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斐没想到世子这么好说话, 咧嘴笑了笑,弯弯眉眼仿佛初融冰雪, 美好得像是梦境,裴泓原本摩挲着谢彦斐眉眼动作一顿, 下一瞬, 指腹很快蜷起,在他脸侧蹭了蹭, 拨了拨他额心玉石“这是什么也是那个雷朗给你”
谢彦斐眼睛向上,用手也摸了摸, “当然不是。这个啊可是个宝贝。”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本事能躺了三年身体不腐, 肯定是这玉石起了作用,还有身上当时祭祀服以及铃铛。
可这些不能与世子说, 说了就相当于告诉世子他说五十年是骗他。
等过段时间男主来了,问问男主这是什么就是了。
“宝贝”裴泓声音依然慢悠悠, 却在捕捉到谢彦斐眼底停顿时揽在谢彦斐腰间另一只大掌陡然收紧,却力道刚刚好,错开谢彦斐后腰, 并未被他察觉。
谢彦斐开始胡诌“我能这么快来见你多亏了它。本来呢, 按理说我帮你换了命需要修炼五十年才能重新复活, 但我机遇好,偶然得了这块灵石, 修炼速度加快, 喏, 这才三年就重新恢复肉身, 还顺便解了毒。瞧瞧,这本来才是我之前脸,只可惜因为毒才丑成那样。”
裴泓温柔笑着“王爷不丑,无论怎样都是最美。”
谢彦斐耳朵一热,玉白耳朵尖上簇上一抹绯色,被不经意捕捉到裴泓幽黑瞳仁更深,没能按耐住心思指腹摸了下。
谢彦斐抖了抖耳朵,像是被惊吓到兔子睁大眼“嘛、嘛呢”
裴泓动作极轻缓地眨眨眼,他本来就长得好,凤眸潋滟,温柔缱绻,让人沉醉于他眼底柔情“王爷你耳朵突然红了,我怕你是不是病了。可是不能摸”
“也,也不是”就是太突然了,他吓了一跳。谢彦斐搓了搓耳朵,把传递来酥麻感搓掉,低下头时眼神游移,怕被世子看到他眼底眷恋,差点以为世子被他这张脸蛊惑了,原来是担心他生病啊。
裴泓在他低头瞬间眼底幽幽,一眼望不见底,可说出声音却温柔得像是两个人“那就是能摸了”
谢彦斐“”明明这么正常话,怎么到了世子嘴里就这么这么奇怪
他怕被世子发现自己心思,干脆催促世子带他去沐浴。
裴泓没再问,牵着他手朝外走。
谢彦斐小心脏扑腾一下,低头瞅着两人交握手,再抬眼茫然疑惑去看裴泓,刚好对上他看过来凤眸,嘴角弯弯,一副知心大哥模样“你对这里地形不了解,我扯着你,万一再跑了怎么办”
他最后一句更像是玩笑,谢彦斐也没当回事。
谢彦斐就这么被裴泓牵着去了殿后浴池,只是一路行来空无一人,谢彦斐虽然奇怪,可等瞧见蒸腾冒着热意温泉池,觉得被热意扑面,更困了。
裴泓还真放他一人,没跟进去,只是临走前道“还不知道你穿多大衣服,你把外袍还有这些给我,我让他们按照王爷尺寸去准备一套换洗。”
谢彦斐应了,痛快把外袍脱了,还有铃铛,想了想,也怕打碎了玉石,把玉石也取了下来,放心地交给世子,等一切妥当,想起那套祭祀服“对了世子,我下山时候穿了一套祭祀服,还留在使馆,那衣服对我挺重要,你记得让那个雷什么给送进宫来。”
这玉石和祭祀服都是男主,等见到人是要还回去。
裴泓笑着应了,等瞧着谢彦斐张开手臂像鱼一样蹿进浴池里,他才把视线一点点收回,只是转身瞬间,眼底温柔化作幽深黑,古井深潭般无法碰触到底。
攥着那枚玉石,像极攥住了他这个人。
石门关闭,裴泓周身平和气息陡然阴冷下来,每行一步,仿佛四周空气都冷冽三分。
他无声无息往前走,直到绕过之前偏殿,重新来到他住养心殿,言忠早就跪在门口候着。
裴泓没进去,他站在那里,眼神冷漠,周身气息冷得让言忠打哆嗦,他面前克制住,垂眼轻唤“皇上。”
裴泓“半个时辰,将整个宫殿恢复正常模样。”
言忠连声应了,赶紧去喊人,虽然压根没敢想,正常什么才是正常
裴泓抬步走进昏暗没有丝毫人气宫殿,明明黑得没透进半点光,他却如履平地,直到走到一面墙,抬手一挥,随着嗡一声响,整面墙从里面裂开,露出一个密道。
他抬步走了进去,从他踏进密道第一步,到处都摆满了木偶,大大小小,数不清楚诡异是全部都没有脸,身形憨厚。
直到末尾,他打开另外一道密道,拿出最里面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两个玉镯,碧玉镯子成色不错,却也并不特别。
裴泓垂着眼,面无表情把里面两个玉镯拿出来,把那块玉石放了进去。
最后合上,从密道出来,转身去了另外一处。
打开来,与之前外面所有木偶不同,这里面放慢了大红衣袍,颜色赤红像是血,却又像极了喜袍。
他从里面拿出其中一套,面无表情出了密道。
裴泓走出去时,言忠已经带了宫人跪在那里,他一离开,言忠赶紧带人踏进去,无声无息,动作迅速开始归置。
裴泓重新回到浴室时,谢彦斐刚好洗完,他趴在浴池边探头去看门口方向,随着吱呀一声,石门重新开启,他看到世子出现顿时站起身,池水没过胸口,露出白皙纤细脖颈,圆润肩头,被热气熏得白里透红脸
裴泓脚下顿了下,隔着水雾靠近时,眼底所有情绪已经完全收了回去,他单膝蹲在浴池前,丝毫没在意被池水浸湿下摆,居高临下瞧着近在咫尺人,温柔笑着“临时没有合适了,只有这套,颜色偏红了些,你可介意”
谢彦斐探头一看,这不是偏红了,这是彻底大红了啊,不过瞧着还挺好看,层层叠叠,有些繁复,可怎么瞧着这么像是喜服啊。
不过喜袍与正常衣袍除了颜色其实也差不多,谢彦斐总不能没衣服穿,他没介意,很快换上,从屏风后出来,裴世子从他出来已经背过身去,听到动静才转过身。
谢彦斐总觉得这衣服太宽松了,更像是他以前能穿,好在有腰带,一束,倒是勉强能穿。
只是肩膀大了,是不是一歪,就露出大半个肩头。
谢彦斐“”算了,总比不穿强。
他边把肩头衣服拉回来边抬头看去,浴池里水雾弥漫,他看过去时发现世子正看他,眼神似乎有些等他定睛再去看,世子正温柔看着他“有些不合适,很快就做好新了。”
谢彦斐也没在意,掩唇打个哈欠,他这几天没睡好,先补个觉,回头再找雷朗算账。
绑了他三天还给他下药,这口气不能不出。
谢彦斐随着裴泓回寝殿时,依然空无一人,愣是给他一种这偌大宫殿就他与世子两人,“这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有”
总觉得四周冷冰冰,这跟他见过皇宫有点差别啊。
裴泓解释道“我不喜欢人太多,之前身边也只有一个影青。”
谢彦斐想想也是,踏进寝殿,四处看了看,很干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一踏进来阴冷阴冷,明明从窗棂外透进来光更大,他搓了搓刚刚还热得要冒汗手臂,看到床榻就要扑过去,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笑着指了指“世子不介意我霸占一下你龙床吧”
他还没睡过龙床,穿来能感受一把,不亏。
裴泓依然是那种温和笑,“王爷睡多久都行,若非王爷给我换命,怕是这时候我已经死了。”
谢彦斐一怔,走过来扯着裴泓衣袖拉过来,坐下“本来也是我没想到是思汝长公主才差点害了你”
裴泓垂着眼,看不到表情“王爷救了我是事实。”
谢彦斐不想提过去这些,干脆转移话题“对了,影青呢怎么没看到他”
裴泓眼底有古怪光掠过“他们去寻你了。”
“诶”谢彦斐扭头看他,“寻我”他想起来自己临死前胡诌话,世子还真信了啊“你不会是让他们去寻找仙人去了吧哈哈,那怎么找得到”
裴泓喃喃一声“找不到吗”
谢彦斐心虚,摸了摸鼻子“不说这个了,先说说外面传闻怎么回事怎么都在传世子你是什么什么什么暴君啊”残暴狠毒心狠手辣这几个字他当着世子面说不出口,怕让世子难过。
若是书中之前受到武氏那么折腾过世子他还信,可他走之前世子多好多善良一人啊,就算是现在瞧着也是笑得一脸温柔其实温和世子,哪里像是什么暴君吗
肯定是误传
裴泓放在一侧大掌攥紧,他转过头,刚好脸挡在暗影里,有些看不清楚,可声音却是好奇而又温和“暴君这是怎么回事”
谢彦斐一看世子这模样,立刻明白了“我就说世子你这么善良这么好人怎么可能是什么暴君世子啊,你是不是被糊弄蒙蔽了啊我就说父皇怎么可能会跟你世子你反目你当初可是救了父皇”
裴泓垂着眼,声音很轻又带着无奈可怜“其实我已经很久没上朝了,我成为邵帝才没多久,一直没怎么出过宫,后来四国突然就统一了。到现在,其实我也不明白,后来他们让我选国号,我想到王爷为了救我而为了纪念王爷,就选了旭这个字,王爷,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大概是世子声音里询问太过小心翼翼,让谢彦斐心疼不已,上前主动握住世子手,攥紧,认真道“世子你放心,我们可是好兄弟,一辈子兄弟,我就是你,不分彼此随便用”
裴泓望入他黑漆漆瞳仁里,突然笑了“你就是我所有”
谢彦斐被他笑得莫名觉得哪里怪怪,还以为世子是被欺骗担了暴名而伤心,安慰道“对,我们可是换过命交情。你放心,那些人不了解你,才会觉得你是暴君,我不会信,如今我回来了,有我帮世子,肯定帮你扭转名声。”
裴泓半垂着眼,声音更轻更忧虑不安“我过去眼睛看不到不理朝政,后来又不管这些我怕是连当好一个皇帝都不知,更何况是治理,也许,我改退位才好。”
“不能退”多少人盯着呢,就算是世子不想当,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啊,一旦不是皇帝了,多是人想杀了世子,这世子以后多危险啊
“可我保不住皇位怎么办”裴泓声音很轻更可怜了,让谢彦斐小心脏扑通恨不得拍着胸口让世子靠,有他呢
可谢彦斐怂,他不敢让世子靠胸口,他只能摸着世子指骨修长手指,耐心安抚着,“没事,当皇帝么,都是慢慢学。”
裴泓任他把玩自己手指“可若是他们要逼宫让贤怎么办”
谢彦斐道“你放心,我来帮你。”
“帮可王爷我们之前只是假扮夫夫,如今无名无分,你早晚都是要娶妻,留在这宫里对你不公平,还是让我独自一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裴泓声音又轻又无奈,听得谢彦斐恨不得掏心掏费。
“别啊世子,虽然是假,但是我们兄弟情是真,我肯定帮你把旭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再再走。”其实、其实不走也行。
可这话谢彦斐不敢说,他怂,怕自己小心思被世子知道。
裴泓不知何时抬起头,凤眸低闪着诡谲光,谢彦斐低着头并没看到“那王爷真是好、兄、弟、啊。”
谢彦斐被夸得低咳一声“好说好说。”
裴泓忍下伸出手将他每一寸肌肤都好好顺一遍冲动,从怀里掏出两个玉镯。
谢彦斐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一低头,“这是”
裴泓笑了笑“王爷忘了这一枚是我之前送给王爷,是我娘要留着传给未来儿媳妇,而这一枚不是王爷要送给我这是后来我从青竹苑房间找到。”
谢彦斐想起来没送出去玉镯,想到之前他那肉嘟嘟手腕愣是没套进去,这会儿捡过来,抱着好奇心思,一套,竟然套进去了。
只是
他抬起手臂晃了晃手腕,“一个大男人戴这个不合适吧”他依然没信这真是小施氏给,哪有只给一只
裴泓像是早就猜到了,拿出两个黑色曜石镯子,只是比普通玉镯大了一圈,也不知他按到了什么地方,咔擦一声,曜石从中间分开,裴泓垂着眼把玉镯放进去,再合上,严丝合缝,精巧至极。
谢彦斐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再回过神,已经戴在了手腕上,他本来重新活回来肌肤就白,被这黑曜石一衬托,黑白分明,纤细手腕,像是不堪重负,给人一种凌虐
谢彦斐依然觉得戴个这东西太奇怪,看到另外一只,好兄弟就要一起,也让世子戴上。
他本来以为世子会拒绝,谁知世子打开另一个黑曜石环暗扣,真戴了。
甚至心情还不错。
谢彦斐总觉得世子是不是太好哄了
知道世子不是外界传闻那般,谢彦斐困得不行,很快躺下就睡着了。
而他不知道是,他睡着之后,裴泓坐在床榻边,一遍遍抚摸着手上黑曜石,低喃声音给人一种头皮发麻感觉“套上了那就是我了,王爷,不许反悔。”
回应他是睡得香甜谢彦斐,睡梦中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咧嘴傻笑。
裴泓盯着他笑,从他铺陈在床榻上墨发上,到紧闭眉眼,再往下,最后眼神一点点从头到尾细致看了一遍,才意犹未尽收回目光。
裴泓一直盯着睡着人不知多久,才慢慢起身,走出寝殿。
他踏出养心殿,朝着一处走去,等到了一处大殿内,他抬了抬手,顿时本来空无一人大殿内,从他经过之处,从暗处闪过单膝跪下一道道身影“皇上。”
裴泓头也未回,森冷嗓音浸润着冰渣“第一件事,让影青回来;第二件事,选出十一人,从今日起,除了与朕在一起,无论王爷在哪儿,都给朕跟着,若是让王爷发现你们存在或者跟丢了不仅他们要死,你们所有人都从此消失吧。”
所有人头垂下“是”
裴泓“第三件事,将柳相爷、伍将军、宣太傅带来见朕。”
随着他话落,面前跪成两列黑衣人迅速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柳相爷、伍将军、宣太傅三人被带了过来,往大殿内一扔,三人对视一眼,不敢抬头去看头顶上坐着那个可怕人,见识过对方在他们面前活生生处决过那些人之外,他们绷紧了皮,老老实实做人,不敢有半个不是。
可皇上不是刚刚带走了一个雷国送来美男吗这么快就好了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皇上提他们来目,就听上头突然传来一道没什么感情声音“从今日起,朕是傀儡。”
三人眨了眨眼,再眨了眨“”
他们回过神,确定皇上说是这一句,浑身一哆嗦就开始磕头“皇、皇上我们忠心您是知道,我们断然不敢、不敢再有二心,虽然、虽然下面人还有没归顺,还不成规矩,可这不是改朝换代么皇上只需给我们三人一些时间,保证将大旭治理得井井有条。”
结果他们表忠心最后只换来“嗬”一声,三人一抖,鹌鹑似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三年了,再怎么着也明白皇上这是不耐烦了。
他们只恨自己只长了一个脑袋,这么多年还没揣摩到皇上心思,可、可皇上您自己太阴晴不定,臣也没办法啊。
裴泓阴鸷目光冷冷扫过他们“朕不管你们怎么圆,从今日起,朕只是傀儡,如今外界传闻朕做那些事,都是你们做,朕一概不知。”
三人“”皇上,说这话你就不心虚吗
他们有这个胆子敢做您主吗但这话他们可不敢说,抖了抖,头垂得更低了。
裴泓继续“朕想立男后。”
三人捂着胸口“”皇上
他们内心如同颠簸在狂风暴雨里浮萍,最后到了嘴边却成了勉强扬起笑,“皇、皇上立立得好。”
之前那位果然是个小妖精,一眼就勾搭皇上要立后,果然,以前不是皇上心够铁够硬,那只是因为那些美人不够妖啊。
裴泓继续扔雷“朕不想自己来说,你们逼朕立。”
三人“”
裴泓望着三人傻了模样,看到角落一道暗影无声无息跪在那里,知道谢彦斐醒了,站起身“这是命令,不是商议。最迟明日若是朕见不到你们以命相逼,逼朕立男后,朕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跪直了“皇上放心,臣一定都办得妥妥,男后好啊男后妙,只有男后才配得上皇上您这气度这身手这帝王之气”
裴泓懒得听他们应承,离开了大殿。
三人被重新提起来时,对视一眼,谷欠哭无泪这让他们怎么逼啊想想都觉得祖宗棺材板都快盖不住了
谢彦斐再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睡得并不好,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世子本来眼睛就看不到,后来他死了,世子却好好活着。
怕是明贤帝会迁怒世子吧
说是离开了五十年,可谁信世子怕是也没说,毕竟外界传闻他当年是死了,那明贤帝肯定觉得是世子贪生怕死舍弃了他这个五皇子。
要不然,他想不通世子好端端怎么会回到邵国,如今还成了这么一个傀儡旭帝。
谢彦斐拥着锦被坐着,寝殿里昏暗,不知是不是放了冰,冷飕飕。
他掩唇打了个哈欠,寝殿门这时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谢彦斐揉了揉眼,发现是世子,笑了笑“你去哪儿了醒来没看到你。”
裴泓走近了,谢彦斐才发现又换了一套衣服。
之前是偏暗色墨袍,这会儿却是赤红色。
瞧着跟他身上差不多,只是稍微暗一些,不知道还以为要成婚一对喜袍。
谢彦斐被自己这想法逗乐了,等裴泓凑近,才发现他手里拿着另外一套“刚做好,试试”
只是绕过龙榻到了床幔前,却没撩开帷幕,只把衣袍送了进来。
谢彦斐接过来换上,走出去时,发现世子背对着他站着,听到动静回头,与之前宽大不同,这次衣袍从脖颈到脚,覆盖严严实实,外面罩着一层纱幔,好看是好看,但是这大夏天是不是有点热
可对上世子看过来温润惊艳眉眼,他决定热就热了,世子这是瞧着好看
他低咳一声“什么时辰了”
裴泓拉着他走出去,两人离得近,衣袂在行走间几乎交叠在一起,怎么瞧都有点去拜堂意思。
谢彦斐咧嘴偷偷抿唇一乐,听着世子说着什么,他这一觉睡到了傍晚,两人去用了膳,谢彦斐终于见到了宫人,以及之前那个大太监言忠。
只是刚用完晚膳宫人退下,言忠突然跪地“皇上,柳相爷来了。”
“他他来干什么”裴泓垂眼询问。
谢彦斐离世子近,亲眼看到世子握着杯盏手一顿,显然是在迟疑什么。
他凑近了,怕被听到,压低声音在裴泓耳边低喃“这柳相爷很可怕”
裴泓捏着杯盏手需要克制才没捏成碎片,他轻嗯了声,敛下眼睫在轻微颤抖。
谢彦斐看得心脏一缩,世子这小脸白,这三年世子是怎么过得被这些人怎么欺负瞧瞧只是来了世子就怕成这样
谢彦斐握住世子冰凉手,把他手里杯盏放下,握在手里搓着,“放心,有我呢。”
谢彦斐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轻声安抚“可怜”世子。
跪在地上言忠莫名打了个哆嗦“”有点,可怕。
他原本以为暴戾皇上可怕,没想到还有皇上更可怕一面。
太可怕了。
谢彦斐决定陪着裴泓去御书房见这位柳相爷,到了御书房,谢彦斐躲在后面,就看到言忠不多时引着柳相爷过来了。
柳相爷压根没出宫,他与伍将军、宣太傅三人想了想皇上那句“最迟明日”,觉得还是早点办妥,万一明天耽搁了,他们可不想早点去跟列位祖宗为伴上了府里祖祠受香火供奉。
可突然逼立男后有点突兀,他们决定他先上场来一波,等明日早朝再来一波,等白日再逼一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可等柳相爷到了御书房,见到皇上腿软,到了嘴边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行了个礼,想着恶人权相是什么样,该怎么对付傀儡皇帝,他谷欠哭无泪,他后悔了,应该让老伍当头一拨,好歹是武将啊。
大概是柳相爷停顿时间太长,谢彦斐贴着耳朵去听,细微动静传来,御书房里三人心思各异。
柳相爷抖了抖,突然明白什么,他偷瞄上首一眼,就对上旭帝阴冷如同毒蛇模样,他抖了抖,仰头抻了抻脖子,似笑非笑带着嘲讽“皇上,你还真打算收了雷国使臣送来那位美男啊”
言忠本来正低着头,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看到柳相爷竟然还大着胆子去瞅皇上,腿一软差点没趴在地上相、相爷疯、疯了
谁知,更疯是他身边这位,明明眼神阴鸷,出口声音极轻“嗯。”
这要不是他差点被皇上眼神吓得翻白眼,不是看到柳相爷额头上簌簌往下滴冷汗,他就真信了这无奈又无能为力声音是皇上。
谢彦斐看不到,但是能听到柳相爷这直接质问声音,气得攥紧拳头,把头贴得更近,只恨看不到,也没办法过去揍一顿。
柳相爷快哭了,揪着自己头发,缩着脖子继续吆喝“皇上,你要记得自己身份,如今你这皇上只是暂代,怎么,你还真想娶个男后不成不过,娶个男后倒是也不错,至少没有子嗣麻烦,只可惜,那人身份太低,要不还是臣帮皇上选一个男后在身边怎么样啊”
柳相爷一口气说完,仰着头抻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没形象就没形象了,他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快交代在这里了。
他说完,御书房里沉默很久。
谢彦斐急得不行,这老头子,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娶妻生子,不要脸。
很久才传来世子极低声音“不必了,朕觉得他就很好。”
“他他怎么能当男后”柳相爷说出第一句就容易多了,正要继续演,就听到里面有动静传来,他赶紧看向皇上,就对上皇上阴沉沉威胁目光,眼一瞪牙一咬,表情愣是扭曲地仰着头,做出一副趾高气扬表情。
言忠终于看出些端倪,头迅速低下,遮住吓白脸。
谢彦斐冲了出来,他家世子哪里吃过这种亏等到了近前,眼底怒意一收,变成了漫不经心趾高气扬得势就耍威风“宠妃”,“柳相爷,我怎么就当不得男后我倒是觉得我才是最合适。”
柳相爷差点给这位跪了,您合适,您当然最合适,天下您才是最合适男后人选,一看就是祖上冒了男后烟啊。
可这话他不敢说,只能硬着头哼了声,却不敢怼,怕怼错了,上头那位心疼了,事后算账。
谢彦斐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怎么不合适我出自雷国,身份上即使日后当了男后也因为身份翻不了天。若是寻个别旭国男后人选,身份上至少表面上不能低了,否则相爷也对外说不通吧可相爷要知道,人心是会变,若是寻个身份高世家,到时候心大了,真辅佐皇上一致对外,那相爷到时候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柳相爷听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多说多错,干脆嗯了声。
谢彦斐“你看我,独自一人来旭国,就算是成了男后也是一个人,想帮皇上也帮不上,所以从相爷你角度来看,我才是最合适人选。”
柳相爷皱着眉看着谢彦斐,实则偷瞄旭帝,以往这他打死也不敢,可现在没办法,演戏他得听指示啊。
看到皇上点头,柳相爷才松口气,表面上皱着眉“你倒是会说,臣告退,这件事还是容臣再想想。”说罢,硬着头皮眼皮猛跳地转身大步走了。
到了御书房外也没停,一直走出很远,才趴在假山石上当壁虎,挂着大口大口喘气,经过宫人以为他被皇上给吓到了,赶紧低着头福了福身快步离开。
御书房里,等柳相爷离开,裴泓让言忠也出去,才看向谢彦斐“王爷,如今局势是这样,你不必为我牺牲如斯。”
谢彦斐上前“这怎么能是牺牲当初我假扮断袖时候,世子你也帮了我,如今只是换回来而已。要不把我身份说出来”
裴泓垂着眼遮住眼底独占谷欠,再抬眼时,眼底都是无奈“王爷你如今面容与过往太不一样,怕是不会有人信。到时候反倒是”
谢彦斐听到世子夸他还挺高兴,摸了摸脸,想想也是“那我还是用迭玉身份”
裴泓嗯了声“可这委屈了王爷。”
谢彦斐走到裴泓身后,摇头“左右也是假身份,不委屈,能帮到世子,才好。”
裴泓“那王爷是答应要”
谢彦斐嗯了声,重新绕了过来,“我给你当男后,帮你把旭国完全掌权之后,到时候再公布出来就好。”他其实也不想让世子娶别男后,要是女子也就罢了,男万一日后世子能喜欢上他呢
裴泓突然伸手抱住谢彦斐,下颌抵着他头顶,凤眸幽幽带着一股子兴奋,像是捕捉到猎物猎人,眸底灼灼发光,“王爷真是太好了。”
可成了他人,那就是他了呢。
刚好赶上七月七,可惜谢彦斐不能出宫,他白日里睡了,晚上有些睡不着,本来想找个偏殿去睡,结果世子却让他陪他一晚。
谢彦斐也有很多话要问世子就答应了。
等重新沐浴躺下来,谢彦斐总觉得世子给他找睡衣有点太宽大了,躺在一不小心衣襟就扯开了。
可等摸到世子发凉手,他还是心疼了,躺在那里,因为熄了烛火看不清“世子你睡了吗”
黑暗里传来裴泓声音“没。”
谢彦斐侧过身,看着裴泓方向“世子你这三年过得好吗”
裴泓这次停顿时间有些久,“嗯,只是一直想办法在找王爷,可一直寻不到”
谢彦斐内疚,他知道不该骗世子,可当时都骗了,这会儿要是说不是,他怎么说只能低咳一声“世子你什么时候能看到”
裴泓声音更轻了,突然伸出手抱住了谢彦斐。
谢彦斐身体一僵,刚想动作,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裴泓喑哑嗓音“王爷,你与我换命之后不久我就能看到了,大概,是因为换了命缘故。王爷,你可知当时我心情,我一想到我眼睛好了,可王爷你却”
谢彦斐赶紧搂住他安抚“我没瞎没瞎,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看来是当时血流光了他意识没了才不知道自己成了瞎子。
裴泓在黑暗里一直盯着一处,眸仁里情绪却很不对劲,只有死死搂住怀里人才能确定是真,他回来了而不是他后来重回那片地方,看到隐藏在枯叶下干涸血迹,他骗了他
可他,回来了,这次他绝不会再让他有逃走机会。
谢彦斐后来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寝殿里只有光照进来,世子并未在龙榻上,他起身去洗漱,没看到别宫人,旁边放了一套新衣袍,依然是红。
他看习惯了也觉得这颜色挺好看,不就是跟喜袍像么,像就像吧。
只是等脱下衣服,他低头看了看,戳了戳身上几处小红点,不痛不痒,被蚊虫叮了
看来晚上应该让言公公点点熏香。
谢彦斐一出去,言忠立刻迎上来“主子。”
谢彦斐“皇上呢”
言忠垂着眼,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外泄“皇上还在上早朝,今日有些要紧事商议,怕是还要迟一些。皇上吩咐了奴才,主子起了可以先用些膳食,等皇上回来就过来看主子。”
谢彦斐嗯了声,去用了早膳,吃完百无聊赖,想起什么,询问对了,我总好感值多少了
昨天见到世子之后,世子好感值增加噼里啪啦,他就用十个好感值给取消提醒了。
脑海里很快传来一声。
查询好感值需要十个好感值,宿主可要兑换
谢彦斐
他咬牙切齿取消才十个,查询一下要十个你怎么不去抢
宿主可以用十个好感值恢复提醒。
谢彦斐想到世子见到他估计还要激动几天,他现在也还激动着呢,脑袋里噼里啪啦确不舒服,他想了想查查查,查总好感值。
既然要帮世子治理好旭国,抢回大权,至少得先培养点心腹,需要好感值可不少。
恭喜宿主兑换查询总好感值成功。
经查询,宿主目前总好感值为1030。
谢彦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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