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上车以后坐立难安, 一直抓着安全带,神色紧张的左右看。
“去哪儿”司机一路往前开,抽空看了眼后座的两个女人。
一个疯疯癫癫, 一个神情阴郁, 眼神发直。
“出城, 我要出城”王姐急切道。
司机什么也没说, 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
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 马丽娅很快就发现,司机的开车路线和她曾经与两个朋友走过的路线一致。
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冒出一个想法,他们很快就会绕回出发点。
果然,车子在行使半个多小时后, 重新停回了巷口。
这一幕和过去惊人的相似,马丽娅张了张嘴,无法出声, 她被恐慌扼住了喉咙。
一路过来, 他们始终走的是直线, 没拐过一个弯,然而,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车子就停在了最熟悉的地方。
同样的问题, 李鱼也发现了。
他有种感觉, 沿路的街景都是虚幻的产物, 而他们很可能只在小范围内移动。
不用猜, 肯定是镜子搞的鬼。
不知不觉间,出租车停了下来,李鱼推开门下车,抬眼就看见早已下车的王姐正坐在路边。
她两手揉乱了头发,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鬼打墙,是鬼打墙”
相比之下,马丽娅安静得近乎诡异,她低头看着脚尖,原本被别在耳后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李鱼往前走两步,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发现保镖正站在马路边,明目张胆的放鸽子。
他问, “1551,他在打小报告”
1551,“把你今天的活动一字不漏全写了下来。”
李鱼,“”
鸽子飞走后,保镖走回来,仿佛自己啥也没干过。
李鱼琢磨着,这样一来,自己就处于被动位置,石遇如果默许,或者装作不知道还好,真要质问起来,尴尬不说,还伤感情。
“1551,胖灰呢,我要写信。”
“在院子里,你吹声口哨试试。”
口哨清脆响亮,落下不久,胖灰带着它的黑鸽子男友一起来了。
两只鸽子背着同款小书包,一左一右落到青年肩头上。
李鱼把大黑从右肩上拿下来,“去把那只鸽子追回来,我让胖灰陪你吃,陪你喝,陪你一起困觉。”
大黑猛的伸长脖子,嗓子里发出咕的一声,用力扑扇翅膀,直冲云霄。
这年头,连只鸟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时代在进步啊。
目送大黑离开后,李鱼来到保镖面前,“纸和笔。”
保镖装傻。
李鱼挑眉,“赶紧的。”
保镖不情愿的从屁股兜里掏出纸笔,递给青年,想了想,他决定为之前的行为做出解释,“随时报告你的行踪和动向,是主人吩咐的。”
这事儿确实像目标能干出来的,李鱼没有追究,蹲到地上,将纸垫在膝盖上,一字一句的开始写流水账。
长篇大论写了满满一纸,落下标点后,李鱼在末尾画了个小桃心,用签字笔涂色。
他将信纸叠成小方块,塞进胖灰的书包,屈指在它的尾羽上弹了下。
小信差收到信号,出发了。
巷口,王姐和马丽娅还在拉扯。
隔壁的宅子王姐死活不肯回去,没办法,商量之下,李鱼和马丽娅把她安排到了宾馆。
进门第一件事,王姐冲进卫生间,用浴巾把镜子盖住。
李鱼站在卫生间门口,安静的看着,等对方出来,他问身旁的马丽娅,“王姐在隔壁工作多久了”
马丽娅,“我听说在管家为石先生工作前,她就已经来了。”
那少说有一年半了。
李鱼问,“那个隔壁没有其他佣人吗,要不打电话让人来接一下”
“没有,隔壁就王姐一个人守着。”
李鱼心里有点谱了。
隔壁宅子和石宅面积相仿,不可能只有一个佣人,其他人如果不是离职,那就是疯了,被抓去了疯人院。
王姐的精神状况显然出了问题,旁边有人喝口水她都会被惊着。
李鱼和马丽娅只能安静守着,大概过了半小时,王姐缩在床上睡着了。
马丽娅起身,掀起被子给她盖上,轻声对李鱼说,“我们走吧。”
两人前后离开房间,回了宅子,刚进门就撞见门神一样立在门口的管家。
管家一脸冷色,背着手挡住在路中间,先是轻蔑扫了眼李鱼,随后才将视线停在马丽娅身上。
“上班时间擅离职守,你知道后果。”
这件事自己的确理亏,马丽娅没有做任何辩解,低着头安静听批评。
管家教训几句后,见对方态度良好,昂了下头,示意她先进去。
李鱼知道,马丽娅一走就会轮到自己,自觉停在原地等管家发话。
管家个子略高,故意抬高下巴,半阖着眼皮看人,“当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江沅,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叫他在辞职前谨守本分,该干的工作不能落下。
李鱼有点冤枉,他也没想甩手不干,坐吃等男人来养,即便没有任务,他也需要工作来充实自己。
“我知道了。”
说这些话前,管家是考虑过的,毕竟有前车之鉴,结果青年并没有像上一位雇主的小情人那样跟他言语冲撞。
管家挥手,“下去吧。”
宅子里的卫生,上午的时候马丽娅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李鱼拿着扫帚转了两圈,保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提醒道,“先生,该休息一下了。”
李鱼正好转累了,依言靠到游廊的柱子上,问系统石遇怎么还没反应。
1551说,“目标一直在开会,应该快了。”
大雨过后的天气不算太热,偶有清风刮过,李鱼抱着胳膊眯上眼睛打盹。
保镖木头桩子一样,笔挺的立在一旁,悄悄打量着青年,目光中带着几丝好奇。
记忆中,主人从未对谁如此重视过,他有些困惑,难道这个人就是主人命中注定的新娘,能带着他们脱离苦海,离开这个冰冷的地狱
不知不觉间,保镖越凑越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人看得更清楚,解开自己的疑惑。
就在这时,那双耷拉的眼皮下,眼珠子突然转动。
保镖慌里慌张的站直,昂首挺胸,眼睛却不受控制,瞥向下方,青年已经醒了,视线落向虚空中的某个点。
实况直播上,石遇刚下会议。
男人随手扯掉领带,丢到沙发上,两手搭在扶手上,很累的样子。
李鱼视线挪动,看到办公桌上成堆的文件,“我记得上次去他办公室,工作量没有这么夸张。”
1551说不知道,“兴许是有新项目呢。”
镜子复制出的空间,在与现实脱轨的虚幻中自成一国,大得没有边际,李鱼至今没弄清楚,到底是有多少公司,多少人在支撑着这个世界。
李鱼摇了摇,心疼目标三秒,接着往下看。
男人仰头靠在沙发上,疲惫的揉着额角,脑子里却想着青年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汇报的信函还没到。
咕咕。
大黑从书架顶部俯冲下来,豪气万丈的立在男人头顶,扭头去梳理羽毛,它帅气的离开,自然也要帅气的回去。
石遇腮帮子的肌肉鼓动两下,忍无可忍的把小家伙摘下来。
捏到小书包里有东西,男人粗暴的将它翻转,急切地取出信纸。
字迹眼熟。
石遇的唇角勾起,靠在沙发椅背上,逐字往后看,偶尔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秘书小姐抱着新文件敲门进来,下意识看了眼老板手里的信件,被逮了个正着。
大老板向来厌恶被人窥探隐私,秘书小姐颤抖了下,已经做好承受顶头上司怒气的准备,却听见对方用爽朗的声音说,“是江沅的来信。”
秘书小姐茫然的点头,心里纳闷,这事儿您自己知道就行,跟我说做什么。
腹诽结束,她猛然反应过来,脑子里一阵弹幕,卧槽,大老板是在炫耀吗,是吗是吗是吗
她脸上平静,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简单几句汇报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迈着激动的步伐离开办公室,将所见所闻所想,一字不漏全告诉了几个同为心腹的同事。
众人听完默契的屏住呼吸,皆是不敢相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呼出一口气,声音激动得颤抖,“是真爱没跑了。”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有个卷发女人难以置信道。
“如果老板命中注定的人真是江沅,那么就一定可以。”秘书小姐说完就沉默了,眼神黯然,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终没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办公室里,看完信的男人笑意有所收敛。
他来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提笔回信,写了几句不满意,又揉成团重写。
李鱼心说,你就是回个鬼画符我也高兴。
为了增加惊喜度,他让系统关了光屏,扭头冲保镖说,“胖灰回来叫我一声。”
保镖, “”
胖灰以前不叫胖灰,叫666,这是他的编号,是头三年信鸽大赛的第二名,第一名是888,主人的御用信鸽。
看了眼立在远处枝头站岗的大黑,又看了眼掉在树枝下方,被啄了以后半天飞不起来的自家鸽子,保镖心里无比复杂。
两只信鸽中的佼佼者,全被青年收入麾下。
保镖知道,不是青年牛逼,而是有人愿意纵着他。
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保镖仰头望天,随时关注上方动静。
十分钟后,蔚蓝天空下,一道灰影闪过。
李鱼恰巧睁眼,吹了声口哨。
胖灰咕咕几声,落下来,稳稳立在青年头顶。
李鱼头皮被抓得生疼,突然低头,小家伙不察,直接摔下去,落进他手里。
将小书包打开,取出信纸,上面居然只有四个字,注意安全。
保镖脚下移动,觑到回信的内容,愣怔许久。
青年写信的时候他就在边上,内容和他那封相差无几,大大方方的向主人展示了他的一切意图我在调查这座城的秘密。
而主人不但没有对青年今天的行为做出警告,反而让他注意安全,这是一种默许,一种纵容,也是一种信任。
青年对主人的意义非同一般,他必须把人保护好,少根汗毛都不行。
游廊的长凳上,李鱼如有所思,他从这四个字中出了太多内容。
石遇也想离开,想要找到出口,所以他才会默许自己的调查。
李鱼忍不住挑眉,“1551,你说目标和镜子到底什么关系。”
目标对周围灵魂的绝对压制,会不会来自于镜子总不能是因为他活得长吧。
想到这儿,李鱼忍不住扁嘴,不想没感觉,一想吓一跳,谁能想到,外表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竟然活了八百年。
论资排辈,他就是喊男人一声老祖宗也是可以的。
李鱼忍不住啧啧,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不怪人家秘密藏得深,怪只怪自己太嫩。
将信纸仔细叠起来,揣进兜里,打算晚上下班,带回宿舍放进盒子收好。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在花园中梭巡一圈,捕捉到了马丽娅的身影。
被管家训斥后,马丽娅始终沉默,还老是走神。
李鱼怕她真动手把厨娘杀了,一整个下午都跟在马丽娅身后,扫地、擦拭,就是刷个马桶也和对方保持步调一致。
快下班的时候,马丽娅终于忍不住瞪向青年,“你总是跟着我干什么。”
李鱼,“凑巧。”
马丽娅无法辩驳,转身就走。
李鱼换下工作服跟上,一起回了宿舍。
几天没回来,宿舍里有股怪异的味道,类似于血腥,或者是一种腐坏的气味。
将客厅和厨房的窗户打开透气,李鱼去房间放信纸,结果回来一闻,味道依旧浓厚不散。
他蹙眉,扭头看向保镖,“闻到了没”
保镖,“闻到了。”
客厅里没人,马丽娅进了房间,厨娘也正在房间里洗澡,而管家还没回来。
李鱼顺着味道再次来到厨房,在垃圾桶的最底部,翻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塑料袋有点沉手,还没拆开,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迎面而来。
李鱼给保镖使眼色,“去门口看着。”
保镖有求必应,立刻走出去守住门口,手撑住两边门框,挡得密不透风。
李鱼蹲到地上,拆开塑料袋,差点当场呕吐。
一只灰色的大老鼠被剥皮抽筋,各种内脏和灰色的毛皮,混合着黏糊的血液,一股脑全装在袋子里。
宿舍里的三个常住客,最近都不正常,李鱼一时摸不准到底是谁干的。
可无论是谁,这都是一个危险信号。
把东西塞回垃圾桶底部,李鱼来到洗碗池前,连续压了两泵洗洁精,仔仔细细的把手洗了几遍。
甩了甩手上的水,刚走到客厅,就见管家打开防盗门走进来。
管家掩住口鼻,一脸恶心道,“什么味儿。”
见青年不答话,他眉头一皱,辨别了下味道来源,疾步往厨房走,很快就把那袋子东西翻了出来。
口袋里的气味儿急切的钻出来,融入空气,李鱼差点吐出来,脚下飞快后退。
管家忍耐力超群,不吐也就罢了,竟然伸手拎出来一个老鼠腿。
别说李鱼了,连见惯了刀山血海的保镖都无法维持冰山脸,默默别开脸。
管家啪一声把东西丢回去,回到客厅,敲开紧闭的两道房门,把厨娘和马丽娅一起叫到客厅。
他用脚踢了下袋子,“谁干的。”
李鱼注意到,两个女人脸上都有很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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