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利亚不敢相信这本故事书里居然提到了自己,甚至比那些吟游诗人还会胡编乱造,直接把他描述成了一个满身筋肉的……
……白胡子老头。
谢利亚的脑袋突突地疼。
更过分的是,朗德在那里贼笑了半天,然后居然当着他的面,举起故事书开始朗诵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法师谢利亚从天而降,神威逼人,怒喝道:‘要战?!便与我来战吧!’轰然爆开衣衫,化出七七四十九个□□,与恶灵团团缠斗……哎,老师,老师你去哪儿?”
谢利亚已经狂奔到门外了。
这么羞耻的东西是怎么好意思念出来的啊啊啊啊啊——
等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谢利亚意识到一个问题:民间不比宫廷,见过他本人的没几个,因此大多数关于他的传闻都是瞎扯,这书尤其如此,如果朗德信以为真,可如何是好?
谢利亚思来想去,决定纠正一下朗德的认知,做法是亲自告诉朗德自己的经历,让他把关于大法师的虚构内容都排出脑海。
他告诉了朗德,为什么国王有危险,为什么保护国王,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消灭了哪些敌人……
虽然细节都被省略掉了,但是真实的经过却并不很无聊,甚至比虚构的故事还刺激。那些刀光剑影,喋血争斗,的的确确发生过,只有谢利亚这样的当事人才能忠实还原。
朗德完全听得入迷了。那种生活离他太远了,却有种隐隐的兴奋,在他的内心深处疯狂地滋长。
当他想到老师居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可以翻云覆雨,轻易消灭闻名全大陆的特级佣兵团的时候,紫色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闪烁着满满的崇拜。
“老师真是太棒了。”
总而言之,谢利亚试图毁灭自己的大法师神话的计划失败了。
很多生物都是慕强的,朗德也不例外,特别是在他这个年纪,很容易相信力量即是一切。
谢利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很广阔,他绝对不是唯一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更别提世界之外,有多少奇幻瑰丽,是普通人压根无法想象的。
“但老师是世界第一的魔法师,对吧?我没见过比老师更厉害的人了。”
谢利亚摇头道:“世界第一,你又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种族吗?那些种族又有多少至高至尊强者?”
特别是精灵和龙这样的魔法生物,天生就自带种族天赋,一直都站在自然魔法领域的巅峰。只不过他们与人族的交集还不够频繁,所以人类对他们的了解也有限。
“比如呢?”
面对这个问题,谢利亚想了想。
“比如世界法庭的成员们。”他对着年幼的黑龙说,“听说过世界法庭吗,朗德?”
“嗯……”小脑瓜努力想了想,“没听过,那是什么?”
谢利亚笑了笑,解释道:“世界法庭是一个由多种族建立的和平组织,主要在人族地盘以外的区域活动。法官都是异族的顶级魔法师。国家可以跟法庭签订协议,换取这些魔法师的庇护,而这些国家就叫做协议内国家。”
说到这里,谢利亚顿了一下,却见小黑龙已经趴倒在面前,昏昏入睡。
……他的讲解有这么无聊吗?
谢利亚无奈地起了身,打横抱起朗德,将这个孩子送去房间里休息。朗德全程窝在他怀里,也不知是否清醒,浑浑噩噩嘟囔着:“要是我也会魔法……就好了……”
谢利亚听见了,心里略有些难过。
其实魔法天赋在人族不是很常见,缺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普通人而已。但在龙族,却是莫大的罪过。
这孩子的母亲会遗弃他,也是因为龙族早已有淘汰弱者的传统。不过,既然朗德现在跟他生活在一起,他就会尽力照顾好朗德。
不管是龙还是人都无所谓。
对他来说,朗德只是个孩子而已。
谢利亚夜里歇下后,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哭泣的声音惊醒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错觉,但是仔细一听,“呜呜……呜呜呜……”却是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的。
难道朗德出事了?!
谢利亚火急火燎冲过去,破门而入,只见小黑龙坐在床上,身上完好无损,却不停地抹眼泪:“呜呜呜……呜呜呜……”
“你怎么了?”谢利亚诧异地走近。
朗德抬头看他,泪眼朦胧:“老……老师……呜……”
谢利亚见不得这副可怜样,伸手搂住了朗德,轻轻拍了几下。
朗德一直哭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好像遭遇了很伤心的事情,哭到后来都开始打嗝了。谢利亚赶紧拿来毛巾给他擦擦脸,又弄一杯热牛奶给他服用了,才感觉好过点。
谢利亚也没再询问,倒是朗德吸了吸鼻子,跟他坦白了自己刚才睡觉,又梦见艾赛克斯平原上的情景了。
“妈妈一直对我很失望。”朗德小声说,“她曾经说,都是我的人血,让我跟别的龙不同。真希望我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能像别的龙一样……”
突然间,谢利亚紧紧抱住了朗德。
“不是你的错。”他低语,“跟别的龙不同,不是你的错。”
与众不同不是错。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世界对他的接纳,只不过有人无法理解,仅此而已。
朗德依靠着身边的温暖,面容上怔怔的,似乎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告诉他。
后来牛奶凉了,还剩小半杯,朗德却不喝了,而是打了个哈欠,重新显露出困意。谢利亚抬脚要走,却被朗德勾住了衣服。
“老师。”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还会做噩梦的。”
“不会的,放心吧。”谢利亚安慰道,试图抽出自己的袖子,然而那只小爪子更是紧了紧。
“会的,老师。”朗德很认真地说,然后开始细数起这段时间的噩梦,“上周四次,然后大前天一次,前天一次,昨天没有,今天有……”
谢利亚惊愕地凝固在原地,没料到朗德如此频繁被梦魇折磨。而他身为监护人,居然完全没有发觉?谢利亚的内心顿时充斥着愧疚。
“我不想再做噩梦了。”朗德放低了声音,有种软软糯糯的感觉,“老师,你能在夜里陪着我吗?”
谢利亚愣了一下。
这孩子是……提出了一起睡觉的请求吗?
但是他从来不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即使在童年时代,也没有跟父母同眠过,为的是早早培养他独立的性格。他活到这么大岁数也想不起来,自己私人卧室里什么时候有过其他人。
“恐怕不太方便吧。”谢利亚犹豫着回答,“自己一个人睡,不是宽敞些吗?”
谁知朗德摇头:“我不喜欢宽敞,空空的,一点都不好。”
随后他看了看谢利亚的脸色,突然扁起了嘴巴:“老师是不是嫌弃我,所以才讨厌跟我一起睡。”
肯定是因为这样,没有别的理由了。朗德越想越确信,圆圆的眼眸里再次盈满水光:“老师果然讨厌我……呜呜呜……呜呜呜……”
谢利亚见势不妙,赶紧哄道:“没有的事。老师最喜欢朗德了。朗德还是老师的宝宝呢。”
朗德抽抽鼻子,露出明显不信的表情。
谢利亚开始叹息起来。
面对这个孩子的眼泪攻势,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败了。
“来我的房间吧。”
此话一出,朗德立刻蹦蹦跳跳起来,跟在谢利亚的后面走进了主卧,完全看不见刚才的伤心了。紧接着他飞扑到床上,开心地甩甩尾巴:“老师,我睡这边好不好?”
“好。”谢利亚懒得计较。
“老师,我跟你用一个枕头好不好?”
“好。”
“老师,你的床怎么有香味?”
“好。”
“老师,我刚刚没问你好不好呀。”
谢利亚丢了个眼刀过去:“闭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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