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
身为时钟塔名门沃戴姆家的年轻当主,家世和魔术回路都有着以千年为单位历史的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略有些担忧地看向那些穿着保暖的魔术礼装,却在操纵着最先进钻探器械在地上打洞的人。
那些人虽然和他们一起行动,但是身上却没有丝毫魔术的神秘气息,就连魔术回路也是基本不存在。简而言之,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而已。
在基尔什塔利亚看来,招募这样一群人, 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还随时有暴露神秘的危险。所以在出成果之后, 时钟塔天体科的主席立刻就想把他们排开,最好是能干净利落地抹消他们在地上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马里斯比利并不同意这样做, 并且以年长者的态度耐心地解释道:
“南极是一片荒凉的原野, 同时也是一片埋藏着大量资源的沃土,几乎世界上所有实力足够的国家都免不了把眼光放在这里, 隐藏是根本无法办到的事。就连建设迦勒底的时候,就算拥有足够的资金, 和阿特拉斯院也有相当程度的联系,我也做不到将迦勒底完全纳入掌中。”
“因为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看似无人打搅, 实则竞争相当激烈的南极里,如果出现一个打破平衡的私人机构, 那么世上所有国家都会群起而攻之的。”
“所以您选择了退让, 并且让国际组织插手, 表示自己无意进行资源开发或是武器研制这类极端危险的项目吗?”
基尔什塔利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同样身为魔术名门沃戴姆家当主的经验让他对马里斯比利口中的理由几乎是一听就懂。
无非就是蛋糕的问题,南极就这么大,其他国家当然不希望还有控制之外的私人机构前来分上一块。所以这些普通人,基本就是马里斯比利找来掩人耳目的伪装,甚至在需要时还能顶在前面的炮灰。
但,身为魔术师的高傲还是让基尔什塔利亚对那群正在操作仪器的普通人感到了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我明白了,我会在这段时间好好和他们合作的。”
金发贵公子面无表情地答道,微微嫌恶从脸上一闪而逝。
一直密切注意着自己大弟子的马里斯比利自然不会错过他这个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是以为他们就是没有用的炮灰,那真的就是大错特错了哦。要论涉及那个领域的先后和深度,那些普通人才是我的领路人啊。”
什……什么?!普通人怎么能够成为魔术师在神秘侧上的导师,不应该是反过来的吗?
迎着基尔什塔利亚愕然的表情,年长地魔术师一边走,一边指着那群“普通人”,脸上露出追忆神色。
“想当年我还是个几岁孩子的时候,家里的长辈就常常让我读书,并且让我举行一些仪式。可是我资质驽钝,每次看书都看不懂,仪式也总是莫名其妙地失败。结果可想而知,对我寄以厚望的长辈们大失所望,渐渐露出了放弃我的苗头。”
马里斯比利顿了一顿,神情晦涩不明。
“……为了不被长辈们放弃,步上我其他兄弟姐妹的后尘,我开始拼命学习。不管是魔术的还是咒术的,是神秘侧还是科技侧,只要有用,我就会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将它们吸收,消化。直到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名叫密斯卡托尼克研讨会的组织……”
密斯卡托尼克研讨会?
基尔什塔利亚皱起眉头,在脑子里搜索了很久,也没发现时钟塔魔术师们私下组织的小团体有哪个叫这个名字的。
“基尔什塔利亚,你当然不会知道了。因为这个研讨会,并不是由魔术师组成的。里面的成员都是些富有探险精神的学者,还有喜爱实地考察的民俗学家和调查员。”
“在被政府取缔之前,密斯卡托尼克研讨会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曾经发表过很多具有启发性的文章。在我加入这个研讨会后,得到了许多前人的著作,不仅在对于真知的理解方面有了长足进步,而且总是失败的仪式也偶尔会有成功的例子出现了!”
马里斯比利停了下来,脸上的肌肉不住颤动,光线在冰雪和墙面之间不断折射,映照着他,仿佛在背后投下一大片张牙舞爪的阴影。
“……就这样,我成功战胜了兄弟姐妹,成为阿尼姆斯菲亚家族最后的当主!基尔什塔利亚,我最得意的弟子,将来要继承我衣钵的人,我希望你能摒除成见,广阔胸怀。只有放下了身份与地位的差距,所有人类携手共进,才能达到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等一下,那些第一眼看起来充满扭曲诡异,但实际上读进去之后具有极高价值和可操作性的手稿就是那群普通人搞出来的?
基尔什塔利亚忽然觉得自己对普通人的理解有什么偏差,继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竞争之心。
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能够做到的事,身为魔术师的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做不到?那些被魔术协会斥为“邪道”“咒术”的东西,那些有关于星空的真相……
哪怕看起来十分邪异,但是为了达成那个艰难的目标,这些也是可以利用的东西,不是吗?
“是!我会多和他们交流的,争取得到更多的知识。”
金发魔术师响亮地回答,引来了年长魔术师一阵赞许的眼神,接着叹息般地说道:
“现在,你就去带回几个冬眠中的古老者吧,等会修斯的捕捉行动我会叫上其他几个人的。本来还有沉入海底的拉莱耶,还有曾经大量活动在远东地区及美洲的米·戈,只可惜一个被彷徨海捕获并消灭,另外一种则被人猎取殆尽,已经灭亡了。现在只有在南极地区,才能偶尔找到这些古老存在曾经的痕迹了。”
年长的魔术师叹息着,摇着头送走了基尔什塔利亚,然后看到“考古队”里的魔术师们领着一个穿着迦勒底制服,金红色头发的员工走了过来。
……
在看到这个身高比罗马尼稍高,面容也极为相似,一举一动都如同火焰般散发着耀眼夺目光芒的员工走过来时,马里斯比利还以为是所罗门王换了个发色就过来了,身上的魔术回路立刻就保持在了开启状态,大魔术也含在口中蓄势待发。
毕竟没谁比他更知道,所罗门王现在已经变成了凡人的事实。
但,自认为清除了道路障碍的马里斯比利心中依旧有一丝不安,所以在看到这个身份不明的员工过来时,几乎立刻就想把他给人道毁灭。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可疑人物一样。明明是正式员工,还要被这种眼神看着,真是令人厌恶。”
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冷冷地从领口里拽出一个牌子,举到所有人眼前,就差把这个扔到马里斯比利脸上了。
“看好了,这是雷夫教授让人发下来的工牌,我可不是什么过来打杂的临时工。”
被人怼了一脸的马里斯比利差点要绷不住脸上的笑容了,接过工牌再三检查之后,也只能无奈地认定这确实是迦勒底员工的工牌。
正因为进行的是需要高度保密的工作,就连灵子转移这种东西都得申报成量子力学研究实验,所以迦勒底对每个员工的要求是非常严的。
不仅迦勒底大门和每个房间都设定了严的门禁,就连员工的工牌也是特制的。富有创意地结合了高科技和魔术的工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仿造的。
迦勒底身处苦寒的南极,有这个实力的人才很多都并不想来,所以机构里的员工长期处于缺乏状态。如果说有人肯来的话,不管对方有多狂傲,他或者雷夫都会使尽浑身解数把人留下来的。
而且,雷夫的眼光并不差。
正因为如此,马里斯比利才对眼前这个金发青年的员工身份深信不疑。
也许只是巧合吧,世上长得像的人并不是没有。
“啊,原来是雷夫新招进来的员工吗?欢迎欢迎,刚才是我神经太过敏了,毕竟这里的环境就很压抑嘛,而且随时随地还有猛兽出没。”
那你到底是有多瞎,才能把人看成南极洲上的企鹅?!而且你这家伙带着大部队,就连地底下藏着的修斯都能捉几只回去做人体实验,还会怕猛兽?
“原来如此吗?看起来我长得挺像洪水猛兽的。”
金发青年轻哼一声,拿回了工牌,但是看向马里斯比利的眼神依旧凌厉得像是刀子一样。
马里斯比利身形一僵,尴尬地哈哈笑起来,金发青年身边的钻探队员看不下去,偷偷用手肘撞了撞他。
“毕竟是我们的所长,盖提亚你才刚来,就算是有雷夫教授在背后撑腰,这么说所长也不太好吧?”
藏在影子里的魔神们差点蹦出去把旁边的员工打一顿。
盖提亚压下了影子里的躁动,十分冷静地回答了身边这个朋友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如果一个连基本信任都做不到的机构,没必要多待而已。虽说迦勒底的工资和福利十分丰厚,相处的同事也都是各界的精英,但是,如果有一个完全不能交托信任的上司……我觉得我可以不用待在这个见鬼的南极洲了。”
其实他也挺烦躁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能见到过去未来的千里眼,在看向这片迷宫的时候突然失灵了。就好像他的千里眼无法观测到迦勒底的所在一样,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屏蔽了。
结果就是,千里眼真的就只能是“千里眼”,顶多就是个清晰度特别高的望远镜。
计划出了纰漏,无法确定能否一口气全歼敌人的盖提亚又临时折返了迦勒底,拎着雷夫的领子要他现场赶出员工工牌,并面向剩余员工开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
顺便把罗马尼从床上传送到了远离南极洲的另一片大陆。
毕竟真要是乱战起来,他可不保证那个脆弱的宅男不会受到伤害。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盖提亚才带着新出炉的工牌,以“迦勒底新员工”的身份,乘坐“普通人类”所需要的交通工具,来到了这个“平平无奇”的科考营地。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的钻探队员只能试着转移话题,以免被这个新来的强气同事再毒舌下去。
“话说,雷夫教授让盖提亚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对,没错,的确是有事。”
盖提亚从口袋里拿出几叠文件,隐藏在浓密额发中的血色一闪而逝。
“我是来宣告一些东西的。”
宣告你们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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