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鱼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那什么,我先洗手。”
他迅速站起来, 用余光瞄了眼男人青红交接的脸, 心头讪讪, 忍不住安慰。
“第一次嘛,大家都很激动,你这是正常现象。”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哪知道话落男人的脸更黑了, 薄唇紧抿,眼神锐利, “你怎么知道”
第一次三个字,只能意会, 不好意思言传。
李鱼心领神会, 说话也挺有水平的, “你洁身自好嘛,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他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 “我是你初恋啊。”
顾徐耳根子通红, “滚去洗手”
啧, 脸皮真薄。
李鱼笑嘻嘻的钻进卫生间里, 使劲用肥皂搓洗。
搓着搓着, 就想起顾宝贝的触感和尺寸, 不免有些发怵,真枪实弹的话会很疼吧。
他摇了摇头,抹掉脑海污秽的想法,专心冲掉手里的泡沫。再出去,顾徐已经下床,正在穿衣服。
李鱼,“现在出院”
“嗯。”顾徐低头扣好袖扣,“还有其他事。”
李鱼哦了一声,转身拿了个塑料袋子,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扫进去,动作相当粗旷,落在顾徐眼里却无比温馨,像个帮老公忙上忙下的小媳妇。
他捻了捻手指,属于青年的触感还在,烫得人心里火烧火燎。
不急,来日方长。
出院手续办理非常顺利,半小时后,两人打车回家,简单吃过饭,顾徐拿着手机进了房间。
李鱼尖起耳朵偷听,说的好像是新公司的事儿,偶尔夹杂着徐放的名字。
看来大佬是要开始搞事,踏上重回巅峰之路来。
相比之下,他的任务进度简直不能看。
第一个秘密完成一半,第二个秘密也完成了一半,两个加起来刚好是一朵菊花。
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为自己鼓掌。
第二天,李鱼起了个早,特意去衣柜里翻出一件休闲西装穿上,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管家替他整理着衣领,不住夸奖,“帅,真帅。”
李鱼抿抿嘴,正想谦虚两句,就看见穿戴整齐的顾徐,从小房间走出来。
刚刚浮上脸的笑,脸顿时就垮了。
男人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衬得身材颀长精瘦,肩宽腿长,气势很足,再配上大背头,看着特有总裁范儿。
李鱼心里不平衡了,都是人,怎么人家就长得这么好。
就因为这,他一路上没跟男人说话,直到进公司,听到有人喊恭恭敬敬喊他陈总,才找回点场子。
等人经过,李鱼问,“你给我挂了个职”
听完解释才知道,男人在公司里给他挂了个总经理头衔,而对方自己,却只是个副总。
洋气点说,他鲤鱼爸爸才大老板,顾徐这个高危大佬只是打工仔。
李鱼通体舒畅,走路的步子都多跨几公分。
公司不大,除去他跟顾徐,加上以前见过的那五位码农小哥,一共十二个员工。
带着李鱼简单转了一圈,顾徐就去开会了。
会议室和总经理办公室就隔着一层玻璃,李鱼悄悄拉开百叶窗,站在墙根偷看,男人正一脸厉色的跟下属说话。
他摸了摸下巴,对系统说,“顾徐和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之前的他待人疏离,屁毛病多,在待人接物时的表情还算平和,而此时此刻,坐在隔壁的那位眼神冷厉,气势慑人,与之前判若两人。
如果说以前的顾徐还需要伪装,那么现在的他就是锋芒毕露。
好的,坏的,全都不再掩饰。
察觉到什么,顾徐突然侧脸看来过来,尚未收敛的眼神,把人吓了一跳。
那双眼睛充斥着戾气和威严,和梦里的怪物重叠到了一起。
李鱼心虚的回以微笑,随便拿了只笔在桌上写写画画,掩饰自己的失态,等回神,白纸上已经多了一团黑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团模糊不清的东西是什么。
这只被小孩儿用血腥饲养长大的怪物,到底代表什么呢,一定不只是杀戮这么简单。
隔壁的会议结束,李鱼赶紧将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顾徐拿着文件,敲门进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周边转转。”
李鱼乖顺的点头,“好。”
男人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跟了上去,来到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里,徐放已经等候多时。
顾徐将拐杖放好,给自己要了杯白水,开门见山道,“顾氏的收购协议我看了,抱歉,我公司没有意向。”
徐放脸上五彩冰纷,怎么也想到,那家小公司的背后的老板,竟然是死这只小畜生。
“我是真没想到,腿伤还没好,你就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家刚组建不久的小公司,打败众多对手拿下政府项目的事,在业内激起不少水花,不少大公司都有收购意向。
谁知道小公司门小脸大,橄榄枝就算递到门口也不接,唯有到徐放这儿,对方才松口。
徐放本以为对方是看重他顾氏,现在才知道,纯粹是要找事。
顾徐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怎么,吓到舅舅了”
徐放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徐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目光若有似无的,从一旁扫过,“创业,养媳妇。”
李鱼,“”
这话太出戏,不该在这种场合说,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又暴露了。
那还藏个屁啊,李鱼大大方方直起腰,留给男人一个后脑勺。
顾徐勾着唇,将视线重新落在徐放脸上,“这个答案舅舅还满意吗。”
徐放不满意,气得想杀人,“你真以为用一个小破公司就能扳倒我做梦。要弄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你我甥舅一场,别逼我下狠手。”
顾徐低头,给鲤鱼爸爸发了条消息, 小尾巴
李鱼咬着吸管点开,嗤笑一声,哒哒哒回复道,你走到哪我跟到哪,甩不掉。
拇指在鲤鱼头像上轻轻蹭过,顾徐把手机扣住,这才看向被晾在一边的人。
“再杀我一次你大可以试试。”
“你真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不敢。”顾徐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猖狂了。
徐放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眼睛不受控制的,死死盯住外甥的手机,恨不得将其戳出来两个洞。
那天回去以后,秘书很快就联系到一个顶尖黑客。
黑客打了保票,只要你钱给的够,就是国防老子也能攻克。
结果话说完不到半小时,脸就被打肿了,别说是销毁证据,他连顾徐电脑的第一道防火墙都没能攻下,丢脸丢到他怀疑人生。
顾徐手里的东西,就像是一根根扎在心里的刺,不会致命,却始终让人坐立难安。
徐放这些天因为这事儿,吃不好睡不好,今天顾徐不设局约他,他迟早也会再找他一趟。
冷静下来以后,徐放态度又缓和了,“我不动你那小破公司,但你得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顾徐斜睨着他。
自从徐放在外甥六岁那年,发现他有心理疾病开始,顾徐就从未对他大声言语过半句,如今狼崽子长大了,竟然敢调头过来咬主人。
徐放受不得这种忤逆,“我怎么没资格,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
“所以我把顾氏让给你。”顾徐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俯视徐放,“但你碰了我的底线。”
徐放抬头迎上外甥的目光,怔了怔,那双眼睛里他从未见过的野心和憎恶。
有一种人,你进他退,看似像个软柿子,可一旦触及对方心里的底线,他们就会拼命反弹,不计代价的报复。
这一刻,徐放突然相信,顾徐之前说要把公司给他的话,是真的。
或许顾徐和他爸爸真的不一样,可事到如今已经晚了,他把事情做得太绝,回不了头,更不打算回头。
不想被扑杀,那就必须先发制人,在敌人成长起来之前,就将其扼杀。
徐放微眯起眼,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色,“你这是要跟我宣战。”
顾徐,“算是吧。”
徐放点点头,也站了起来,平视着对面那双眼睛,“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手狠,这都是被你逼的。”
隔壁桌,李鱼吃瓜吃得喷香,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算是正式拉开序幕了。
他望着顾徐的侧脸,如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目标的攻击性,比之前外露很多,也要凶狠很多。
隔了两张卡座,他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冷厉的气息。
杀伤力有点牛逼啊。
就是不知道,人格到底完成彻底融合没有。
李鱼收回思绪,见人两人谈完,连忙抢跳起来,以顾徐的名义把单买了。
得知自己被势不两立的外甥请客,徐放心更加不舒服,鼻子都气歪了,一腔怒火全发泄在自己车门上。
看着疾驰而去的豪车,李鱼心里爽歪歪,趴到顾徐那张桌上,恶人先告状,“你出来见他怎么不叫我。”
顾徐,“不叫你也跟来了。”
李鱼喝了口奶茶,有理有据,“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顾徐没生气,心里甚至不可言说的有些高兴,来自于青年任何形式,都能让他兴奋、颤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想把那道目光永远留在自己身上。
他明白,这种情绪一旦失控,扩散,一定会对青年造成伤害。
但他没办法,根本控制不住。
察觉到男人的眼神不对,李鱼喝不下去了,“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顾徐回神,眨眼间就将情绪收拾得跟干净净。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青年唇角蹭了下,放到唇边舔了干净,“有奶茶,甜的。”
李鱼,“”
李鱼脸红的冒烟,磕磕巴巴的问,“走,走吗”
顾徐点头,“走。”
话虽如此,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手掌摊开,意思明显。
李鱼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看见,才把手交出去,跟男人牵在一起。
徐放说要下狠手不是虚的,第二天一早,刚租签下合约不久的服务器商,被告知他们不租了,为了终止合同,他们宁愿付出两倍违约金。
这是现目前国内能租到的,最大的服务器了,如果这条路断了,那就只能去国外找。
顾徐没把事放在心上,利落的签了解约协议,很快就联系到国外某大型的网络公司,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出国洽谈。
李鱼本想跟去,奈何管家感冒了,家里得留人照顾。
他把男人送到机场,一路目送,直到看不见人才巴巴收回视线,心里却有种隐隐不安,打不起精神。
管家看他蔫了吧唧的,逗他,“少爷走了才两小时,你就害病啦。”
李鱼好奇,“什么病”
“相思病呗。”管家咳嗽几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你们现在是热恋,等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没这么黏糊了。”
李鱼心里很不服气,你们家少爷不是那种人,信我。
当天夜里,久违的噩梦来了。
李鱼起来上了个厕所回来,刚闭眼,就看见那栋熟悉的房子。
房子耸立在黑暗中,破烂不堪,连房顶都没了。
李鱼跑进去,从楼下跑到楼上,找遍了所有房间,小孩儿和影子怪都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人格融合,消失了那他为什么还能入梦
脑子里各种问题搅成一团,理不出头绪,李鱼就地坐下,仰头靠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后开始从头思索着以往的梦境。
他记得家,自己问过小孩儿,有没有秘密要告诉他。
小孩儿的答复是,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影子。
一时想出个所以然,心里烦躁,索性上楼散心,目的地是走廊尽头储藏室。
他曾在这里,第一次目睹顾徐被母亲施暴。
储藏室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弥漫着尚未散去的血腥。
奇怪的是,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扇窗,而今天,四面皆是冷硬的墙壁。
李鱼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挨个把纸箱打开,不出意外的,找到了顾徐曾经的画本。
画本和他在现实中找到的有些许不同。
每栋房子旁边,都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整整三本都是如此,正打算盘腿坐下来,好好研究研究,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烟。
快步跑出去一看,“卧槽,起火了”
能在梦里放火的人是谁,用屁股想都在知道。
一楼成了火海,没法走正门,李鱼只能退回二楼,寻思着找窗户跳下去。
他推开一扇扇的门,发现每一间门内,都没有窗户。
这不是一栋房子,而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来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李鱼在心里祈祷着,千万要有窗户,要不火就蔓延上来了,他可不想体会皮肉被灼烧的痛苦。
随着门锁被拧开,他在里面看见了一个熟悉又可怕的东西。
那黑乎乎的一团,蜷缩着呆在角落里,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瞪向来人。
李鱼吓得后退一步,“你在啊。”
他在屋子里环顾一周,没有小孩儿的身影。
不应该啊,人和影子应该在一起才对。
青年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心里发虚,这逼追杀了他好多次,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怪物,失去了凶厉的外表,像个失怙的孩子,可怜巴巴的。
李鱼鼓起勇气走过去,停在两米开外,“你怎么了”
怪物戒备,嗓子眼里发出古怪的低吼,像是一只尚未成,外强中干的幼兽。
“顾徐他人呢”
听到顾徐的名字,影子眼睛里的血色更浓。
火焰焚烧出的浓烟顺着走廊蹿进房间,李鱼狠狠呛了一口,掩住口鼻说,“这里着火了,我们先找地方出去。”
怪物不肯走,突然就哭了。
李鱼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哭得这么丑,丑得让人心疼。
顾徐想放火毁了记忆深处的阴暗,连带着性格的另一面也要毁掉这完全是在跟自己较劲。
李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一咬牙,起身走到怪物面前。
“我带你出去。”
影子怪往后缩,黑乎乎的脸上,多了两道血色泪痕。
李鱼看着心里难受,举手摸了摸他的脸,冰凉刺骨,和小孩儿带给他的触感一样。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测,“小孩儿,是你吧。”
影子怪以肉眼可见迅速萎缩、变小,露出李鱼熟悉的那张脸。
他扁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哭嚎着,“他不要我了,他想杀了我,我好疼,浑身都在疼。”
李鱼连忙蹲下,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伤着啊。
“别哭,好好跟我说,到底哪儿疼,这么回事”
“我好疼,陈井我好疼,我的皮肤好疼。”小孩儿嗓子都哭哑了,一抽一抽的,“他不能这么对我,你去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对我。”
这一声接一声,听到李鱼心尖直颤。
他弯腰把小孩儿从地上抱起来,替他擦掉眼泪,“乖昂,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孩儿揪着青年领子,摇了摇头,“我出不去的,永远出不去。”
这一刻,李鱼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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