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节十七

    哥谭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这很难说清楚,哥谭并不是一个穷困的城市,它的工业经济十分发达,中上阶级的生活都有保障,年轻而富裕的家族继承人甚至能在哥谭拥有一个甜蜜、快乐的童年。

    而在另一面,哥谭的犯罪率始终高居不下,黑帮的权力甚至超过了政府的公权力,警局贪污严重,多数警员都与黑帮勾结,商业巨鳄和黑帮一同贩卖军火和毒品,偶尔也贩卖人口。

    黑夜的暗巷永远有人拿着刀徘徊,翻翻垃圾桶,还能摸出几具凉透了的尸体来。

    食不果腹的贫民区孩子,前赴后继成为了哥谭市的混混流氓,在哥谭黑帮中谋生,融入黑暗,陷于黑暗。

    这么看来,哥谭就像当年的芝加哥,存粹而黑暗的芝加哥。

    詹姆斯这么想着,走在混合着雨水与垃圾碎屑的路上,用帽兜罩住了脑袋,双手插进了裤袋里,在秋风里情不自禁颤了颤。

    我的任务目标是谁?

    他向辅助系统询问道。

    [布鲁斯·韦恩,韦恩家族的遗孤,宿主需引导任务目标直至对方顺利成为哥谭的黑暗骑士“蝙蝠侠”]

    詹姆斯没有说话,作为未来的黑暗骑士,布鲁斯·韦恩拥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去,并不是一个会被轻易被打动的人。

    布鲁斯·韦恩在幼年时亲眼目睹了父母被罪犯枪杀的场面,这样的心理创伤使他对罪犯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憎恶。

    而极高的自律又让他秉承着“不杀主义”的个人信条。

    作为企业的继承人,布鲁斯·韦恩本来可以花天酒度过余生,但童年的梦魇使他永无安宁:悔恨、憎恶、恐惧、愤怒,这些情绪永远无法得到平息。

    黑暗和罪恶早已渗透到了哥谭市的每一个角落,警察腐败无能,法律如同摆设,像布鲁斯·韦恩曾经历过的惨案每天都有可能发生。

    正因如此,他才走向了成为蝙蝠侠的道路。

    不是命运驱使着蝙蝠侠,而是愤怒驱使着蝙蝠侠。

    詹姆斯要保证的不仅是布鲁斯·韦恩的安全这么简单。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适合超级英雄成长的城市。

    詹姆斯在秋风中瑟缩着,加快了脚步,他的卫衣并不厚,薄薄的覆在身上,只抵御了部分寒风而已。

    原主的父母在很早时就去世了,只留下了贫民社区的一间小平房,因为年纪小不怕吃苦,他在哥谭的自来水厂上夜班,每天都会工作到很晚。

    偶尔他也去打打架,为这片街区的黑帮撑撑场子,赚点外快。

    至于毒品,应该来自于其他黑帮混混的‘盛情邀请’。

    詹姆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唯一的好事,是他的身上已经产生了细微的戒断反应。

    比如一开始感到的恶心,现在的焦虑与身体的忽冷忽热,都是戒断反应的表现之一。

    这表明着这位年轻而世故的少年起码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毒品了。

    [吗啡,美沙.酮和对乙酰氨基酚]

    辅助系统快速分析了詹姆斯体内的药物含量,清晰地为詹姆斯回答道。

    詹姆斯那双狼一样的绿眸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帽兜和长长的碎发遮住了他内敛锋芒的双眸。

    吗啡是一种很常见的阿片类毒品,作为贫民窟出身的孩子,确实会在朋友的蛊惑邀请下做出吸.毒这样荒谬却合理的行为。

    但美沙.酮和乙酰氨基酚,都不属于毒品的范畴。

    美沙.酮一般作为戒毒期间的替代性药物,是用于缓解毒瘾发作的药品。

    至于对乙酰氨基酚,俗称“退热净”,是一种药店里很常见的便宜止痛药。

    但在感到痛苦、压抑时,服用对乙酰氨基酚能降低自身的社会疼痛等级,算是价格最低廉、最为特殊的抗抑郁药。

    像原主这样的困窘、没有什么钱的人,在正常状况下不可能用得起医生开的处方药,服用“退热净”这种方法,已经非常聪明了。

    詹姆斯这样想着,走上了破旧黑暗的楼梯,从口袋里掏出了家门的钥匙,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环境,再次在黑暗中叹息了一声。

    楼道里的感应灯看起来已经坏了很多年,楼梯扶手也有一层薄薄的灰。

    楼下街角的路灯旁睡着一个披着陈旧大衣的流浪汉,用硬纸板搭了一个简单的防雨棚,虽然是在这样的蒙蒙雨夜,那位老人看起来也睡的很舒服。

    ——因为哪怕在哥谭,除了疯子,没有人愿意无聊到打劫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詹姆斯开门进了房间,没有换上那双起了毛糙的拖鞋,而是翻找起了玄关旁的柜子,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把小额硬币,在门旁拿起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关门走下了楼。

    他撑着伞走到了那位老人的身旁,老人睡的很沉,并没有发现詹姆斯的到来。

    詹姆斯轻手轻脚地蹲了下来,把那把硬币从口袋里抓了出来,放在了老人的身旁,又用老人身上大衣的衣角把钱盖上了。

    做完这一切,詹姆斯才安静的站了起来,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住所。

    [这样做对任务有什么帮助吗?]

    辅助系统向詹姆斯询问道,它显然不明白自己的宿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什么帮助。

    詹姆斯回到了家里,打开了电灯,将被打湿的衣服换了下来。

    我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话语间,他已经靠在了残旧的沙发上,轻轻仰起了脑袋。

    很快,他就显现出了不对劲的样子。

    詹姆斯的额头上涔出了一层冷汗,瞳孔放大,心悸严重,身上因为寒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脚也在轻轻颤抖。

    辅助系统安静的等待着自己宿主的恢复,一声不吭,也没有发出任何提示音。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詹姆斯才喘着气安静了下来,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似的,汗水打湿了新换的衬衣,但他的表情却很平静。

    他早就料到了戒断反应的痛苦,因此并不惊讶。

    桌上的手机发出了轻微震动声,詹姆斯用手撑住了沙发,慢慢站了起来,拿起了手机。

    是几条显示着来自“马克”的短信。

    【最后一批货要运进哥谭,人手不够,你想来吗。】

    【我信任你,小子,为法尔科尼先生做事,钱不会少的。】

    【弗莱斯那胖条子也会来保货,你就放心吧】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又一条信息发到了詹姆斯的手机上。

    【周四十点,码头见】

    看着手机里的信息,詹姆斯再一次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告诉我你知道的信息吧。

    他对着辅助系统说道。

    [法尔科尼是哥谭地盘最大的地头蛇,这一片的黑帮老大]

    辅助系统回答道。

    [他命令手下运送的新型毒品是交付给乔纳森·克莱恩医生的]

    [作为报答,克莱恩会为此支付巨额资金,同时为法尔科尼被抓的手下做医疗证明,将本该送入监狱的罪犯送进精神疗养院]

    [乔纳森·克莱恩,也就是哥谭未来的“稻草人”]

    [他一生致力于研究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情绪”,这种新型毒品帮助他开发出了“恐惧毒气”,可以使人们进入幻觉并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他也是蝙蝠侠的劲敌之一]

    ……我会去码头的,这是个机会。

    詹姆斯对辅助系统说道。

    刚刚成为蝙蝠侠的布鲁斯·韦恩一定会去阻止这场交易,我和他的初衷都是一样的。

    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够拉近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那就是——

    我们都想成为哥谭黑夜里的骑士。

    詹姆斯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睁了开来,墨绿色的眼睛闪烁着锋芒。

    哥谭的司法制度早已名存实亡,城市已经沉沦腐败,没有人挺身而出,哥谭总有一天会真正完蛋。

    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极为相似的选择了隐藏在暗处,默默守护这里。

    也正因为‘我’身陷于黑暗,所以才理解黑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暴治暴。

    ‘我’和他是一样的。

    这是我和他的唯一相似之处,他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他需要知道我和他是同一种人。

    只有这样,布鲁斯才能接受我的存在。

    詹姆斯这样想着,合上了手里的翻盖手机,眯了眯眼,躺倒在了沙发上。

    缓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

    詹姆斯和辅助系统都不知道的是,当詹姆斯放下零钱,默默走回住所后,黑暗的巷子里隐现出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的身高大概有6.2英尺,身上穿着坚硬暗色盔甲,蝙蝠造型的头盔遮住了眼睛和鼻尖,只露出了紧抿的嘴和线条坚毅的下巴。

    他悄声无息的走到了那位熟睡的老人身边,掀起了老人身边大衣的一角,在看到詹姆斯放下的是一把零钱后,竟然怔了怔。

    随后他安静的站了起来,望着詹姆斯离去的方向,抿了抿嘴。

    布鲁斯是来调查法尔科尼和克莱恩的交易的,克莱恩在法庭上将不少法尔科尼的杀手送出了监狱,他需要知道法尔科尼的筹码是什么。

    这是他穿上这身铠甲的第一晚,一会儿他还要去警局与戈登警员寻求合作。

    戈登是警局里唯一不会受贿的警官,他或许是仅剩下良知的最后几个人了。

    而在今晚,他竟然在哥谭的贫民区里遇到了这样存粹而真挚的少年。

    布鲁斯心底里柔软却酸涩的地方,倏然被触动了。

    哥谭的黑暗里,并不仅仅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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