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土路一直往前延伸,看不尽头。
李鱼茫然, 喊了一声1551, 没有回应, 又做梦了。
他揉了揉额角,心里烦闷,盒子已经打开一条缝隙, 就差一点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这顶多算个小遗憾, 可怕的是,他晕倒了。
晕倒之前是下午三点左右, 如果石遇下班时间正常,应该在三小时候回家, 他必须马上醒过来。
李鱼站在原地,对着自己的胳膊又掐又挠,疼, 但醒不过来。
只能往前走着看了。
李鱼仰头看了下天,蓝天白云, 阳光灿烂, 土路两旁枝繁叶茂, 下方是一块一块绿油油的田地。
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之前服务生说的南苑。
人最怕的不是贫穷, 不是饥饿, 是绝望,它能侵蚀意志, 轻易将你打垮, 让你一蹶不振。
身旁有清风拂过, 李鱼感觉不到凉爽,只觉得无望,这条路长的没有边际,怎么也到不了头。
他蹲在路边休息,眺望远处,眼睛微微一眯,前方山坳中,似乎有个小镇。
李鱼顿时来了精神,站起来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看清,在群山怀抱中,的确有一群建筑,拥挤的缩成一团。
他动了动脚,抬头望向前方,咬牙继续赶路。
山路蜿蜒,绕来绕去,头顶的太阳下山了,白日里的燥热锐减,又被凉风吹散,由静宁凉爽的夜晚更替。
身体疲惫,两脚灌了铅似的,无法再挪动。
李鱼就近找了个小山洞,途中顺手捡来干柴、碎草和木棍,来了一发钻木取火。
刚见一点火星,他就把干枯的碎草撒上去,火烧起来后,又连续丢了几把碎草,再放上细长的干树枝,最后才将木棍架在上面。
橘色的火光照亮窄小的洞穴,给人带来安全感。
李鱼蜷缩在里面,抱着膝盖打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睁眼,他仍旧在山洞里,梦没醒,意味着要继续往前走。
从白天走到黑夜,胃部从饥饿到绞痛,再到没有知觉,终于到抵达小镇外。
就近他才发现,小镇上没有一栋现代建筑,全是吊脚楼,里面的人穿着宽松的棉质民族风格的服装,男男女女头上都裹着头巾。
反观自己身上的t恤和短裤,多少有些突兀。
身旁有人经过,是个小孩儿。
小孩儿背着背篓,穿着带有盘扣装饰的黑色背心,正仰头好奇的望着他,“你是来找东西的吗”
李鱼摇了摇头,“我迷路了。”
小孩儿皱了皱眉,“不,你就是来找东西的。”
李鱼安静看了他几秒,点头说,“我记错了,我的确是来找东西的。”
小孩儿咧嘴笑了,掉头就往镇子里冲,一边跑,一边喊,“他来了,他来了”
这声呼喊吸引了附近的所有目光,李鱼被那一双双眼睛定在原地,忍不住有点紧张。
有个络腮胡走过来,自来熟的拍他肩膀,“小兄弟,别愣着了,赶紧往里走。”
李鱼跟着那人往镇上走,有人驻足看他,也有经过的人冲他笑。
能感觉出来,这些人心怀善意。
络腮胡扭头看他,“别紧张,大家没有恶意。”
“你们知道我要来”李鱼话音刚落,就见迎面跑来一只大狗,流着哈喇子,吐着舌头,两眼放光。
大狗嘴里发出吭哧的声音,在距离两三米处忽然跃起,毛绒的一团全砸到青年身上。
李鱼坐到地上,头昏脑胀,脸上被,全是口水。
络腮胡轻松把大狗抱开,提着它的一只耳朵教训,“再不安分,今晚就把你丢火里烤了。”
大狗嘴里发出委屈又恐惧的呜呜声,夹着尾巴跑了。
这狗不但能听懂人话,还怕火。
络腮胡伸手将青年拉起来,“实在抱歉,这狗有点闹腾,没伤着吧”
“没有。”李鱼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络腮胡反问,“你想去哪儿”
李鱼说不知道。
络腮胡笑了笑,“我带你去找镇长,或许他知道。”
很显然,这里的人早就知道,会有一个陌生人来到镇上,为此他们期待已久。
李鱼觉得脑子不太够用,打量着四周,跟上络腮胡的步伐。
小镇没有政府的办公楼,镇长是蹲家里办公。
络腮胡带着青年穿过集市和一座座吊脚楼,来到一座木屋前,屋外有个院子,有个小青年在里面种菜。
听见声音,小青年抬头望过来,“哥,你来啦。”
他眼眸一转,视线落到络腮胡身旁的陌生人身上,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忽而先到什么,惊喜的睁大眼睛。
“真的来了,真的来了,我,我现在就告诉镇长去。”
小青年撂下话,飞奔进屋子里。
李鱼打量一圈四周,心想反正是在梦里,有话就问,不用怕得罪人,“镇长为什么不住吊脚楼”
络腮胡说,“镇长腿脚不方便。”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阴郁,李鱼追问,“是受伤来了吗”
恰在此时,小青年人从木屋出来,径直走来,“镇长请你进去。”
李鱼指着自己,“我”
“嗯。”青年人点头,意味不明道,“快进去吧,时间不多了。”
李鱼愣了下,没有多问,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木屋。
屋内有股烧焦的木炭味,摆设简陋,只有简单的竹篾编成的桌椅板凳,桌上放着竹筒茶杯,和一个粗陶茶壶。
“咳咳。” 沙哑咳嗽声从右手方的帘子后传来。
李鱼走过去,“镇长 ”
“附近有凳子,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聊。”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李鱼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帘子前。
里面的人仿佛在外面装了一双眼睛,青年刚坐定,镇长开口道,“这个座城市不存在于现实,而是与现实接壤的镜中世界,这件事,你知道了吧。”
李鱼眼皮子一抽,要是早几天前梦见老爷子,该多好,还能少死几个脑细胞。
他点点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开口,“知道了。”
老爷子问,“那你知道,镜子的本体在哪儿吗”
上一次晕厥,他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毛病,经历过这一次,他可以确定,是盒子里的东西在搞鬼。
李鱼说知道,但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把说出具体位置。
老爷子没追问,不知道是心知肚明,还是根本不想知道。
他咳嗽几声,声音嘶哑得像是百年风箱,说话声很费劲才能从他嗓子眼里挣脱出来。
“那面镜子是个祸害,你必须打破它,或者,或者”
镇长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被什么掐住嗓子。
李鱼顾不得那么多,掀开帘子冲进去,看见一具焦黑的尸体。
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正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的张着嘴呼吸。
李鱼浑身发冷,手脚被一条无形的绳子捆缚,无法挪动。
镇长突然睁眼,伸手掐住青年的手腕,颤抖地张大嘴,想说什么。
兴许是错觉,李鱼总觉得被握住的地方黏糊的,灼烧得厉害。
他咽了咽口水,调动浑身的肌肉和关节,艰难靠过去。
冰凉的气息喷出来,钻进耳朵,李鱼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躲开,被镇长的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他听见镇长用气音说,“找到出口,它在等你。”
肩膀上的压制消失,眼前的一切化为灰烬,有火焰从四面八方烧过来,顷刻间吞噬了镇上的身体。
浓烟滚滚,拼命的钻进眼耳口鼻,李鱼捂住口鼻往外跑。
十分钟前还生机盎然的小镇,已经成了吃人的火场,之前热情扑来的大狗,正痛苦的哀嚎打滚,乌黑的眼睛泡在泪水中。
周围嘶喊和呻吟不断,却没有一个人逃命。
李鱼伸手,想要拉住附近的一个小孩儿,还未碰到,小孩儿就捂着脑袋直往后退,他的脚踩进火中,火舌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变得焦黑,小孩儿疼得身体抽搐,倔强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每天,我们都在重复经历这一切。”
嘶哑的声音在颤抖,泄漏着说话人内心的痛苦,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解脱。
络腮胡从李鱼身后走出来,火光映在他通红的眼底,“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灵魂,每天都在重复着曾经的死亡,无休无止。”
“出口就在山里,你要找到它。”
星星点点的火星出现在他身上,“只有你能找到。”
干涩的声音消失那一瞬间,火星猝然变成大火,将整个人缠绕。
李鱼浑身冰冷,他颤巍地把手伸过去,指甲从对方被疼痛扭曲的五官间穿过,触不到实处。
火焰燃烧的速度像被按下快进,一切在顷刻间结束,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灰烬,和黑色的呛人烟雾。
天色渐渐变暗,笼罩着大地。
疲惫感袭来,眼皮不听使唤的黏在一起。
李鱼脑袋发沉,一头栽到地上。
“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究竟怎么回事。”管家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严肃的脸上少有的慌张。
石遇皱着眉,嘴唇抿成直线,震怒全写在眼里。
他是五点半到的宅子,推开门就看见青年倒在屋子里,却无人知晓,而管家就站在距离青年不足五米的门外。
“我临走前说,让你好好看着他。”男人的声音回荡在病房走廊里,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管家背脊绷直,垂在两侧的拳头用力握紧,“是我的疏忽,请先生责罚。”
周遭的气氛更加僵硬了,石遇上前一步,五指在管家躲避前,掐住了他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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