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逼仄的卫生间里, 潮气弥漫, 飘着淡淡的肥皂味。
对面的玻璃中, 程度看见一张因为欲望而扭曲的脸, 大概是憋了太多年,那双眼睛里尽是疯狂。
他粗喘一声, 重重的把身体靠在墙上,试图用瓷砖的冰凉来冷却身体的燥热。
可惜, 没用,身体不听大脑指令,因为门外逐渐接近的脚步,越发紧绷。
听觉穿过门板, 精准的丈量着青年与自己的距离。
三米, 两米,一米, 到了。
李鱼没敲门, 只是好奇的盯着黑乎乎的磨砂玻璃, 喊了一句, “饭好了。”
“嗯。”程度低头看下面, 更精神了。
男人的声音发沉, 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情绪, 李鱼皱了皱眉头,一时没想到那个方向, 还以为是对方倒霉, 也被辣到眼睛。
迟疑了下, 他上前敲门,“程哥,你还好吗”
一声程哥,差点把程度喊崩溃,他放弃克制,微仰起头把手往下探,沙哑着声音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程哥啊。”李鱼莫名其妙,这人是被被辣得失聪了么,这么大声都没听清。
程度不失聪,就是快失明了,眼前看不见其他,只能看见青年被泪水氤氲的眼睛,和一双微微张开的嘴唇。
他的眼睛黑亮清澈,嘴唇下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的排列,如果,不没有如果,那双嘴唇用来亲可以,用来帮他吃东西肯定要遭罪,舍不得。
程度魔怔一样,提出操蛋的要求,“林州舟,跟我说话。”
这是大佬第一次提要求,必须答应,李鱼听话地搬张小凳子坐在门口,“说什么,你起个头。”
起个屁,他怕自己开口就露出破绽。
反复深呼吸几次,程度开着手动档问,“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这是个好问题,答好了能给刷不少好感。
李鱼郑重的清清嗓子,“你个子高,长得帅,揍人的时候特酷,而且你性格好,乐于助人,富有爱心。”
前半句把程度越听越兴奋,后半句听得他差点萎了,不走心,太敷衍,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呢。
李鱼也知道后半句约等于睁眼瞎话,自顾自解释道,“你虽然凶,但没真的为难过我,还给我免房租,你对林小舟也很好,还抱他呢。”
动画片恰好放完,林小舟冲着卫生间呸了一声,那个大坏蛋抱他是为了威胁他。
他故意跟他哥撒娇,“哥哥,我饿了。”
六岁的孩子,声音带奶,刻意发嗲就更奶了,李鱼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饿了你先吃。”
刚说完,就听见背后有怪声,像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闷哼。
想起刚刚的灼烧感,李鱼颇为同情,忍不住敲门,“程哥,要帮忙吗”
“你怎么帮”
让你哭呗,但这话不能说,大佬是要面子的,李鱼仔细想了下,“我给你吹吹吧。”
吹眼睛的话,眼球受到刺激也会分泌泪液。
程度因为这句,脑子里炸开白光,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身体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想把外面的人拖进来抱一抱。
他吸口气,走到面盆前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将指间的黏腻冲走。
听见哗啦的水声,李鱼放心多了,目标真是太坚强了,被辣到眼睛居然硬撑了这么久,毅力和克制力满分。
程度洗完手,打开换气,出来时反手把门带上。
李鱼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吃饭吧。”
程度跟在青年身后,视线从头发丝到脚跟,就是不敢走前去看人正脸,太尴尬了。
林小舟跑过来,凑到男人身边,“程度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程度心虚,开口会露馅儿。
上桌,李鱼奇怪的看了男人一眼,“你到底怎么了”
程度摇头,夹了个辣椒放嘴里,味蕾被刺激引来一阵夸张的咳嗽。
咳着咳着就成了真咳,辣意从嗓子眼冲进鼻腔,别提多难受。
李鱼给他递水杯,程度一口喝尽,把手说没事。
“你声音怎么了。”听着有点哑,有点虚,跟刚搞过事一样。
程度下意识挺直腰板,淡声说,“这不是刚刚被辣椒呛的么。”
李鱼没有丝毫怀疑,给林小舟夹菜,发现男人在看自己,他扭头盯过去。
程度被抓到现行,面上没有任何慌张,他淡定的收回视线,开始专心吃菜。
目标今天不对劲,怪嗖嗖的。
接下来饭桌上的气氛一直很怪,吃得李鱼头皮发麻,像上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感觉程度在偷看他。
1551在就好了,他就能多一双眼睛去判断。
三人中,最享受的是林小舟,小屁孩儿被辣的两眼通红还要吃。
李鱼给他擦鼻涕,“宝贝儿你得适可而止,不能再塞了。”再塞就被辣死了。
林小舟吸溜鼻涕,“你不懂,越辣越想吃,吃了还想吃。”
程度心说我懂,我现在对你哥就有这想法。
想着想着,偃旗息鼓的兄弟又差点精神,他赶紧打住,往嘴里扒饭冷静。
饭后,李鱼去洗碗,程度就抱着胳膊在厨房看。
未免衣服被打湿,青年穿着围裙,粉色的,带子系在后面,恰好垂在臀上。
程度,“”
程度赶紧转身,肢体动作都不协调了。
看讨厌鬼过来,林小舟赶紧抱住遥控器,一脸戒备。
程度连眼皮子都没掀,绷着脸坐下,盯着茶几上的电视倒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厨房的水声停了,李鱼擦干手出来,看了眼墙上挂钟,“林小舟,你该睡觉了。”
小孩儿立关掉电视,跑进卫生间尿尿。
李鱼跟上,发现换气是打开的,他指着墙上开关小屁孩儿,“你开的”
林小舟摇头,眼珠子转了一圈,提出大胆的猜测,“肯定是程度哥哥开的。”
小孩儿没开过,李鱼确定自己也没开过,只有只剩下程度有嫌疑。
可好端端的,他开换气做什么,大号应该没有,他之前一直坐在门口,没听见冲马桶的声音。
往前走两步,马桶里的水很清澈,所以男人也没有尿尿。
黑灯瞎火的,程度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目标身上的秘密,让他必须时刻关注他的所有细节和异常,李鱼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
男人离开时匆忙的背影,卫生间里奇怪的哼声,最后的洗手声。
李鱼,“”
突然懂了。
难怪目标连饭都不好好吃的了,原来是干了坏事。
李鱼走出去,抱着胳膊站到男人面前,“我刚刚在卫生间看到个东西。”
程度坐姿陡然僵硬,两手按住膝盖,“什么东西”
李鱼说,“白色的。”
程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他猝然站起来,疾步走入卫生间。
啪一声按开灯,靠过的地方没有污秽,洗手池里干爽清洁,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程度冷静下来,青年的话很具有误导性,诈他
他走出去,发现青年正在哄熊孩子睡午觉,太镇定,太自然,不像发现什么的样子。
程度走过去,“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里面什么也没有。”
李鱼对男人竖起手指,嘘一声,然后继续轻轻拍着小孩儿的后背。
一大一小相互偎依画面太过温馨,程度怕自己又看硬了,去客厅选了个养身节目观看。
半分钟后,李鱼把头埋在林小舟背上,浑身颤抖,笑得抽搐。
林小舟扭头问,“哥哥,你冷吗”
“不冷,赶紧睡。”李鱼停住笑,继续专心哄孩子。
客厅里,程度从焦躁忐忑,到镇定自若,花了整整一个小时。
回过神才发现,房子里静得出奇。
他起身进屋,床上的两人以同样的姿势蜷缩着,睡着了。
程度立在床头,目光定格在青年的侧脸上,身体佝偻下去,在下方柔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比想象中更美味,亲了还想亲。
他深吸口气,再这么下去会失控,可双脚不听使唤,怎么也挪动。
李鱼等啊等,始终没等到第二个吻,不耐烦了,侧翻成仰面平躺,明明白白看到一张放大的帅脸。
程度的第二次偷亲被抓包,整个人都傻了,话不会说,也不会动了,僵硬的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跟青年大眼瞪小眼。
李鱼率先发话,“你到底亲不亲。”
一记直球,把程度彻底打醒,绯红从脸颊迅速延伸至耳朵,他一咬牙,抓住被子将睡着的小孩儿蒙住,低头亲下去。
李鱼仰着头被迫承受,没多久就后颈疼,嘴也疼。
男人的攻势毫无章法,一通乱啃,才几下子就把他的嘴唇和舌尖咬破了。
“好了。”李鱼把人推开,皱眉去摸嘴唇。
程度呼吸粗重,兴奋、紧张,又怕把人亲怕了,就没有下一次了,所以他克制下来,扯来一张纸给青年擦擦。
“我下次轻点。”
李鱼没接茬,这是句话无疑是在放屁,傻逼才信。
程度擦拭的动作停顿,他微眯起眼,青年薄厚适中的嘴唇肿了一圈,泛着诱人的水光。
气氛不对,李鱼别开脸,抢过纸巾自己按住嘴唇。
程度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抱住,通红的脸埋在他颈窝上,“对不起,没忍住,你的嘴吃起来又甜又软,我有点上瘾。”
李鱼打了个哆嗦,来了来了,情话来了。
“1551,在吗”
没有应答,说明升级还没完成。
还没来得及失落,脑子里叮的一声,系统没来,但工具箱出现了。
李鱼正前方出现一面光屏,工具箱已经打开,第一个格子里躺着一张卡牌。
意念微动,卡拍自动飘出来,悬浮立在面前。
卡牌是黑色打底,上面被各种颜色随意涂抹,其中夹杂着白色的星点,像被泼上混合颜料的星空。
这次的道具还挺有艺术感,牛逼。
刚感叹完,卡牌下方出现两个字,幻境。
幻想总是缤纷多彩,变化无常,跟牌面造型还算贴切。
怀里的人半晌没吭声,程度以为青年在害羞,偏头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这是一个试探,看对方是不是真的跟他想的一样。
果然,青年还是没有反抗。
煎熬的心落到实处,程度的脸在李鱼颈侧蹭了蹭,“林州舟,你喜欢我吗”
李鱼把卡牌收起来,摸着男人的脑袋给他顺毛,“喜欢,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
难怪给我送饭,程度激动地收紧胳膊,勒得人踹不过气。
“你撒手。”李鱼张嘴呼吸,“我快被你勒死了。”
程度只松开一点点,“我今晚留下来。”
“不行。”
程度的脸黑了。
“你忍得住么”李鱼继续给男人顺毛,“林小舟还在呢,不能带坏小孩儿。”
啧,听这意思是,没有屁孩子就可以。
程度刚要开口,被踹到了地上。
李鱼坐起来,脸上红彤彤的,“你先回去冷静一下。”
程度垂眸看身下,兄弟,你太给老子长脸了,悄无声息的又长大了。
之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欲望这种东西,之前压抑得越狠,当他活泛起来的时候,就越疯狂,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想想,这话太他妈有道理。
程度怕真的忍不住,麻利站起来,捏住青年的脸皮往两边扯,“晚饭我再下来。”
说完就遛着精神的大兄弟走了。
李鱼,“”
大佬就是不一样,顶着帐篷也敢出门。
听见客厅的关门声,李鱼吐了口气,目标一害羞,搞得他也神经兮兮,怪不好意思的,完全没有老司机该有的淡定。
说到底,还是自己火候不够。
半下午的阳光正好,屋子里温度适宜,被裹在被子里的小孩儿翻了个身,吐着鼾声。
李鱼帮他把被子掀开透气,翻身下床,去卫生间照镜子。
下嘴唇靠唇角位置有条小口子。
他漱了口,洗了把脸,回到客厅将这两天的剩余工资掏出来,一张张叠放整齐。
如果目标不提,他真没想起该送林小舟上学的事,疏忽了。
手里余钱不多,一百块都没有,距离学费金额十万八千里。
这几天他仔细观察过,岛上没有银行,镇民的金钱应该都是以金钱的方式存放在家里。
但如果能找到被小卖部老板偷走的钱包,取出银行卡,就能让张诚实下次外出采购的时候,帮忙取点钱回来。
李鱼把钱卷起来用绳子困上,塞进米袋里,去隔壁向黎叔询问警察家的地址。
两个警察都住在28楼,坐电梯上去只要几十秒。
不到十分钟,李鱼就下来了,身旁跟着一个警察,现场并没有看到钱包,小卖部老板家里也没有,必须得问问金广进。
金广进饿了快二十四小时,浑身无力,眼冒金星。
一听见开锁声,他立刻抬头,两眼直发光。
李鱼进去,没有铺垫直接问道,“你们把我钱包扔哪儿了”
金广进饿得没辙了,谈起条件,“你给我口东西吃,我就告诉你。”
警察呵斥,“金广进,老实点。”
李鱼淡定道,“你先说。”
金广进软趴趴的骨头变硬了,死死闭着嘴巴跟青年对峙。
李鱼啧,“你现在告诉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吃到东西,你要是不告诉我,就只能等着被饿死。”
没毛病,他现在处在被动地位,没资格跟人讨价还价。
金广进妥协,“丢了。”
“你那钱包里就三百多块,银行卡又取不了钱,他就钱包丢树林里了。”
最恨这种偷了钱,还把别人证件和卡弃之荒野的人渣,李鱼气愤道,“树林哪个地方”
“东南边吧。”金广进的肚子咕噜叫,“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的饭呢。”
“你自己转个方向,张大嘴喝西北风去吧。”
李鱼将一堆骂骂咧咧抛在身后,一路往小树林跑去。
小树林里树木丛生,枝桠连成一片,走进去便感觉到一阵阴凉。
李鱼仰头看了下太阳,默念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决定往斜右方找找。
越是往深处,小镇的喧嚣和车声离得越远。
树林面积不小,李鱼找得满头大汗,一无所获,最惨的是,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头顶的树叶密密实实,阳光照不下来,脚边只有落叶和野花青草,没有可以让人辨别方向的影子。
李鱼喘口气,靠着一棵树坐下,一只蚂蚁顺着他的鞋爬上膝盖,被一指弹飞出去。
紧跟着第二只,第三只,起身一看才知道,屁股把蚂蚁洞口给堵住了。
他挪开,继续往前走,一边找出去的路,一边找钱包。
也不知道走了过多久,突然听见人喊自己。
那声音略微沙哑,断断续续,不是程度的,但有些耳熟。
正在猜想是谁,李鱼就看见有个穿白衬衣的人跑过。
“林州舟,你走得太快了,我在后面喊了你一路。”张诚实顶着青紫遍布的脸跑过来。
李鱼把戒备藏在心里,嘴上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诚实撑住膝盖大口喘气,喘顺畅了才说,“我碰到陈警官了,他说你到树林找钱包,我就找过来了。”
李鱼抓住重点,“所以你专程来找我的”
张诚实点头,“我那天晚上来树林里采草药,正好在树林里撞见金广进他们,我大概知道你钱包被扔在哪儿。”
这人身上疑点很多,李鱼没有贸然靠近,站在原地打量他,“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找就行。”
“林子里容易迷路,我说了你也找不到。”张诚实说,“而且这附近还有抓动物的陷阱,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很显然,张诚实想跟着自己。
李鱼抿抿嘴,决定先顺着他,“那你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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