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摘星

    商瑾很清楚经过这次祈雨会给自己积攒起一些声望,可完全不知道经过在场众人的添油加醋,他俨然已经成了百姓能通天彻地,呼风唤雨的小神童。

    不过最近他也实在没有时间去听八卦,他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祈雨时他的所作所为相当于直接同三皇子一派以及老国师撕破脸面,从此分道扬镳。老国师有心换一个听话的傀儡,奏折却被皇帝按下不批。

    少年人间的恩怨于皇帝而言无足轻重,无论商瑾之前的条件是真也好,假也罢,雨总归是落下来了,这便证明此人确有过人之处,之后倒是要另眼相待了。

    因此商瑾现在在移星楼的地位非常尴尬,许多神官顾忌着老国师,对商瑾完全视而不见。

    商瑾倒乐得清闲,唯一担心的是老国师会否有后手,不过杞人忧天不是商瑾的风格,他每天依然该吃吃,该睡睡,无比快活。

    又过了一周左右,下午尚书房结课,商瑾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却被太傅拉到了一旁。

    “前两日我路过移星楼,见端妃从楼中步出,与老国师谈笑甚欢。当时觉得奇怪,宫闱妃子怎会与朝廷命臣如此熟稔,现在想来,恐怕是与你有关。”太傅摸了摸他的头。“你小小年纪,孤身一人,现在又得罪了这两位狠角色,以后处境恐怕更加艰难。我虽有心,却不能帮你什么,只希望你多加保重。”

    看出太傅对自己是一片好心,商瑾不愿让他为自己忧虑,于是他重重点头,故作轻松道:“太傅可是忘了我有神仙护体,法力无边,区区凡人怎么能伤的了我?您就放心吧!”

    太傅见他不懂得危机将近,仍然一副天真做派,只能无奈笑着摇头:“总之你最近千万小心。”

    商瑾乖巧答应。

    又三天,傍晚时分,因为快要下雨,天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商瑾不愿待在逼仄的屋里,随意溜达着便去了御花园。

    现在已将近初夏,园内只有一片翠绿,没半点鲜花点缀,因此来这里的人不多,园内只有寥寥几人。

    商瑾只想出来放风,七弯八拐来到了一处池塘旁,感受到一丝携着凉意的微风,才觉得稍微能喘过气来。

    突然,他脑内警铃大作,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人在蹑手蹑脚朝这里靠近。

    “检测有人会对宿主生命造成威胁,请宿主及时躲避。”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他下意识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什么人把推进水里,他手忙脚乱想往岸上爬,却被那人死命往水里按着头。

    大意了,商瑾没想到居然有人胆大至此,在皇宫里也敢动手伤人。可现在他无暇顾及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按着他头的手力气奇大无比,他猝不及防被推下池塘,水从鼻腔、喉咙里钻进去,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

    那人见他不停在水里扑腾,生怕动静会引来其他人,干脆一手按住他的头,一手抓住他扑腾不停的双臂,用更大的力气把商瑾往水里按。

    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商瑾渐渐没有力气挣扎,肺里的空气被压榨一空,眼前开始出现一片一片的黑影。或许是濒死时人会产生一股爆发力,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蓦地拼尽全力挣扎,竟也撼动了一下那双按住他头的铁手,他探出头想张口呼救,“救”字还喊未出口,那人已反应了过来,又一把将他按进水里,然后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看来我是注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死后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商瑾的意识开始模糊,脑海里闪过几副画面,他觉得十分熟悉,想再仔细回忆时,那些画面却彻底消失不见。

    就这样吧,这一趟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是猝不及防,想想还没有名留青史,做出一番丰功伟绩,真有点不甘心呢。窒息感和疲惫感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渗入,他再也无力抵抗,只想闭着眼睛就此陷入深眠。

    就在此时,一直按住他的双手突然松开了,商瑾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想要把头浮出水面,却浑身没有力气。意识朦胧中,不知道是谁一把将他从湖里捞了起来。

    甫一接触空气,商瑾立刻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身体颤抖着,脸涨的通红,双眼里泛着生理性的泪花,仿佛要把肺都生生咳出来一般。商瑾生怕自己真咳的肺出血,不得不一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一边大力锤着自己的胸口,以平复自己的呼吸。

    救他那人用轻柔的力度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背,似乎帮助他放缓呼吸,又像是在安抚。

    商瑾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待呼吸终于平复,他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去看顾黎川,顾黎川闭口不语,目露凶光,而在他身边躺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想必便是要溺死他的罪魁祸首。

    “我没事了。”因为挣扎中灌进许多湖水,他尝试了许多次才发出声音,声音更是十分沙哑难听,刚说完一句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你忘了太傅之前警告你的吗?”顾黎川面色阴冷。

    一听他这话商瑾便知道,定是太傅不放心他,所以嘱托了顾黎川,也难怪他会及时出现在这里。

    “是我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们在皇宫里都敢动手。”商瑾小心翼翼解释。

    顾黎川赶来时,看到的便是那个太监正狠狠把商瑾往水里按,而商瑾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了已经没有了生气。

    这个粘人精死了吗?

    那一瞬间,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懊悔,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头脑,让他失去理智。他三两步上前,一拳打在那太监脸上。

    那人也许是因为专心对付商瑾,根本没有发现有其他人过来,被打倒后眼见事情败露,慌张着想逃跑,又被顾黎川两拳揍晕过去。

    心中的野兽叫嚣着杀了他,让所有敢动你珍视的东西的人都付出代价。可湖里的一抹云白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控制着满心暴躁把商瑾救了起来。当看到他拼命呼吸着空气的时候,那头野兽也逐渐被安抚,还好,他总算没有来的太迟。

    他原本忍着怒火要继续责备他,可看他满身狼狈的趴在地上,小脸煞白,头发衣服湿成一团,活像只被丢进水里的可怜小狗。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至于这个人。”他打量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太监。“此人绝不是宫里的普通太监,行刺国师以下犯上,明日送到慎刑司一审,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

    他正准备扶起商瑾,却被他扯住了衣裳下摆。

    “我不能回去,老国师一定和他们串通好了......我现在回去,会很危险。”

    谁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出门,一路尾随到这里,商瑾不觉得会有第二个人。至于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顾黎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这样落魄的一个小朋友,除了国师府,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眼见商瑾又用一双期待的眼睛看着他,顾黎川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我那里。”

    商瑾:!!!我要去男主家啦!这是什么因祸得福的神奇走向!

    “好!”商瑾开心到飞起。“我一定会听话的!”

    顾黎川想说些什么,例如自己家可能很破,没有很多仆人,他这种锦衣玉食惯了的小孩大概会不习惯。可见商瑾兴致勃勃,他便想算了吧,反正只有一晚而已,这个可怜鬼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他扶着商瑾回去时,他的娘亲葛兰正在往他的衣服上绣一株兰花。

    其他妃子每月有绣坊送来材质上好的成衣,而她只能领到最低等的布料,好在她手巧,花了些银子托人送来一些针线,再用三两日绣上一绣,也能使顾黎川穿一身整齐漂亮的衣服。

    她见顾黎川带回来一个小孩,实在吃惊不已,自己的儿子天生性格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主动带人回来更是头一遭。

    而他扶着的那人看上去年纪挺小,虽然浑身是水,形容狼狈,也挡不住周身浑然天成的贵气。

    “小川回来了?”她收起针线。“这位是?”

    “一个朋友。”顾黎川不愿解释过多。“不小心掉进水里,家里住的又远,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

    “哎哟,瞧这浑身湿透的,小心着凉了。”小川能交到朋友是好事,至于他的身份,她也不欲多管。“可惜这里没有合你身量的衣服,如果不嫌弃,就暂时先穿小川的怎么样?”说完她又补充了句。“料子虽然普通了点,可都被洗的干干净净,怎么说也比穿着这一身湿衣裳强。”

    哇!穿男主的衣服?这是什么刺激剧情?

    商瑾想到自己每次问道顾黎川身上的味道都会脸红心跳,真穿上他的衣服还不得害羞到窒息。

    他偷偷瞄顾黎川,谁知顾黎川竟低着头,对这事也没个表态。

    商瑾实在觉得穿着湿透的衣服并不好受,于是一咬牙,穿就穿呗,大家都是男人,完全可以随意一点嘛!

    “好的,谢谢.....”商瑾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我姓葛,看你年纪比小川还要小,就叫我葛姨吧。”她虽然说起来有贵人的名分,对自己的地位却认得很清,因此从不自恃身份。再说这小孩是小川的朋友,这里也少有人来,叫一声姨没什么不妥。

    “谢谢葛姨。”商瑾突然有些扭捏。“我叫商瑾,你可以叫我小瑾。”

    “唉,好孩子。”女人笑起来,有一种岁月沉淀出的温婉,商瑾看着她的笑,觉得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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