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前一天，青葵再一次接到一支穿云箭的订单。
送完几份甜品，刚要出去，忽然瞥见不远处专心练箭的顾烬，她心思一动，转了个方向朝他走去。
碎金似的阳光下，少年的眼神纤尘不染，整个人都快淡化在光晕里。
他正拉到满弓点，凝神瞄准，青葵不敢打扰他，站在两米开外等待。
少年穿着黑色运动服，挺额上有层薄汗，小腿肌肉线条流畅优美。
咻——
很漂亮的一箭，正中靶心。
等他放松下来，青葵几步上前，先弯出一个笑，“顾烬，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顾烬看也不看她，“不能。”
她毫不气馁，“求你了，我弟是你的粉丝。”
“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我给你弟签过。”
青葵一噎，总不能说签名被她搞丢了吧，“咳，其实……我也是你的粉丝。”
他漫不经心地拉满弓，银弦轻抵鼻尖，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吗，证据呢。”
青葵呃了一声，“那个，我看过你的比赛，我喜欢你的……嗯……腰！对，又白又细，竟然还有腰窝！你可以啊少年。”
她话音未落，顾烬忽然手一抖，箭程偏了……
他咬牙切齿：“操！”
青葵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也正低头看她，似乎气极，涨红了脸，那对惊艳的鸳鸯眼，此刻盈盈脉脉，水光潋滟。
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青葵暗道不好，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她清了清嗓，重新递上纸，腆着笑说：“拜托你再帮我签个名吧。”
他的表情很不好看，“离我远点，老子对女人过敏。”说完，猛地后退两步，防止她故技重施拉他衣服。
见她一脸错愕，又恶意满满地补充道，“特别是你这种又矮又贫胸的。”
“你！”
他斜睨，“你什么你，舌头捋直了说话。”
青葵强忍住锤死他的冲动，啐道：“素质极低。”
顾烬冷笑，“服务态度极差。”
一旁的小刘嗑着瓜子看热闹，见两人大有一副放学约架的势头，赶紧过来和稀泥，“好了好了，阿烬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小仙女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心肠不坏，就是嘴上没把锁。”
顾烬冷哼，提起弓箭朝休息室走。
青葵抱起保温箱，头也不回地出了俱乐部。
她也很气。
她只是要个签名，他不给就算了，但是恶语相向，委实过分了。
想起他那骄矜又傲慢的神情，青葵蹬电驴的速度更快了。
签名而已，大不了她照着网上临摹。
俱乐部这边，小刘随后进了休息室，见他又开始摆弄他那宝贝弓箭，不由无奈地抚了抚额。
“阿烬，不是我说你，你今天有点过分了哈。”
顾烬不说话，默默抿紧唇线。
小刘在他旁边坐下，继续说：“人家小仙女只不过想要个签名，你不想给就直说，不就几秒钟的事，你还非得跟人吵一架。”
顾烬敛眉，有些不悦，“她先调戏我。”
那个臭女人，竟然敢大庭广众调戏他，说他腰又细又白。
见他一副玉女掌门人的架势，小刘差点笑出猪叫，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一人家对你有意思呢，你不反撩竟然还骂人，你这钢铁直男的性子，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有你哭的。”
顾烬顿时冷笑，“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老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她！”
·
隔日，晨。
一中重点中学，具有悠久的历史和高质量教学水平，无数学生挤破脑袋也想进来的学校，超高的分数线却让人望而却步。
此时，青葵站在教师办公室里，盯着鞋尖发呆。
教导主任还在喋喋不休。
“……沈老师，这孩子是从育仁转来的，成绩不用说，人还乖，以后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说完，教导主任推了她一把，又使了个眼色，“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去跟她打个招呼吧，我就先走了。”
青葵站稳，乖乖地叫了声老师好。
教导主任走后，沈老师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女生上，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她。
女生背着黑色书包，叶绿色的短袖校服似乎大了一码，套在身上更显得骨架娇小，扎了个高马尾，典型的乖孩子模样。
很干净。跟钰城的天空一样。
没有一个老师不喜欢乖孩子的，沈老师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容温柔，语气和蔼，“你叫什么名字？”
“青葵。青色的青，向日葵的葵。”
沈老师默念了一遍，又问道，“育仁也是重点中学，怎么会想着转来一中？”
青葵神色如常，心中早就想好说辞，不徐不疾地说，“育仁离家太远，不方便，我姑姑也不放心。”
沈老师点了点头，最后一丝狐疑也打消了，缓缓笑起来，“这个倒是真的，育仁新校区我倒是听说过，在山顶上，太偏了。过来填一下资料吧。”
沈老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资料，“去那边填一下吧，桌上有笔，自己拿。”
青葵乖乖应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圆珠笔，走到办公桌一旁写了起来。
没过多久，青葵合上笔盖，把纸递给她。
“这么快？”沈老师微诧，粗略扫了一眼，指了指空白的部分，没有多想地问，“为什么没写妈妈那一栏？”
少时，青葵抬起巴掌大的脸，淡淡地看着她，“死了。”
沈老师显然不知情，心里暗骂主任的疏忽，神情讪讪地，“抱歉，老师不知道。”
她深知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敏感，也最脆弱。
“没事。”青葵没什么情绪。
沈老师看着面前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不由心生怜惜。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抱着作业进来，青葵稍稍避开，他绕过放在沈老师的办公桌上。
“差了几本？”
男生扶了扶眼镜，“一本。”
“谁的？”
“顾烬。他还没到。”
沈老师当即皱眉，不满地说，“他怎么还没到？现在都几点了，刚开学就拖累班级分。”
顾烬？
……不会这么巧吧。
青葵站在一旁，默默地盯着班主任桌上的多肉，稀释着她的存在感。
好在沈老师想起还有新生在，不便多言，吩咐班长，“我去开个会，你领新同学去教室，做个自我介绍，熟悉熟悉班级和同学。”
这头交代完，又转头朝青葵温声道，“青葵，这是我们班的班长，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出了办公室，外面的雨势不减反增，这雨从昨晚下到现在，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温度却还是一成不变。
这会儿是早课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白色的瓷砖被拖得发亮。
班长偏头看她，主动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青葵。”
“青这个姓倒是挺罕见的，你以前从哪个学校转来的？”
“育仁。”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很快到了班上，沸沸扬扬的人声交叠，都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尚且不知愁滋味，每天除了打闹就是疯玩。
班长站上讲台拍了拍手，待目光聚集过来，这才朗声道，“同学们安静下，这是新转来的同学青葵，她给你们做个自我介绍。”
说完，班长自动自发下了讲台，所有视线转向了她。
班长也在看她，发现她没有想象中的怯场，几步走上讲台，面色平平静静。
“你们好，我叫青……”
虚掩着的前门被自外推开，发出短暂的吱呀声，近乎粗暴地打断了她。
青葵下意识看过去，握住门框的那双手骨节凛冽，十指笔直修长，苍白的几乎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门被推开的瞬间，雨声更大了，叮叮咚咚地仿佛落在耳边，一阵冷风呼啦往里灌。
他仿佛踩着风雨而来。
休闲裤脚稍稍收了绳，隐约可见小半截莹白的脚踝，每走一步，黑色球鞋就落下一滩浅浅的积水。
门外雨势很大，他明亮地像峰颠上的那捧雪。
他目不斜视地进了教室。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青葵有些胸闷。
什么叫冤家路窄。
这就是了。
讲台下还有五十多双眼睛，青葵迅速收回视线，继续刚才的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青葵，来自育仁。”边说边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以便于大家记忆。
砰——
话音刚落，似乎是谁摔倒了。
“烬哥！”
“烬哥你没事吧！”
“烬哥快快请起。”
顾烬咬着牙撑起身，转头看向讲台，黑板上整整齐齐的两个大字，似乎在嘲讽他年少无知。
又看了看讲台上的女生。
妈的，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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