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白猛地站起来,拔剑护在苏试身前。
他的手已经颤抖。
因为他自知没有办法带着苏试杀出去!
他的眼中已有泪。
如果他杀出去,就暴露了身后的苏试;
如果他带着苏试冲出去,又难防被人围攻。
即使他冲出重围,又去哪里找下毒之人,又该找谁来解毒?
江玉鸭、易云天、善容申等人的视线从魏知白身上挪开,彼此间无声地对视。
现在局势已经发生改变,苏试不过是瓮中之鳖,而魏知白也已不足为惧……
厅中气氛陡然一变,霎时剑拔弩张。
易云天向江玉鸭使了个眼色,江玉鸭会意: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们已经不再需要和西蛮人联手,这野蛮傲慢的少年,将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于是易云天伙同七十二寨手下,江玉鸭伙同金凫赌坊六个精英打手,猛然间出手,身影急迅如闪电,俱向密宗一伙扑去。
那易云天掏出的是他那根四十二斤的狼牙镐,这狼牙镐非高大勇猛之人不得其用,因而江湖中,使狼牙镐的武者寥落星辰。
那江玉鸭抽出一根灿若银星的蜈蚣百足鞭,这鞭子由能工巧匠以银铁制成,一共百节,虽是金属所制,舞动之势,却比皮鞭还要柔软。柄部又有机关按钮,一按之下,便可弹出双排百枚倒刺,能将人的筋骨皮肉撕烂。
这武器专为江玉鸭量身定制,也正如其人一般,苍白而阴冷。
那密宗少年使得却是自臂上脱下的一串佛珠。这佛珠虽然看似普通,却也能碎木裂石。
只见易云天和江玉鸭联手攻向那密宗少年,其他人各自战为一团。
易云天臂力雄健,一手狼牙镐舞得虎虎生威,双手转换间,又见敏捷变化。狼牙镐器重无锋,专以猛攻,易云天横冲猛突,挺身而上。江玉鸭不甘人后,银鞭流影,也舞得密不透风,将善容申步步紧逼。
善容申本就千里迢迢赶路而来,又在与苏试比拼时消耗不少,此时与两人斗了几十回合下来,便已露不敌之态。
善容申拉紧佛珠,挡住易云天当头一锤,却被江玉鸭一鞭抽中腰肢,登时旋飞出去,腰侧一片血如涌柱!
江玉鸭乘胜追击,向善容申挥出蜈蚣百足鞭。
易云天的狼牙镐紧跟而上,看似扑向善容申,却突然一个转向,一把抡向了江玉鸭。
江玉鸭敏锐撤身,却是来不及,他大吼一声,银鞭脱手,整个人也跟着跌飞出去——
那一把四十二斤狼牙镐砸在他的右臂,已将他的肩膀砸得粉碎!
“哈哈哈!”
善容申已经爬了起来,此时正靠着厅柱拊掌大笑,“好一个‘义字当先’!”
“易云天!”
江玉鸭怒吼一声,易云天的狼牙镐已来到他面前,重击他的脑部,江玉鸭应声倒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是两帮人合伙对付外族人,这突然的变故,却让厅内余众陷入混乱的厮杀之中!
魏知白见到有落单之人,伸手按剑,欲出列格杀之。
苏试道:“住手。”
魏知白踟蹰,又向前一小步道:“可是……”
苏试道:“住脚。”
魏知白委屈道:
“为什么不让我杀?”
“为什么要杀?”
“因为这些人都对师父图谋不轨!”
“非杀不可吗?”
“……”
魏知白低头陷入了沉思。
……
人,已经倒下。
满厅呻/吟,一地喋血。
人,又站了起来。
衣衫破烂,溅一身血,配着他惨绿的脸,仿佛地狱中的修罗。
易云天很得意,虽然他自己折了四个兄弟,但在那蛮族少年转入劣势之际,他抓住了时机,干掉了江玉鸭。
他现在已经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
他早已看穿魏知白武功最大的弱点。这少年虽然剑法奇谲,却内力薄弱,只要能躲过一剑,就不足为惧!
人,在喘息。
密宗少年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他侧身咳嗽,咳出的血,喷在地面。
他似乎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
易云天向着少年走去。
十来个蛮族汉子,已尽数倒毙,仅剩那个叫十地的,断了一臂,仍然护在少年身前。
十地对着易云天发出怒吼,神情犹如垂死之困兽。
易云天停下脚步,神情带着高贵的怜悯。
善容申躺在地上,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发出艰难的喘息声。兽一般的眼睛,在烛光中发出翡翠般的冷光。即使濒死,他看起来也仍像是一只骄傲的豹子。
靠着自己摸爬滚打,奋斗了大半辈子,才终于在年近五十时坐上七十二寨总寨主的易云天,平生最不喜这些生来在锦绣窝里的什么少爷公子少主。
江玉鸭年少成名,一手蜈蚣百足鞭在江湖榜上排名十六;
而易云天使一手四十二斤狼牙镐,至今在江湖榜上不过位列十七。
江玉鸭十七岁便成为楚城第一赌坊金凫赌坊的东家;
易云天十七岁的时候,寒冬还在睡桥洞。
此时,他俯视着善容申,张开双腿,指着自己胯/下道:
“这就叫‘鬼门关’,你要是能爬出‘鬼门关’,我就放你一马。”
十地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已经涨红。
“好。”
善容申躺在地上,向十地伸出手。他仍然在流汗,冷汗。他看起来虚弱得已经无法行动。
“少宗主!”
十地的脸色又开始发白,眼眶却发红。
“扶我起来。”
善容申冷冷地道。
十地用独臂将善容申扶起来,扶到背上,看来似乎要将他背起。
易云天已将双腿张得更大了些。
善容申用双手揽住十地的肩膀,却猛地一口咬住了十地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
咕咚咕咚咕咚……少年像野兽一样吞食着血液。
易云天脸色悚然而变,他毕竟是经验老道的老江湖,也曾听说过密宗功法,十分之邪门。
他立刻抡起他的狼牙镐,而少年从尸首上抬起了头。
易云天看到了少年的眼睛,已经由碧玉转成了赤红。
这是他的最后一眼。
他的世界犹如灭了灯,化为一片漆黑。
善容申已站了起来,鲜血滴下他的下颔,又顺着他的脖颈流到胸膛。
他那眉目高深的英俊的脸,显现出一种峥嵘又谵妄的微笑来……
这才是真正的阿修罗。
七十二寨的土匪转身欲跑,又纷纷在惨呼中扑倒在地。
佛珠滴血,善容申转过身来。
赤红的双眸凝视着苏试。
若想使出《大日经》五品以上的功法,必须要以血祭。
善容申此前不过使出了七八分实力而已。
现在,充沛的内力已经将他破败僧袍上的血迹蒸干。
魏知白的脊背绷紧,神经几乎疼痛,他的每一根肌肉都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和眼前的少年拼命!
苏试却端起茶杯,有氤氲茶烟飘起。
他敬善容申道:
“你请我喝了杯热茶,现在也让我请你喝一杯。”
他屈指一弹,那茶杯就平稳地飞了出去,善容申一抬手,刚好从半空中握住茶杯。
善容申的面色倏然一变,只因在茶杯飞行的瞬间,杯中的茶水已逐渐沸涌。
现在,茶水也仍在他的指间沸腾!
莫非,“一枝花”竟同时拥有火系内力和水系内力?
然而这两种内力难道不是相克的吗?
善容申低头嗅了嗅,
茶杯很烫,他低头吸了一口茶。
吸完后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变黑,变臭。
他呲着犬牙瞪视着苏试:
“茶里没毒!”
苏试取了盏新的茶杯,为自己倒了杯新茶,浅抿一口,才微笑道:
“我几时说过茶里有毒?”
善容申的面颊抽了抽,他低头看看桌上的那口血,才道:
“……你用内力逼出一口鲜血,让我们误以为你中毒,让我们对你掉以轻心,而后便可坐山观虎斗……这一切,都是你的毒计!”
“……”
苏试但笑不语。
善容申捏碎了酒杯,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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