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尽,暮色微临,褪下白日浮华的琉金,精致繁闹的都市悄然渡上夜的斑斓。
对比往常今天的克林郄广场是一片川流的人群攒动,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除了跟往年一样,有早早赶来占位置的普通市民外,今年那肩扛摄像机与手拿话筒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似乎也愈发的多了。
“……我目前就在克林郄广场中心圈,大家想必也都看到了我身后的画面,人山人海,市民热情的情绪比起上届更浓,而现在离19点烟火节正式开始只有短短不到十五分钟了,”
其中一群人里,一个站在直播镜头前拿着B市晚报标识话筒的女记者,上着淡妆的脸微微涨红,报道着第一线新闻的她,这会眉里眼里除了与身边市民如出一辙的兴奋之外,还有着自豪的傲然。
作为土生土长的B市人她能不自豪么,要知想在目前的华夏光明正大的放烟火,B市可是独一份。
人口愈密国际化大都市中,PM2.5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跟热恋中的小伙似的,一直紧追大都市脚步不放,在国际上享有金融贸易之都美名的B市也不例外的进入了它的‘缠绵’名单。
为了解决全国性的环境问题,烟火这种重污染源于十几年前就在整个华夏被全面禁止生产燃放,首都也不例外,然而偏偏就是这么巧,B市就有一个传承了近百年一年一度的烟火节。
不同于华夏的其他城市的‘安分守己’,B市是出了名矜贵又桀骜,矜贵在它在国际上都响当当的名声,桀骜在它永远让其他城市望尘莫及的GDP。
当然除开这点外,这份桀骜的底气中,更多的还是因为B市这个国际大都市于华夏的重要性,与曾经那份过于沉重的历史,故在回归华夏领土后为安抚早已凭自己实力入主国际的B市,上面可以说是一路大开各种绿灯。
俗话话的好,有了底气就敢刚,当时这个禁烟令一出,整个B市都差点炸了。
一时间,上到知名企业名流,下到普通市民小贩,如雨后疯涨的春笋般冒出来公开反对,游/行示威,此事一度出动武警,闹的不可收拾。
最后僵持了近半年的双方各退一步,一年一度的烟火节至此被改成了四年一度。
作为每次烟火节的燃放场地,克林郄广场当初建造时就被规划的格外的宽阔,整个广场面积接近六七万平方米,耸立在最中央地标式的欧式钟楼,也在时间的洗礼下全身透着古朴内敛的气质,抬眼看去,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的模样如同B市这座不屈的城市,优雅华美。
幕下钟楼的指针在四周无数人期盼的低语与兴奋的笑闹声中哒哒的跳动,指针即将指向烟火节正式开始的19点这个大关。
随着时间临近,广场上的吵闹一点点默契的渐歇,只见无数人双手合十放于用胸前,视线紧盯着秒钟哒哒跳动的同时,异口同声的开始了最激动人心十秒的倒数。
“十,九,八……”
数万人期待的齐喝在广场上空汇成奔腾的河流,通过拂动的微风,传遍灯火通明队排长龙的大街,同样也递遍阴暗潮湿恶臭熏天的小巷。
与今天克林郄广场人头攒动不同,靠西面待拆老城区的小巷深处脏乱不堪,地上是随处可见的垃圾与稀泥污水,皲裂的墙上原本大写鲜红的‘拆’字,因近些天雨水接连不断的冲刷与施工方的久久不到位变的模糊。
整条逼仄冗长的巷子中,唯有一盏灯罩都裂了大半半耸拉着脑袋没精打彩的老式路灯还残喘着,昏黄的光芒在聊无人寂的小巷中闪着忽明忽灭的诡谲。
就是这么条与入夜后B市的精致格格不入的深巷,这会却在悄无声息的上演着一出不为外人熟知的黑市交易。
“东西带了吗?”这句问话虽被主人刻意的压低了不少,但依旧能听的出来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说话的男人身材并不算高大,整张脸几乎都被口罩与大大的墨镜挡住,过于严密的装扮加上狭窄小巷阴影的遮挡,将他的暴露机率降到了不足百分之一。
对于这过份严密的伪装,对面三人只诧异了一秒就将心神收了回来。
现在的B市不是以前的B市了,枪支这种违禁武器在华夏是属于高危违禁武器,一旦被发现吃不了兜着走,这个新客户第一次跟他们打交道,小心谨慎点也无可厚非。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但最右边那个脑袋上挑着撮黄毛的小弟还是不屑的撇了撇嘴,那表情像是在嫌弃一个刚进城胆子忒小的乡巴佬。
领头的小头目倒是打理的人模狗样,只是瞧着这出,他也没太将对面‘胆小’的人放在心上,懒洋洋的对着左边的小弟抬了抬手,左边的下属极有眼色的伸手自怀里掏出一个包装的极为严密的黑色密封袋。
通过包装袋上印出的凹凸有致的弧度,男人一眼就认出那中装着的应该是一把口径9MM左右的自动式手/枪。
M2010A2自动式手/枪,后坐力小,射击稳定,弹着密集,射程最大65M。
瞬间,曾经用的最为顺手的一款9MM口径手/枪信息,立刻醒目的一一罗列在脑海中。
见人视线只盯着东西,小头目颇有些不耐烦的道:“东西在这,钱呢?”
被打断思绪的男人没有说话,本打算着退后两步让对方自己取,却在瞧到对面人的脸色后改了主意。
伸手他将一个极为普通皮包自身后阴影处拎出,紧接着递了过去。
一个平常的递东西动作,却令这个从头到尾装扮的过份严实未透露出丝毫信息的男人,自俩方见面后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信息。
而那份唯一的信息来源是——那只拎着皮包的手。
小巷中浑黄的光线虽暗沉的不足,但还是能清楚的看到,男人那只握着皮包的手白皙而细腻,纤纤五指对比起十分注意保养双手的钢琴家来说,并不输上半分,毫无疑问这只手主人必定精贵的娇生惯养。
染着撮黄毛的那个将人手中的皮包一把接过,拉开拉链但见好几捆红钞被随意的安放在里,伸手在中拿了捆后,他也不含糊,往手指上吐了口唾沫,麻利的现场验起了真假来,一时间就听唰唰的数钱声在安静的小巷中回响。
“快点,我赶时间。”
大概是嫌弃人验钱的动作太慢,好半天东西还没给自己,男人不得不开口提醒,那压低的语气中也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道上规矩。”一直斜眼瞧着人的小头目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
一旁黄毛听到这句催促白了人一眼,这乡巴佬这么急,难不成是把假/币夹在里面怕我验出来不成?
想到这里,他手中验钱的动作更是仔细。
本就有要事需要处理的男人见到这慢条斯理的动作后,墨镜后的眸整个都阴沉了一个度。
‘主角光环么?’想阻止我的计划。
‘你……你买/枪想……做什么?’一句惊惧的调忽的入耳,怯怯的,不安而惶恐。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男人眸色更沉,像是极力的在压抑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说:‘你觉得呢。’
咕咚——
被反问的韩瑾强自镇定的将一大口口水咽下肚,惊颤的哆嗦调都不觉上扬了两分。
‘陵封……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显的觉察到了人话语中的那份强烈的不安,陵封微垂眸,敛住眼下的呼之欲出的疯狂,只留下了一个不明的冷笑音。
一片黑暗的意识海中,韩瑾蹲在熟悉的角落,苍白着毫无血色的小脸,抱着自己的肩膀抖的跟只鹌鹑一样。
今天他出门只想来看烟火,可是路走到一半陵封又把身体给抢走,把他关在这里了,甚至不知从哪摸出了一袋子早就准备好的钱跑来跟人交易买/枪。
而对方买/枪……到底又想做什么?
近五分钟后过去,黄毛总算是核对完成,现金一分不少。
小单买出高价的小头目显然也颇为满意,抬手扬了扬,那有眼力的下属这才将方才那个包装严密的密封袋递了过去。
拆开密封袋,一支份量不轻的自动式手/枪落于陵封手中。
大概是看在对方真心花高价买/枪,让自己小赚了一笔的关系,方才还对人爱理不理的小头目适时的开口为人解释起这把枪的名字与来历。
“M217A库里斯家族的新宠。”
库里斯家族,国际军火商……
想到这条信息,陵封拿着枪的五指本能的紧缩了瞬间,很快恢复如常,那种的反应像是面对对手本能的警戒。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并没有让对面人留意到,按捺下心绪垂头,他仔细的端详起了手中这只被库里斯家族视为新宠的M217A。
枪身修长,全渡银色外漆,外部纹理排列整齐,赠强美感的同时手持射击着力点感更好,射击过程中也不容易受后挫力影响出现滑枪。
外表与他以前最为熟悉的M2010A2有些许不一样,但两者的差别也不算巨大,就是不知道内部结构……
想法才起,那只好看的手翻转不过短短几秒,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中,那把完整的M217A被迅速拆解。
快速扫视的观察半分钟摸清里面所有零件后,几秒残影重新组装完成。
见到短短一分钟内对方动作极为娴熟的拆卸与组装动作,小头目与身边下属目瞪口呆的意外了。
这是道上的哪位大佬突然玩起了变装游戏?
心中如此想,小头目不动声色的瞟了人一眼咽了下口水,待再开口时声音中明显带上了几分恭敬的客气不说,那一直施舍似的腰都下意识的弯了两个度。
“按您的要求,里面配备五发子弹,希望方才插曲您别放在心上,很期待与您的再次合作。”
见到这幕的黄毛更是白着脸往自家老大身后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对面这不知名的大佬找他麻烦。
陵封会在意方才旁人的轻视?
他在意的,但是前提是对方得是活人。
然而,在他将那袋钱递出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放这三个人回去过。
两辈子的成长中,陵封从来都不会大意的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下,哪怕几率只有百分之一也不行,而这个世界上能绝对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嗜血的情绪刚自头脑中发酵的溢散,一句染着几分尖锐的惊慌调在虚空中猛的乍起。
‘你疯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偿命?
心中不屑嗤笑,如果杀人要偿命,那他上辈子就该进十八层地狱,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了。
黑暗中,韩瑾的脸苍白如纸,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这具身体头脑中传来的阴暗嗜血杀念。
那种血腥的杀念并不属于他,那么就只有可能属于目前操控着他的身体正买/枪的陵封。
所以……他买/枪是……
惨白着一张脸的韩瑾的视线猛地投向了站在他面前的三人身上,‘快走,快走,他会杀了你们的,你们快走!!!’
耳畔边惟有自己才能听得见惊恐的叫喊声在遍遍回荡着,悲鸣似乐。
感受着属于身体中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惊恐情绪,他隐藏在墨镜后的瞳孔中孤注的疯狂一闪而逝。
你果然会怕,果然还是会怕,哪怕我陪了你整整十年,你只要看到了我的真面目,就会怕,会想逃……
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与苏醒的死神在打着交道的三个人,如常般拿着钱准备离开,因为方才那波震撼,脚步加快只想回去好好查查这大佬具体是谁的他们,甚至没有去戒备身后的人,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远处的男人缓缓的举起了才购得的枪。
曾经陵封真的想就这样守护着韩瑾,就像恶龙守护着他不想被任何人觊觎的宝藏,可时间愈久,他就愈无力,一步步唤醒着他体内从没有被抹去的嗜血黑暗的疯狂。
但直到不久前他才发现,原来他真的不适合扮演什么守护者。
经历过死亡与地狱的怪物,不可能也不愿意永远只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因为它有着怪物掠夺一切的血统与本能。
他陵封到底是个捕猎者。
只是……
为什么要怕呢?
小瑾,为什么要怕我呢?
这刻陵封头脑中浮现出的是误入这个世界,误入他的身体十年来的一幕又一幕,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伴,从相伴到迷恋……
曾经陵封一直以为韩瑾只属于他,他们只属于彼此,但是,他错了。
韩瑾从来都不属于他。
‘我说过,这个世界上谁都会伤害你,除了我,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可是……’单手熟练的扣动保险栓。
‘……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呢?’
‘你……你……你……’双腿打着颤后退的害怕。
‘十,九……’不远广场万人齐喝倒数传来,步步紧逼像是死神的宣判。
‘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同意跟他回家,为什么不离他远点,为什么……”轻声的呢喃,温柔的像是对任性的小爱人无可奈何的嗔语,当然如果不配合口罩后那话语音几乎完全扭曲的面容的话。
那个只属于他的小瑾,被人一点点的抢走了!!!
“六,五……”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温柔嗜血,‘今晚我会杀了他。’
‘然后把你永远永远的关起来……!’
这样你就不会不听我的话了,这样小瑾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这样……
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英俊的脸上弥漫上一层层的潮红,像是自骨子里涌起的不可抑制的兴奋,像是终于放出了他不敢触感的那头黑暗的野兽。
而在听到这席话的那刻,韩瑾瞳孔猛的一缩,一股刺骨的冰凉由全身极速蔓延。
杀了他……
永远的关起来……
韩瑾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前者,还是恐惧后者,但是这席话无疑是一根极端的□□,他那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
‘疯……子,疯子,陵封你这个疯子,疯子……!!!’十年来的日日夜夜的恐惧与压抑,彻底疯狂的崩溃。
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陵封的鬼话,隐瞒自己的病情,他的副人格,现在要抹去他在意的一切……!!!
“……三,二,一。”
在秒针准确的落在12之上的那一秒,一朵绚丽的烟花在无数人期待欣喜到几乎放声尖叫的激动声中,于漆黑的天幕中绽放。
嘭嘭——!
砰——!
住手,你这个疯子——!!!
三个不同的声音,三个世界的声音,在绚烂的烟火于天幕中绽放的瞬间同时响起。
巨大的烟火炸裂声掩盖了世间所有其它的杂乱的喧嚣,天幕中的璀璨像是火山突然的爆发,一朵朵自中分裂开的花朵在它周身放射,绽放,那瞬间黑色的天幕被它们渲染成了烟火的海洋。
天空炸裂的烟火渲染天与地的颜色,同样也将小巷深处照的如白昼般明亮。
觉察到身侧同伴的倒地,小头目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惟一一枚不知为什么被射偏的子弹,虽是如此,但高速动转的子弹依旧擦伤了他的右脸颊。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与灼痛感,伴随着眼帘中鲜血的四溅,瞬间唤醒了他骨子里隐藏的凶光。
猛的转身,他看到了不远处半倚偻着身子,似中邪般全身扭曲不断抽搐的男人。
TMD,竟敢黑吃黑!
没有任何犹豫,小头目对着人的方向掏出随身携带的枪。
‘你现在这是在找死,放开我,放开!’表情几乎都处于扭曲状态的陵封拼命的咆哮着。
陵封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总是在他面前畏手畏脚跟猫儿似的韩瑾竟然为了那个男人,有一天跟他撕破脸皮的抢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嫉妒,恨意,嗜血,疯狂……无数负面情绪在一瞬间被彻底点燃。
而被这瞬间涌出强烈嗜血念头影响到的韩瑾,努力保持着清醒的同时艰难开口:‘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什么副人格,什么是一体的,什么一切决定只是为了保护我,什么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那些可笑的借口,我再也不会相信半句了。
就是这样一句没有带太多过激情绪的话,却令临近疯狂边缘的陵封心脏猛的一抽。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世界上最亲近在乎的人,猝不及防下在心脏最柔软处无情的扎下的一刀。
疼的甚至有片刻的痉挛。
初见那个对他言听计从,对他笑容灿烂的小瑾说,再也不相信他了……
不……相信……?!
顷刻间,一股滔天的暴怒混合着嫉妒与无尽的毁灭欲自头脑中极速蔓延,染红了男人的双眼,占领了他全部的感观与思绪。
都是‘他’的错,果然全部都是‘他’的错,杀了‘他’,杀了那个抢走小瑾的男人,然后将不听话爱上别人的小瑾永远永远的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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