的功夫间，韩止睿抬眼看向了近在咫尺，正安静熟睡着美好干净的青年。
整整五年了，他亲眼见证对方每一步的成长，亲眼见证他人生中无数的第一次，亲眼见证他在时间的流逝下愈发明媚的动人。
他的小瑾就像是这个污秽满地社会中，惟一颗悬于头顶熠熠生辉的星星，干净，美丽。
而这种纯粹的美丽，总是让他心底涌出更多的黑暗，忍不住……忍不住想尽快占有，彻底占有这样纯粹的他。
他是属于自己的，无论曾经亦或者是将来……
看着面前吹弹可破透着微粉的肌肤，看着这个完全对他敞开没有任何保留的美丽灵魂，韩止睿原本温润如玉的双眼深处，像是被浸染进墨汁的清水，慢慢蜕化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幽深。
那种同化式的暗影，像是深埋在寂寥荒村中一口阳光永远无法抵达的寒井，理智冰冷，温柔残忍，矛盾的危险中却带着令人本能颤栗想后退远离的嗜血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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