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着眸,玄猫看向了对面的青年,虽对方脸上还是那如常的笑魇如花,但不知道为什么,透过那双闪烁着星光的眼睛,玄猫却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中交织着的一种复杂入骨的情绪。
这样的宿主,是玄猫从来没有见过的。
从对方重生睁眼的那刻起,玄猫就在对方的意识海中与对方一起苏醒,这十多年来,它亲眼见证了这个人走过的每一步。
真心,假意,冷眼,旁观……可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真或是假,是虚或是实,他眼中的宿主永远都是算无疑漏的自信,遇人遇事冷静到甚至冷血。
他可以是孤儿院人眼中单纯懵懂的韩瑾,他可以是韩止睿面前羞涩濡慕的韩瑾,他可以是B市圈中传闻善良的有些可笑的韩瑾,他还可以是那个吐着薄凉寡情的话,手都不带晃一下一举洞穿相识近十年陵封的心脏的韩瑾……
他有很多面,但却从来没有这样一面。
真实情绪外露到带上脆弱。
或许在很久以前,这个所谓的答案,宿主就猜到了,只是自己不愿相信罢了,所以才会对这本剧情之书这么执着,所以才会想得到它,想去验证那里面所有的细节。
这刻,玄猫脑海中忽的冒出句不知从哪听到过的一句话。
人与人之间总是习惯性戴着面具,有人戴着面具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而有人戴着面具却只是单纯的为了活。
这个世界上谁比谁干净,谁又比谁高尚,大家拿来对比的都只是那层戴在最外面最好,最完美的面具罢了。
想着曾经宿主以近乎讲故事口吻,述说着上辈子那个可笑的自己的模样,再对比现在,玄猫心下有了两分恍然。
在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时,想活着,想比所有人都更好的活着,要学会习惯戴上那层面具。
因为你伪装的越好,活下来的可能越大,才有机会爬的就更高。
韩瑾现在的身份看似风光无限,是圈子中人人羡慕嫉妒的对象,但是剥开韩氏小少爷这层糖纸似的外表外,他什么都不是,他所有的荣耀都是韩止睿给的。
这一路而来,明有穿越者,暗有觊觎者,哪怕重生一世,也因种种原因,他无法自我高调的大放光彩,反而只能伏蛰暗处,处处小心翼翼,这个过程中只要稍错一步,就可能满盘皆输。
毕竟暗处的那个男人心思缜密近妖。
后腿发力玄猫扑向了对面的人,下坠的刹那中,一双泛着暖意的手将它给稳稳的接住,它被拢到怀中。
【喵~~~~】垂下头,玄猫伸出舌头舔了舔人被自己无意识掐出四道极深白痕的手心,像是心疼。
濡湿的触感让韩瑾不自觉扯了下嘴角,他道:【那个时候可比这疼多了。】
被那些人剜心的时候,可要比这疼多了。
【那样的事,这世决不会再发生。】
【我信,】韩瑾浅浅一笑,眸中流光莹莹动人至极。
窝在沙发上的他轻抚着怀中玄猫的背毛,没有再说话,空间中很安静,而这静的过份的氛围中悄然弥漫上一股浅浅的暖馨,像是春日的光回大地。
人总是这样,当你看清的事情愈多,你就会突然发现,以前那随之可见的一份宁静,原来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估算着时间的流逝,韩瑾知道自己要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他还有很多硬仗要去打,只是在离开时,他脚步忽的一顿。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他也曾经对那个傻子动过一分真心?】
那份纯粹的真心被毫无保留的捧到他的面前,他是不是也在某个瞬间,为那份卑微到尘埃中的纯粹为之心动过?
【喵~】玄猫眨着漂亮的眼睛,歪头卖萌。
别问我这种有关你们人类感情的深奥问题,我不谈恋爱,所以我不知道。
似听懂它表达出的意思,韩瑾低头一笑,说到底他还是不甘心。
那个人,他真心爱过,曾经为之卑微进尘埃的人,上辈子从来没有将他真正放到过心中。
轻闭眼,【好了,我走了。】
无论上辈子有或者没有,那个曾将他看成生命救赎,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束光的傻子,都在那天死了,死在他缜密的算计中,死在了那个手术台上。
那么……
蓦地睁眼,那双似琉璃般剔透澄澈的双眼,深处的厉色如同凛冽的冰刺。
曾经你给予的欢乐天堂,曾经你们创造的无边炼狱,现在全部由这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我,重新洗牌!
……
微风习习,金色的晨光透过大大的飘窗投洒进阳台边大大的落地盆栽上,里面种着的千岁兰品相的极好,暗绿的宽长叶上浅绿深绿横向点缀,叶子虚影拖曳在着被擦的一尘不染的白色大理石地板。
道道璀璨的迷离光线下,肉眼可见的尘埃在阳光中上下浮动着,随着窗外暖风吹动着的,还有那氤氲在室内空中极为好闻的馨香。
环顾四周布置摆设,细微各处是极尽的奢华与雅致,如果能忽略床头边显眼的红色呼叫按铃的话,想必没有人能想的到,面前这精致的过份的卧室,只是医院中的一间特护病房。
这是一间病房,一间特殊的连最末微的细节都透露着温馨的病房。
很明显的它被人精心改造过,透过那细微到各处末节的点点能看出,当初改造这间病房的人,定是个温柔的不得了的人,而这间病房中住着的,定也是他心中非常在意且重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忽的被人自外推开,氤氲一室的沉寂随着阳光下尘埃的剧烈的浮动渐散,紧接着一个身穿白大褂医生模样打扮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后。
一如这些天来般,刚进病房的莫生第一眼先移到不远病床青年的脸上,似想发现点人与昨天不一样的细微,比如苏醒的痕迹,又比如身体正慢慢朝好的方向发展着的变化。
男人的瞳色是浅灰色的,平常看上去就显冷淡的疏离,这种冷漠在医院满是白色的背景下更是明显。
只是今天男人的眸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因为那中藏着几分不同于平常巡房的期待。
期待人的苏醒。
觉察到对方一如这两个月来的每天般分毫未移后,莫生淡淡的收回视线,抬步走到床尾,拿起记录册看起了对方今天一整天体温的时实变化。
正常,正常,正常……
其实不看,莫生也知道上面定是在正常范畴内,毕竟对方身体一旦有任何异动,病房中的警报铃就会响,作为主治医生的他也就会在第一时间收到异动的消息。
只是不来看一眼吧,他又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回想这些天总是下意识往这间病房跑的举动,莫生觉得自己大概是真有病。
病?
头脑中浮现这个词的同时,莫生蓦地拧起了眉,视线也移向不远病床上的青年身上。
五年光阴流逝,病床上的青年褪去了当初的青嫩,但精致的五官依旧还是那般的醒目的惹人注意,只是那双会笑的眼睛这会儿却紧紧的合着。
本是一副恬静美不盛收的画卷,却因他长时间昏迷,导致气血亏损过重,而在脸上显露着无力的苍白。
他就那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就像失去清水滋养正等待着枯萎的鲜花,本属花般的年华生命,此刻却只能黯淡的躺于病床上悄然凋谢。
虽然因为昏迷的关系,他漂亮亮的脸不复初见般阳光的璀璨,可哪怕是这样,这也是张见之就几乎让人忘不掉的脸。
想到初见,想到那晚,想到那句事是而非的对不起,不自觉中莫生的眼神柔软了两分。
算了,好歹也算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人,虽两次见面都傻气了些,但自己总归是感激当初对方那席并不起任何作用的鸡汤的。
照例看完所有的体温记录后,莫生放下的记录册打算着离开,然而就是他的手刚搭到门把上还没来的急拧开时。
叮——!
自连接人指尖后就一直处于安静状态监测人的警报铃,蓦地响了。
听到警鸣,身形蓦地一僵的莫生猛的转身,随之在他自己都未觉察的双眼大亮的期待中,病床上那紧闭了近两个月双眼的人,睫毛动了。
但见那密如鸦羽般的长睫,伴随着主人无意识的轻颤,病床上昏迷已久的人,距近两个月后,缓缓张开了紧闭着的双眼。
大概是一直处在黑暗,现在突然睁眼见光,那排纤长的睫毛小幅度的颤抖着,眼底传来的阵阵涩意与来自光线的刺激,让他眼圈顷刻就泛起了微红,紧随而来的是氤氲整个眶底的湿意。
多次反复的张合适应了外部的光线后,他这才轻颤着濡湿的鸦羽,正式睁开了眼睛。
不远处的莫生就那样定定的站在病房门后,屏着自己都未觉察的呼吸,就那么静静的盯着躺在病床上人所有细微的举动,直到看着人终是缓缓张开了眼。
喉咙不自觉上下轻微滑动一下。
所以,这是……醒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