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后, 护士小姐尴尬的张了张嘴,不忍心破坏两人的气氛,最后还是李鱼想事想得脑仁疼,把脸从男人胸口挪出来透气时,看见了她。
青年推开男人,问护士, “怎么了”
面对大佬不悦的脸色, 护士硬着头皮怯懦地说,“马小姐已经安静下来,有需要的话,您现在就可以进去探视。”
马丽娅被注射了镇定剂, 目前正处在意识不清的状态, 很快就要睡着。
嗡鸣的脑海中陡然多出一丝清明,是一串脚步。
她努力掀开眼皮,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之前发生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想要杀掉厨娘的那种心情,太过深刻。
马丽娅皱了皱眉,暴躁的情绪骤起, 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帘, 愤怒的瞪着青年,“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我”
真想爬起来, 揪住青年的衣服大声质问, 可惜她不能, 身体沉重得像是被灌了铅,抬根手指都不困难。
李鱼默不作声的立在床边,马丽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睡着了。
镇定剂的计量不高,也就十几分钟,药剂失效了。
马丽娅重新醒来后,情绪稳定不少,看见床前的人,她愣了下,“你怎么在这儿,我这是怎么了”
李鱼,“你再好好想想。”
被藏在迷雾后的记忆渐渐浮出来,马丽娅的眼神从汹涌到平静,再到死寂。
她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拿起了那把刀,竟然试图将厨娘从房间里骗出来,一刀刺死。
曾经在镜子里看到的血腥画面,差点就成真了。
大脑还有些恍惚,马丽娅翻身侧躺,双腿蜷缩上去。
“江沅,我差点就把她杀了”她声音飘忽,掩藏在被子里的手用力抱住膝盖。
李鱼,“差一点说明还没有,别想那么多。”
“不,我没有多想,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她。”
她缩着肩膀,开始小声啜泣,“她总是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都在心里记着呢,我给了她一百分的机会,她却不肯好好珍惜。”
李鱼眉心紧紧蹙着,喊了一声马丽娅。
马丽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你说她为什么不肯当个好人,安分守己,管住自己的那张嘴呢。”
说完她细眉一拧,又换了副难过的表情。
李鱼以为她哪里疼,不舒服,“你怎么了,我帮你医生。”
马丽娅的充满愤恨的眼睛不知何时盈满泪水,她手指蜷缩,肩膀颤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居然想去杀人,我疯了,我真的疯了。”眼泪顺着眼眶滚动,小声的抽泣渐渐变为放声哭喊,她一直重复着,“我是个杀人犯,我是个魔鬼,我是疯子”
随着音量拔高,她再次开始挣扎,捆缚的带子被她的身体绷直,床架子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医生再次跑进来,强制按住她,又打了一针镇定剂。
从九楼下去的路上,李鱼一句话也没说,紧握男人的手不放。
抵达停车场的时候,石遇将青年拉住,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抚着,“别怕,你不会变成他们。”
李鱼没有怕,只是在担心马丽娅,和所有在疯人院的人,更是担心眼前的人。
目标和镜子存在某种牵扯,这种牵扯到底有多紧密,他至今无法确定。
李鱼攫住男人的眼睛,表情认真,“石先生,你想离开这座城市吗”
石遇微愣,目光中闪过某种情绪,用手盖住青年的眼睛,亲吻他的唇角,“想。”
李鱼拨开他的手,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想。” 石遇说。
李鱼心里划过异样,“那你能离开吗”
他用力抓住男人的袖子,眼睛睁的很大,眼前的男人很善于伪装,他试图用眼神勘破对方的内心。
李鱼抿着嘴唇,什么也没看出来,反而在男人炙热的眼神中抢先败下阵来。
情人之间再普通的对视,一旦时间过长,就容易发生化学反应,反应完毕就该拉近距离,嘴对嘴了。
李鱼摸了摸后颈,别开眼睛,“我们先回去。”
话音刚落,前方花园里响起一声尖叫,紧跟着就见几个工作人员冲出来,将一个男人压在地上。
李鱼揉几下眼睛,再看过去,没认错,真是沈钦。
发出尖叫的是个女病人,精神状态还不错,应该是被护士陪同到花园里散步的。
而此刻,她正两手捂住屁股,对沈钦吐口水。
被三个人勉力拖住的沈钦,如同一只挣脱了锁链的狗,流着哈喇子,张着嘴,伸长胳膊想去触碰女病人。
李鱼距离这场小事故至少有十几米,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能听到沈钦近似野兽般的喘息。
发觉青年不对,石遇捂住他的耳朵,推着人往停车场走。
上车以后,李鱼掏了掏耳朵,发现又正常了。
石遇发动汽车,腾出一只手摸摸青年的脸,“你刚刚怎么了”
李鱼困惑的摇头,这不是敷衍,或者隐瞒,而是他真的不确定,刚刚那近在耳畔的声音会不会是自己的臆想。
1551猝不及防蹦出来,“不是。”
李鱼愣了下,追问,“你也听见了”
“嗯。”1551叮嘱,“你要小心,镜子应该是想对付你。”
李鱼低头系安全带,掩饰脸上震惊的表情,“你说它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系统说不知道。
李鱼抬头坐正,看向驾驶座的男人,眉目深邃,轮廓硬朗,就修长脖颈上突出的喉结都那么性感。
系统,“跑偏了。”
李鱼,“”
他收回视线,仔细琢磨起来,或许镜子受到某种限制,不能杀人,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把他搞晕两次。
李鱼逮着线头,顺着往下思索,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对镜子施予这项限制的人很可能是石遇。
他和镜子之间,是相互制约的关系。
一个不能说出世界秘密,一个不能杀人,准确说
李鱼打住思绪,想起了另一件事,箱子里的红嫁衣。
石遇一个大男人,看着不像有特殊爱好,应该不是留着自己穿的。
所以镜子不能杀人,更加不能杀掉石遇命中注定的新娘。
俗话说,人生在世,除了生与死就没有大事,李鱼往大了猜测,石遇和镜子之所以能相互制约,应该是双方用命在做抵押。
心脏因为这一系列猜测疯狂跳动起来,李鱼调整了下坐姿,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向系统提交答案。
1551,“稍等,正在验证。”
李鱼怕自己迫不及待的表情引来男人注意,掉头看向窗外,一辆救护车从后方超过他们,急速往前。
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1551,宅子里出事了”
1551过了三秒才说,“不是石宅,是隔壁。”
那就是王姐出事了。
“谁通知的疯人院”李鱼问。
系统说恰巧经过宅子的人。
李鱼啧了一声,觉得不对,“王姐不是在宾馆吗”
“她睡了一觉起来,神志清醒,又自己回去了,被水缸里的倒影吓到,精神再次失常冲出宅子,和路人恰好撞到一起,差点把人咬伤。”
身边一下子少了四个人,李鱼前所未有的清晰认识到,危险正在迅速逼近。
“石先生,我想明天去趟南苑。”
石遇握紧方向盘,声音平直,“明天上午出发,我陪你去。”
李鱼,“你周六不上班吗”
“我会提前把工作处理完。”石遇看过去,眼神充斥着警告,“别想一个人偷溜。”
李鱼咧嘴笑,“不溜,我等你。”
前方红灯,车子停下来,面对着前方岔口,石遇问道,“你怎么安排,是回家还是跟我回公司。”
说话的时候,他故意咬重“回”这个字,想看看青年的反应。
青年好看的眉毛拧着,答非所问,“你今晚加班吗”
桌子上堆着那么多文件,不加不行吧。
没听到想听的,石遇嗯了一声,暗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
李鱼哦了一声,口吻自然,“那我先回家吧。”
石遇抿直的嘴唇弯了弯,恰好绿灯亮起,车子流畅的滑行出去,随后不久,车内响起轻缓的音乐,连空气都带着莫名的愉悦感。
路过那家挂着红灯笼酒楼的时候,李鱼突然喊停,“我想过去看看。”
酒楼里灯火通明,红色的灯笼在夜里随风摇曳,其中蜡烛忽明忽暗,落在四周那一片漆黑中,异常打眼。
李鱼下车,脚刚要跨过门槛,系统的验证结果出来了。
他定在原地,看着光屏上弹出的金色文字。
目标秘密2,完成。
金灿灿的菊花终于被点亮了,可他高兴不起来。
“镜子和石遇相互制约,且双方以生命为抵押”的假设成立了,这意味着,二者的关系虽然对立,却又矛盾的密不可分。
李鱼问,“1551,如果找到出口,石遇也能跟着我们平安离开吗”
系统说不知道。
李鱼又问,“如果随意打破镜子,石遇会不会也受到影响”
1551,“答案未知,只有到时候才知道。”
李鱼心想,如果男人不能离开,也不能打碎镜子,那他肯定是要留下来陪他的。
哪怕这是人间地狱。
“石先生。”
上次接待李鱼的经理殷切走近,脸上挂着笑容,“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说完又将看向石遇身旁的青年。
记住重要客户的姓名,是一个优秀的大堂经理的必备技能,经理口吻熟稔,“江先生,今天想吃点什么”
李鱼不是来吃东西的,是来打探消息的。
他隐隐觉得,大红灯笼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路标,应该还有什么其他隐藏含义。
李鱼直接说明来意,告诉对方自己对他们家门口的红灯笼感兴趣。
有石遇在场,经理没藏着掖着,“做灯笼是我们老爷子的爱好,以前也有客户喜欢,亲自到南苑去求取的,只是最近老爷子身体不好,所以”
李鱼想起了新收到的那瓶速效救心丸,心脏直跳,“没关系,我只是想去看看,老爷子不做也没关系。”
经理说好,去服务台要了张纸,写下地址。
石遇将青年送到石宅,驱车回了公司,宅子里空荡荡无声,只有两只鸽子的咕咕声。
李鱼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打算晚点去给男人送宵夜。
厨娘今早去菜市场,买了一整天的菜,整整齐齐码在冰箱的生鲜层里。
李鱼取了新鲜的虾出来,剥掉壳子,抽掉虾线,腌上芡粉和少许料酒,有去切胡萝卜,打鸡蛋。
炒饭在两人之间意义非凡,上个世界,他对目标抛出的第一个诱饵就是炒饭。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十点。
李鱼塞了张纸条给胖灰,将小家伙放飞出去。
公司里,石遇正在安排接下来的事宜,秘书小姐隐隐猜到什么。
她有忧心忡忡的问,“那您呢。”
“我自有安排。”石遇抽出一份新的文件,埋头伏案,没有去看下属。
秘书小姐不肯走,“先生,您能平安无事吗”
窗台传来响动,有只鸽子正在啄玻璃。
石遇起身走过去,经过秘书时,语气淡然,“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秘书固执地咬了咬牙,心里涌出一阵悲哀,当年战乱,整座城都被屠了,血流成河,镇守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只有这个男人坚守都了最后。
镜子里的世界没有太过分明的季节性,在秘书的记忆中,除了夏天,就是春天,严寒距离他们无限遥远。
为了记录时间,起初的时候他们会在本子上一天一笔的记录。
后来时间一长,记录开始混乱,渐渐没有人记得自己被困了到底多久。
“先生,我陪您留下来吧。”秘书鼓起勇气,她不怕每日一次的重复死亡,那些痛苦她已经习惯,麻木。
“不必。”石遇说了第二遍出去,动作轻柔的将卷起的信纸展开。
青年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抬眸看了眼堆成山的文件,石遇提笔回复,稍晚。
李鱼收到大黑和胖灰一起送来的信后,立刻打包炒饭,出发。
十点过以后的街道,人烟稀少,出租车穿过大街,驶向市中心的瞭望楼。
大楼里的灯火大半已经熄灭,除了一层,只有四楼和五楼亮着灯。
门口的保安认出他,笑着招呼,“江先生。”
李鱼点头问候,越过他往里走,被保安拦住。
“电梯正在修理,您稍等一会儿再进去。”
“我走楼梯。”李鱼转身走向安全通道,又被拦下来。
保安依旧面带笑容,“不成,楼道今天刚刷了腻子,里面不干净,您稍微等半个小时,从电梯上行吗”
电梯没坏,楼梯也没刮腻子,是楼上藏着大猫腻。
李鱼状似考虑,妥协道,“好吧。”
保安抱歉的笑笑,挠了挠后脑勺说,“那您等等,我去给您倒杯水。”
“好,谢谢。”说话间,李鱼的屁股已经落到沙发上。
保安彻底放松警惕,去了前台,不过一个弯腰的功夫,再回头时,青年已经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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