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在他和展昭住的房间的屋顶上坐了很久,看着开封府后院衙役护卫们住着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许久之后又一盏盏的熄灭。
月亮已经落下了,值班巡逻的兄弟也都转了两圈了,展昭依然没有回来。白玉堂站起身,看到东边隔出来的小院里,公孙策房的灯还没有熄,便知道包大人也没回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祥符县工匠被杀,县丞意外身亡;巩县皇陵有身份不明的人出入;还有“无字天书”。
白玉堂有些烦躁的甩甩脑袋,且不说这几件事到底有没有有联系,就算真有联系,手中的信息还是太少,他想不出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公孙先生一定知道些什么。莫非,这件事跟皇室有关?白玉堂觉得自己摸到门路了,如果跟皇室有关,那公孙先生那慌张的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可这样一来,展昭怕是又要有麻烦了。白玉堂不由得担心起来,他很清楚,普通权贵之家尚且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越是富有尊贵的家族隐藏的污秽也就越多。狸猫换太子,陈世美杀妻,皇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可不少。之前襄阳王叛乱的事情,不也是皇族内部的争权夺利么。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说句实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皇家内部自己解决就好了,可这些案子最后总是流到开封府手上处理。白玉堂冷眼旁观,早已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是帝王心术的结果。
大宋建国已逾百年,文人唾弃“十朝元老”冯道“不倒翁”的心态,重拾风骨,以维护正统为己任,包大人也不例外。那金銮殿上的少年天子看重的正是这一点,还有包大人那耿直刚硬、公正不阿的个性。他以正统之身,借着包大人之手,一次次的将威胁自己皇位的人清理掉。
包大人一直处理这样的案件,也不知不觉的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而展昭也不得不一次次出手,为包大人当下明枪暗箭。实际上,暗中刺杀根本无法对开封府构成威胁,真正危险的是龙椅上那人的心思。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人能不忌惮开封府吗?
白玉堂思忖,皇上现在还离不得开封府,更准确的说是离不得包大人和他家傻猫。一旦开封府不再成为他巩固皇权推行政略的工具,那包大人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大宋一向重文轻武,包大人一介文臣且居于高位,即便不在这个位子上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展昭就说不准了……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护猫儿呢?
白玉堂在那里暗中着急,小院书房里的公孙先生也不轻松。
书房内凌乱不已,公孙策正伏案疾书,不时地抽出一本书查阅一番,然后又丢开,书籍卷轴放的到处都是。
真难以想象,这是一向爱书如命的公孙策能做出来的事。蒋平弯腰拾起一本掉在地上的书,随意的翻了翻,是一本《陆氏集异记》,往前走几步,再捡起一本《酉阳杂俎》。蒋平咧了咧嘴,将地上的书都拾起来,《山海经》、《博物志》、《幽明录》……
这个……公孙先生在干什么?怎么一屋子的志怪笔记?!
他默默地将书本码整齐,放在小桌子上。回头看见公孙策“刷”的打开一个卷轴,卷轴里的团很眼熟。
“太极八卦图?”这到底来哪一出啊?
“乾上坤下,伏羲八卦?不对,这个是太乙方位图!”白玉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抱着胳膊站在桌子旁边皱眉,“公孙先生,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此次案件需要用到奇门术数?”
什么?蒋平听了背后泛起一阵寒气,连忙快步走到门边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把门关上。这奇门术数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怎么公孙先生就这样拿出来了。白玉堂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事情怎么有点忘怪力乱神的方向走了。
太乙和奇门、六壬并称“三式”,乃是以先天八卦为基础的易学绝学。太乙以天元为主测国事;奇门以地元为主,测集体事;六壬以人元为主,测人事。“三式”中,以奇门遁甲用途最广也最为显赫,六壬神课测人吉凶祸福,也有众多传人支流。唯有太乙一支,因能预测国事,每每为帝王所忌,所以声名不显,颇为神秘。
然而,太乙却是最为厉害的一门。
“事到如今,我也不抱什奢望,太乙之术我只从师父那里学到一点皮毛。”公孙策放下笔,抬起头来长叹一口气,“但即便如此,也一定要阻止他。”
“阻止谁?”两人问道。
“天书。”
“天书临世?!”赵祯打开包拯呈上的公孙策写出的纸条,惊讶万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祯推开桌上的奏折,从御案后面走出来,他焦躁的在御案前走了两个来回。抬头问道,“包卿,当初是朕亲自将天书封存起来的。这叫朕怎么相信?!”
“陛下,臣也希望此事有误。可公孙先生在这方面的判断一向可靠,如若天书真将重临于世,我等不得不防啊!”包拯躬身长揖。
赵祯又默不作声的走了两圈,烦躁的一挥手:“朕知道了,朕相信公孙策也相信包卿你。展护卫何在?”
“陛下!”包拯直起腰,看着眼前眉头紧皱的天子,“陛下,这件事展护卫并不知情,可否……”
“朕明白。”赵祯回到桌子旁边坐下,神色舒缓了一些,“我不过有些事情想跟展护卫确定。”
门外有人离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展昭从门外走进来,单膝跪下:“展昭拜见陛下。”方才包大人执意让自己在外面等候,等了这么久才见到皇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展护卫免礼平身。”赵祯提起御笔,漫不经心道,“你此次前往祥符县办案。那县丞周弼之可确实死了?”
展昭站起来答道:“回皇上,我等已验明正身,确实是周大人无疑。”
“好。”赵祯停下笔,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来人。”陈琳进来伺候在一旁。
赵祯将手中卷轴递给他:“你马上去传旨。擢御史台录事肖维摩为祥符县县丞,令他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是。”
赵祯离开后,赵祯又转向包拯道:“听说,今天开封府抓了夏国几个武士?”
“呃?”包拯跟展昭都有些迷惑,“这件事,臣不知。”展昭回来之后就被他留在书房里,他们一直在讨论祥符县的案件,所以都不知道今天得月楼里发生的事情。
“李元昊派人送来的信件。”赵祯把一一封折子丢在桌上,“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抓了他打人,还有个穿白的出言不逊,出手伤人。他很生气,要求开封府放了他的人给他一个交代。”
白衣人?两人心头一紧,难道是白玉堂?不会这么巧吧,展昭恍惚记得,今天确实见到白玉堂从外面回来,他是替自己巡街的。
“陛下,臣愿担保,白玉堂绝对不是乱来的人。”展昭单膝跪下。包拯亦说道:“臣也认为白护卫做事有分寸,绝对不会有损大宋尊严。”
赵祯从桌子后面转出来,走到展昭面前将他扶起。
“朕哪里会怪罪白玉堂,展护卫你起来。”他温和的说道,“今儿的事情是夏国无理取闹,且他们居然敢调戏公主。若不是白护卫出手,翎翎她们怕是要吃亏了。”
“公主可有受惊?”包拯问道。
赵祯笑笑:“包卿说笑了,公主的脾气你心知肚明。”
呃,包拯有些尴尬,这倒是实话,什么事情能吓着那两位公主呢……
“那皇上的意思是……”展昭注意到赵祯笑得有些勉强。
赵祯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看向一旁,嗓音有些异样:“朕当然是实话实说了。他们胆敢在我大宋境内胡作非为,自然要受到点教训。”他飞快的瞟了展昭一眼,继续说道,“被人教训也是技不如人……”
包拯跟展昭都明白了,其实官家也挺能给开封府惹事的。
“咳咳,”赵祯走到窗边,“李元昊提出要和我们比试一下。我们赢了,他将洪州作为公主的聘礼;若是他们赢了,便要兰泉作为公主的陪嫁。”
“这!”包拯觉得有些儿戏,“陛下您该不会是答应了吧?”
“朕应下了。”既然开头的话已经说完,后面的话也就不难出口了,赵祯很坦然的回答。
“展护卫,朕已经打算让玲玲下嫁。”赵祯转身看着若有所思的展昭,轻声说道,“夏国次来别有用心,你能帮朕这个忙吗?”
“臣……”虽然心中万分不愿,展昭还是不得不低头,“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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