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崎廻顿了半晌，像是在消化他带来的消息。
“英雄在横滨活动？目标是谁？”
“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更在乎自己被绿这件事呢。”脱离了商业街的范围，玄野针在显得有些寂寥的住宅地段轻巧地赶路，“是啊，而且是需要变装搭伙的大行动，综合近期的势力动向，大概率是x要遭殃了吧。幸好我们动得早，哇，这么一想好危险啊。”
虽然嘴上说着糟糕，但他明显心情很好，甚至有哼什么小调的闲情逸致，“怎么办，你想卖他人情吗？”
“她看到你了？”
“bingo～所以如果你卖人情的话可能会把我折进去呦？“
“你太吵了。”治崎廻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表示，“如果x在这次进去了，你有多大把握接到他的盘子？”
“接盘也是我的任务吗？你是哪来的黑心老板，我刚做完推销员都没有假期和提成的吗？”玄野一边乍舌一边说，“遗憾的是不大可能……横滨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地盘，x铺的盘子虽然远不及afo大人的规模但也不小，想啃他一块的人也绝对不少，虽然努力一下我们也能啃到一块肉，但最重要的是，谁能保证他这次真的进栅栏呢？”
“现在不要行动，找横滨片区的人跟进一下行踪，如果确定他落网了的话——”治崎廻笑了一声，“玄野，你知道怎么做。”
“身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们得让这样的社会毒瘤牢底坐穿。”
玄野愉快地说着一点都不和谐的内容，然后转转眼珠笑起来，“现在我们说回你头上的草原吧，廻。说真的，大小姐的搭档看起来非常英俊，从她的口味来看，我觉得你挺危险的——”
“啪”的一声，治崎廻切断了通话。
玄野针对着手机里的忙音撇了下嘴。
“有本事你别对我发脾气啊。”
………………
………………
“外围组，进口商行动了吗？”
“这里是外围a组，进口商还在和客户打高尔夫球，没有移动意向。”
“突袭组情况怎么样？”
“这里是突袭组，港区无异常，验货人员没有出现。”
下午一点，各方人员到位一小时有余，计划却好像出现了纰漏——身为交易者的岸田洋一迟迟没有行动。
除了等待别无他法，而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这里是外围B组，进口商在喝下午茶，期间未和任何人进行交易。”
“这里是突袭组，港区依然无异常。”
下午三点，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却没有出现结果，轻微的焦虑情绪开始在行动现场曼延。
——是岸田洋一本人并不出面进行交易，还是得到的情报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天喰前辈同样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焦虑，但他的临床表现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落实到现实里就是一次次排队结账买饮料，他在闲逛期间掏钱买了第四次饮料递过来，千命沉默着接过来，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
在行动陷入僵局的当下，她想起了刚刚看到的玄野先生。
她不能凭借这点就给他定罪，毕竟极道也是需要吃饭睡觉的人类，“玄野针出现在横滨”这件事并不能证明他和眼下的情况有什么联系，更不能证明死秽八斋会和今天的交易有所牵扯。
只是太过凑巧——虽然老组长带领的八斋会在风雨飘摇当中摇摇欲坠已经站在洗白边缘，但治崎先生呢？他真的能忍受日益衰败的黑道现状吗？在这样的刺激下，他真的不会采取什么极端行动吗？
但是——一个退一万步的假设，假设玄野先生确实和这场交易有所联系，那么临阵变卦难道不是同样会让他成为怀疑的首要目标？
面上不显，但脑海里各种猜疑和推测交织在一起，千命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水汽凝聚的杯壁，好像能从冰凉湿润的反馈里得到答案。
无线电的通讯突兀地打断了她的思考。
“这里是突袭组，目标出现，验货组开始接触。重复，港区目标已经出现，验货组开始接触。”
“进口商动向如何？”
“这里是外围组，进口商正在办公，期间未和任何可疑目标进行接触。”
高达五百千克的致幻剂交易，最高老板安坐在办公室毫无反应，这样的行为难道不会太冒险了吗？如果他本人谨小慎微不打算露面，那么他把这场交易的现场指挥权委托给了谁？
“这里是餐区A，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这里是餐区B，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餐区C、餐区D……无线电里流窜过无数情报交换，交易现场的情报汇总到一起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怎么办？
交易者不见踪影，但货物确实已经开始了检验，是应该等待着交易者现身捉贼捉赃，还是先扣留港区的验货者再做下一步打算？
行动现场的时间一向分秒必争，验货组已经完成了货物盘查，双方人员正在准备撤离，已经没有可以犹豫的时间了。
胖胖橡胶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达到了每一个成员的耳朵里。
“通知警方屏蔽港区信号，确保现场无法向外界传讯，突袭组准备行动，交易现场十五分钟之后再联络。”
交易地点究竟在什么地方？已经确认交易确实存在，那么是他们掌握了错误的地点情报、布置错了埋伏方位，还是交易者确实隐藏在 Le CRISTAL的范围内巧妙地躲过了所有人的盘查？
监控室的信使扫过面前的几十块屏幕，他不相信有人的伪装可以完美到欺骗所有训练有素的英雄，他不厌其烦地观察每一块屏幕的动向，希望从上面找到应有的突破口。
在某块屏幕的位置，他的目光凝固了。
“第三块监控屏的楼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现场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奔跑在楼道里的少年像是从天而降突兀地出现在那里，既没有经过楼上的走廊，也不曾出现在本楼层的任何一处，在这种短暂又突兀的沉默里，信使立刻打开了无线通讯。
“这里是监控室，交易现场的全体人员注意，有人正在楼道里奔跑，一层A区人员注意，嫌疑人穿着红色的外套和黑色的衬衣，下身是棕色短裤和白色运动鞋，按照行动路线他会出现在A区楼梯口，全体人员注意，务必在他逃出去之前捉住他！”
坐在被认为是“最不可能的交易地点”、几乎是被拉来现场充数、没有取得任何实际性成果反而倒贴好多钱进去的天喰和千命站起来——A区楼梯口就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耳机里的指示还在继续。
“A区无证人员注意，情况特殊，现在以黑帮虎鲸的名义开放现场个性使用权，你可以使用‘个性’进行追捕和反击，不要手软，但一定要保证活口！”
“了解。”
两个人逆行穿过人流，步伐迅速地赶往现场。
还有五米。
一道红色的人影从楼梯口的位置飞快地冲出来，莽撞地撞到一连串游客。他看起来惊慌极了，甚至无暇顾及他人的怒目和斥责，脚下毫不停顿地蹿向商场出口。
他距离商场出口，还有二十米的距离。
千命压低重心在地面狠狠一蹬，头顶的帽子因为惯力而跟不上她的行进速度滑落到空气里，天喰环张开手，五指在个性下迅速变形延长，像有生命的鞭子一样向门口的嫌疑人冲了过去。
周围传来游客们的惊呼声，匆匆赶来支援的英雄们一边快速靠近一边掏出英雄执照维护现场秩序，千命将嘈杂的环境音抛在身后，她比天喰环的个性更快一步，距离嫌疑人只剩下两个身位的距离——
好像有所察觉，逃跑的人扭过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那个瞬间，千命的手指几乎要触及他的肩膀，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相撞，隔着手指的缝隙，隔着一只拳头的距离——
“你……”
——他就这么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监控室的信使绷直了嘴角。
就像是他突兀地出现的那个瞬间，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么出现在楼道里面，现在也没人知道他如何活生生地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唯一可能的推测就是他持有隐匿类个性——这种个性加大了他是交易者的嫌疑。
千命冲向商场入口手动门的位置并迅速接通了无线电。
“这里是一层A区，请关闭商场入口的自动门！对方的个性是完全隐匿，可以暂时消除行踪但不能直接遁出现场，他的个性持续条件有极大限制，并且只要入口无人通行就不可能被自动门识别，现在入口处没有其余客人——”
嚓——
在她说话的时候，门外有汽车制动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来。
千命下意识地偏过头。
在炎炎烈日下面，像是雾气弥散的夜色里行驶在海面的幽灵船，泛着蓝光的银灰色跑车稳稳停在商场门口，线条流畅的车顶承载着刺眼的日光，毫无遗漏地折射进她的眼底。
她认得这辆车。
强烈的光污染带来短暂的失明，白光蒸腾的视野里是扭曲的车门，她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昂贵的跑车，光滑铮亮的自动门上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影，还未来得及停止运作的自动系统驱动着出口的玻璃门缓缓向两边划开。
眼周围的神经一跳一跳地发疼，千命的手指在门把上收紧，被阳光刺激过度的双眼总算恢复正常，她听到无线电里传来信使先生的声音——
“迦南，你认识嫌疑人吗？”
“啊……”
走进商场的男人看到了她。
那双柔和的、像是蔚蓝的海一样无波的双眼里映出了她同平日大相径庭的打扮，然后他似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理解地笑了起来。
——夜刀神……
千命看着他，记忆不受控制地上涌，好像时间正在退到过去的某个时候，被自己亲手剖开的猫的尸体浮现在眼前，她手上流淌着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流了满地，将她的人生埋在里面。
她几乎是机械地张嘴，回答了对面的问题。
“神无迹，他曾经是我的同学。”
——她的过去正在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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