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琼一惊，但是她武功算不上顶尖，在剑尖堪堪接触到脖子上的皮肤时，才险险的闪避开来。
雪白的脖子上，显出一条红线，接着红线越裂越大，化为一个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看着尤为可怖。
只差一寸，剑便能刺入动脉。
鲜血汩汩的淌下，很快便染红了衣领。
“月琼！”
莫千翼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想要给伤口止血。
但是杀手哪里会给他们机会？
见一击不成，杀手似乎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他便足尖一点，提剑朝杨玉琼袭来。
罗刹面具在阳光下泛起了金属的光泽。
杨月琼死死的盯着那极其眼熟的面具，眼中是止不住的仇恨。
她一把推开莫千翼，掏出腰间软剑，向杀手刺去。
剑光如网，顷刻间便布满了整间屋子。
杀手的攻势如狂风骤雨，令人目不暇接，只一吸间便刺出了七八剑，剑气锋锐，擦着杨叶青的脸颊而过。
不过片刻，她的脸上便又多了几道血痕。
杨月琼一个扭身躲过一击，紧接着便提剑再刺，眼中满是不甘心。
只是她自幼受宠，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的父亲也由着她，再加上她的根骨不算顶尖，如今的武功，也不过江湖三流高手的水平罢了，自然敌不过眼前的杀手。
撑到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杀手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伸手夹住了刺来的剑。
“动作绵软无力。”
接着他又夹着剑往旁边一甩，杨月琼随着他的动作踉跄了几步。
“下盘不稳。”
“杨焕的女儿啊……”
接下来的话杀手没有说出来，但是眼中明晃晃的嘲讽已经体现了他的意思。
杀手摇摇头，松开手，提剑向杨月琼袭去。
这次的攻势同之前一样凌厉，但是每一招每一势都不是冲要害去的，剑锋划过头发、腰带、脸颊，不过片刻，杨月琼便变得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
杀手却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眼中的嘲讽分毫不减。身上衣襟丝毫不乱，越发衬的杨玉琼狼狈起来。
杨月琼哪里不知道他只是在戏弄自己？
可是即便是戏弄，她拼尽全力也未能有一敌之力，甚至连划破他的衣服也做不到。
她微微弯着腰，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唇边是苦涩的笑容。
杀手不高，即便杨月琼弯下腰来，也不过比她高一个头罢了。
但是此时杨月琼微微抬头望着他，竟然好像在仰望一座高山，就好像儿是爹爹带她去看的华山一样，峭壁嶙峋，攀爬无路，除了感叹自身的渺小，竟然生不起别的心思。
可是这座山……
可是在这座山面前怎么能认命呢？
杨月琼咬住了下唇，眼眶微红，里面有悲伤、有绝望，但更多的是不甘，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在杀手戏谑的注视之下，杨月琼拼尽全力向他冲去。
劈、砍、刺、挑。
破绽大开，毫无章法。
竟是不要命了！
“月琼！”
莫千翼大喊一声，上前走了几步。
“哦？”
杀手挑了挑眉，侧身躲过了杨月琼的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几招，杨月琼身上的衣衫几乎变成了血色。
杀手的眼神也稍稍凝重了起来，似乎对她的不要命也有点棘手。
但是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小苦恼罢了，就像在忧愁午饭要吃什么一样，你可以选择怎么吃，但是绝没有不吃的可能。
千钧一发之际！
银白的剑光一闪。
下一刻，锋锐的剑尖便即将触到她的心脏。
而此时，杨月琼手中的剑距离他的眉心也不过一寸距离。
殷红的血色在素色的衣衫上晕开，杨月琼咬了咬牙，丝毫不见退缩之意。
“月琼！”
利刃入肉的噗嗤声响起，但是那素白衣衫上却未曾多一抹血色。
杨月琼跌坐在一旁，一脸震惊的看着莫千翼。
“你疯了！”
对面的杀手似乎也对这已发展摸不着头脑，他的手腕微微一动，想将剑抽出去。
但是莫千翼却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双手死死的攥住剑，然后撞了上去。
噗嗤！
剑尖穿透衣衫，从他的背后刺出，血液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在地上汇聚出一个小小的血泊。
杨月琼捂住嘴，微微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杀手看着眼前的那张脸，有满心的疑惑想要发问。
“你也太拼……”
他小声的在莫千翼的耳边说道。
但是下一刻，他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
杀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但是很快便化为了狠厉。
他的手微微动了动，几乎要将剑柄捅进去，然后便使劲转了一圈，令人牙酸的绞肉声响起。
莫千翼再次吐出了一口血，几乎将杀手的整张面具都染红了，有几滴血滴进了他的眼里，更衬的他恍如修罗一般。
但是很快他便没力气了，不甘的眼睛缓缓闭上，杀手松开手，向后倒去，腹部上插着一把匕首，而捂住伤口的左手上，隐约可见紫黑的鲜血。
“莫千翼！”杨月琼站都站不稳，手脚并用的爬到了莫千翼身边。
她想要捂住他的伤口，可是手稍稍用力便有鲜血流出，瞬间便染红了身下的地板，似乎永远不会凝结。
杨月琼被吓得不敢用力，手虚虚的挡在伤口的上方，手足无措。
“怎么办……”
“怎么办……”
“莫千翼你不能死！你死了……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杨月琼色厉内荏的大声吼道。
“对了！对了莫千翼你不是大夫吗？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莫千翼的嘴张了张，但是没能发出声音。
杨月琼见状连忙凑过去。
“对，穴位，穴位……”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血终于止住了，杨月琼松了一口气，但是莫千翼的脸却一点一点的失去血色。
不安一下子笼罩住了她。
“莫千翼，莫千翼……”
她喃喃道。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对了！”
好似想到了什么，杨月琼一下子站了起来，哭红的眼里迸发出了光芒，好似将死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
“雪莲，我还有雪莲花！它一定能救你的命！”
她向前几步想扶莫千翼起来，但是却又很快顿住。
“可是爹爹……”
不让我把这事告诉你……
算了，管他呢！
杨月琼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莫千翼你别睡，你撑住！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轻轻拍了拍莫千翼的脸，将他扶了起来。
……
老远的，花满楼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陆小凤，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心里很不安，血腥味向来是种不讨人喜欢的味道，此情此地此景，那便更加不详。
但愿我们来的还不算晚……
花满楼心想，带着一股忧虑。
楚留香一听，觉的鼻尖萦绕的那股怪异的味道立刻明显了起来，他嗅了嗅，又向着四周看了看，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在那儿！”
众人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时虽是半夜，但是在场的几人——除了花满楼外——视力都不差。
因此，那漫出门外的血泊轻易的便闯入了他们的眼中。
罗五夜的心一点点沉下来。
这个出血量，一定有人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事的人是谁……
“我们赶紧去看看，没准人还可以救回来！”
花满楼看不见，但是听着身边几人突然安静的反应，想也知道情况好不了多少。
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率先运起轻功朝那边飞去。
一到门口，那血腥味便更重了。
如同猛兽一般，张牙舞爪的向人的鼻腔内扑去。
慧空被这味道熏的恶心，捂住了嘴，抬起了头。
下一刻，他的眼睛便瞬间睁大，瞳孔几乎缩成小小一点。
“别看。”
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楚留香转过了身，挡住了房间内的场景。
一时间，熟悉的郁金花香盈满了他的鼻尖，冲的房间内的血腥味都弱了些许。
但是还不够。
慧空抿了抿唇，颤抖的抓住了楚留香的衣襟。
楚留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不安的眨着，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手心，痒痒的。
“你过来。”
慧空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还嫌不够，他又拉过了一旁的陆小凤。
浓郁的酒味霸道的加入了进来，郁金花香在它面前变的微不可闻，但是血腥味却仍旧萦绕在他的鼻尖。
慧空克制不住的去想先前看到了那一幕。
血，到处都是血。
桌子上，花瓶上，地板上，椅子上，一块一块，几乎要铺满整间屋子。
正中的地毯上，倒着一具尸体，黑衣黑发黑面具，连流出的血都泛着黑，身下的地毯是雪白的，但是与其上的血液对比，便显得格外有冲击力。
黑衣人的表情看不出来，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怨毒，里面的怨恨几乎要化为毒蛇冲出来。
慧空几时见过这种阵仗？
他在山上待了十年，十年间双眼青翠满盈，身侧微风徐徐，看到过最血腥的事情不过是师傅偷偷开小灶杀了只兔子。
师傅告诉他武功只能用来保护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不可以拿来伤害别人，所以即便下山已经数月，他也从未动手杀过一人，自保即可。
如今骤然看到这种画面……
慧空忍不住捂住了嘴，即使闭着眼，之前看到的画面也越发的鲜明，鼻尖的血腥味有浓郁了起来，好像整个人掉到了血泊里，熏的他几欲作呕。
“呕——”
慧空一把推开了身旁的两人，跑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酸水直直的往上冒，慧空鼓起嘴巴，死死憋着，但到底是没忍住，折腾的眼睛都红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正在观察房间的罗五夜父子二人。
罗落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二话不说就向慧空跑来。
花满楼便更不用说了，刚走出几步便掉过头轻声安慰起慧空来。
偌大的房间，还是拉上了帘子显的阴森诡异到处都是血的房间，就这么只剩下的罗五夜一人。
颇有鬼片的氛围。
罗五夜很无语。
“你们倒是来个人呀！罗落你给我回来！”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音。
罗落跑到了慧空身边蹲下来抬起一张娃娃脸看着他，被慧空啪的一下拍到一边。
楚留香倒是有良心，他戳了戳了陆小凤。
“你去。”
“什么我去的，”陆小凤拍掉了楚留香的爪子，“听到没，人家叫你呢！”
一阵静默，两人一动不动。
罗五夜很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独自一人坚强的把这个鬼片给演下去。
“一看你就是刚出来闯江湖的，我跟你说，这不算什么，我当年啊，我当年一出来便遇到了一个碎尸案，当时我迷路了，结果拐了个弯就看到了一具死尸，连个人样都没了，那个肠子啊……流了一地……”
话还未说完，他便遭到了包括花满楼在内的一干人等的怒视。
“我……我去帮我爹……”
发现自己作为一个杀手并不适合开导这项工作的罗落摸了摸鼻子，在一干大佬的眼刀下自动自发自觉的起身离去，来到了房间内。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拉开了布帘。
哗——
早晨的阳光顿时洒满了房间。
罗落回头看看，咂咂嘴，感叹道：“这血液，还挺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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