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报信儿的小道士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只是碍于对方身份,不能做甚。
真昱脸上却还是淡淡的,连转头看一眼郭氏都无。
他小心的抱起楚浅颜,往内室走去,那是他平时小憩的地方。
首辅夫人面上略微尴尬,她火力全开,刚开口就极力讽刺,谁知本尊根本不介意,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一向受惯了人的吹捧,哪受得了这个,心中愤恨。见真昱旁若无人的抱起楚浅颜,显然没把她刚刚说的话当回事,气急道:
“国师也应注意点身份,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由于生气,声音也大了几分。
浅颜睡得香,这会儿正是好梦,被说话的声音吵到,不安的动了动。
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稳,真昱眉头微皱加快了加步,到软塌处他轻轻放下楚浅颜,帮她盖上薄被。出去时,又紧关上侧门。
此时对他来说,浅颜能好好睡一觉最为重要。
“你去看看,今年外面的鸟儿是不是多了,怎么如此呱噪。”真昱坐会桌前对小道士说道。
“嘚呢。”小道士愉悦的回道。
国师终于开口了,否则他是不敢回话的。但那个夫人那样说话,他都觉得憋屈。
在他眼里只有国师,国师说什么都是对的。三清观有好多小道士从前都是衣食不保的小乞丐,如今能够衣食无忧全靠真昱。
在他们心中真昱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
什么首辅夫人统统靠边站。是以小道士觉得国师还是太文雅了,临走前补话道:
“就怕那些鸟像是癞皮狗,打都打不走。我这就去找个粗点的棒子。”说完还愤恨的瞟了上座一眼。
旁人哪敢这样同郭氏讲话,就是真昱也得斟酌。但小道士无父无母流落街头,能活下来就是靠与人兽夺食,他年纪虽小,性格却很要强。
什么大道理他都不懂,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要加倍偿还。
国师给我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就要报答。
郭氏听了他的粗话,气的七窍生烟,对身旁的丫鬟厉声道:
“给我去好好教训那个道士!”
两个小丫鬟有点发懵,府里的奴才她们就教训过,可这里是道观,也能像在府里那样?
“三清观的事就不麻烦郭夫人了。”真昱道,又说:“还不快做事。”
小道士得了这话,才一溜烟跑了。否则他才不怕呢,为了国师拼命也是值的。
郭是见人已经走了,她当然不能满道观去找。
身后的丫鬟一个劲儿给她顺气,半晌才终于平静下来。她来还有其他的事,刚刚也是被气糊涂了。
但还是忍不住斜眼瞧着刺一句“国师真是驭下有方。”
真昱也挂上笑,“多谢夫人夸奖。”
郭氏又气闷,看着国师清清淡淡一个人,本以为这样的斗嘴他不擅长,没想到每句话都那么噎人。
真昱确实不耐与人争口舌之快,但郭氏不知的是,国师从来护短,但凡认定是自己的人,那他人就不能动。
再则才经过早时发粮之事,郭氏现在前来该不是为了说着几句话才对。
他所料无错。
今日郭氏坐在府里就听说儿子去给泥腿子发粮了,本来她只心疼儿子。
那些人活该命贱,如何能让自己的儿子去为他们劳累。但仔细打听一番才得知,原来这事还和三皇子有关。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将来能登大位必然是太子,灵云山发放丹药之举就是太子为了讨皇帝开心张罗的。
三皇子由来是个没用的,如今明目张胆做这项事,竟是要和太子龙虎斗吗?
不管三皇子是何意图,她儿子俞子然都不该胡来。要站队也该是往太子那方去,老爷这些年和太子关系匪浅,子然应怎么都该知晓几分。
以往也没见他如此冒失,郭氏心急,又派人到村里打探,果然不出她所料。
楚浅颜这个死丫头也在,要说以前郭氏对浅颜只是看不惯,小惩大诫,那现在可是把她恨到了骨子里。
要坏她宝贝儿子的前途和俞家,那还得了!这事郭氏也不敢隐瞒,告知了俞首辅。
首付大人当时正在书房看书,听后也无过大的反应。只是对郭氏要来三清观要人的举动默许了。
郭氏单单带着贴身丫鬟浅颜,是觉不过就是丫头,她要带走也简单。
谁知刚来看就见,真昱抱着浅颜。国师对女色从来冷淡,现在竟然如此。这个女人果然是狐媚胚子,男人看了都脚软。
由所见便想到自己儿子,才失了些分寸。
现在冷静些才道:“好,你道观的事由不得我管,里边那个我送来的姑娘,我今日就要带走。”
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往后再慢慢算。
真昱实在讨厌和妇人争论,但事关浅颜,他还是回道:
“既然已经到了三清观,便是道观的人,她修道资质颇高,我留下了。”
郭氏对他的言语很不屑,讽刺道:“那个丫头打眼一瞧,浑身上下都是妖媚气。国师哪是看她资质高,怕已是为美色所惑,起了色心。”
真昱也不恼,只淡淡一笑,道:“是,又如何?”
“哼,国师也不怕影响修为。”郭氏撇着嘴道。
“此事就不劳他人费心了。”真昱道
“哦?不知皇上若是知晓了会如何想?”郭氏理着袖口,好似不经意的问。
但她并没有看见预想中国师立马慌乱无章的样子,真昱笑容不减,嘴角勾起的幅度都没丝毫变化。
“夫人实在空闲,就替真昱禀明一番也无不可。”
他坐在那的样子,还是那样出尘。
郭氏已经拿出她以为的高招,都抬出皇帝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具威慑力。但此刻的效果堪忧。
一个人把自身最有杀伤力的招数用尽后,还是没用,那她就顾不得身份了。
郭氏眼神往隔门瞟,身后的两个丫鬟便知道其意,立即抬腿就要往里面走。
真昱坐在原处不动,只用腿看似轻柔的把旁边的椅子往门口踢去。
看着轻柔,实则又快力度又大,都带出了风。
小丫鬟清瘦,被激得摇摇欲倒,转了两圈才将将站稳。
这番威慑,她两人皆不敢再往前,只好往自家主子那边看。
郭氏现在已经气的眼都红了,胸口不断起伏。
眼看楚浅颜今日她是带不走了,便一手拍桌要起身离开,在经过真昱时,冷笑着说道:
“我倒要看看国师是否真的不在意,我们走着瞧!”
真昱全然不去管她。他悠然起身,轻轻打开门,见楚浅颜睡得很安稳,他立于软塌前看着她很久······很久。
浅颜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刚刚外边发声的事。其实就算她清醒在场,或许也不明白。为什么郭氏不怪自己儿子,却总是刁难她。
她从小被楚三爷娇养着长大,哪里晓得,在有些妇人眼里,儿子永远不会错的,错的只会是媳妇,男人是没有错的,错的永远是女人。
春光甚好,花开正艳,他们不知人世间种种,没有烦恼便争先盛开。哪晓得春日好虽好,却实在短暂得很。
夏日将到,春花娇嫩受不得烈日灼晒,只得凋谢。
也有那在春天努力吸收养分的,它们拼命积蓄实力,必将会在炎炎夏日一展风采。
晨钟暮鼓,三清观却只有钟声。楚浅颜闻声而醒,见绿荷站在门前往外洒水,小九在自己旁边,身子窝成一团酣睡正香,还发出有规律的细小鼾声。
回自己小院儿了,这感觉真好。
“绿荷,现在什么时辰。”窗外蒙蒙亮,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早晨还是傍晚。
“姑娘,您醒啦。”绿荷丢开手里的活计,走到浅颜身边。“钟声才响,该是卯时了。”
已经卯时了么?自己竟然从昨儿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天明?
“倒些水来。”楚浅颜道,她现在头不晕不疼就是渴的很。
浅颜心想,李酉思果然给的是好酒,就是只把自己喝醉了。真昱老奸巨猾,丁点都没喝吧,佩服,佩服。
绿荷端来水,她足足喝了三大杯才解了渴。又接来浸过花汁水的棉帕放在脸上醒神。
“姑娘,您可知道昨夜是谁送您回来的?”绿荷小心翼翼的问道。
上回送过一次后,就罚了姑娘去扫地。这次可是再犯,不知道又有什么惩罚等着。她还是得提醒三姑娘啊。
“谁呢?”
浅颜其实根本不很关心,能是谁呢,大致是哪个和绿荷关系好的小道士。
她现在只关心自己这次计划失败,又该用什么办法去和真昱打听铺面的事。
“和上次送您回来的人是同一个。”绿荷提醒道。
“什么?是上次送我回来的人?”
“对对对。”绿荷见楚浅颜满脸了然的样子,赶紧附和道。
“怎么会是李酉思呢?他不是在苦思冥想自己的大作吗?”
浅颜不解道,难道是李酉思担心自己不敌真昱,才前去救我的?嗯,算你够朋友。
“李酉思是谁?”绿荷做出比她更费解的表情。“国师的俗家名是李酉思么?”
“国师?”
楚浅颜瞪圆了眼,以表示自己的惊讶。若不是顾忌淑女身份,可能嘴都要张得斗大。
怎么会是真昱呢?这么说来,上次送自己回来的也是他?
他总给人有疏离之感,总给人一种我要是醉了睡在路边他也不会管的感觉。他会这么好心?
“是的,就是国师呀。”绿荷点头说道,三姑娘上回不就说知道是谁送她回的吗?怎么现在看这个样子却像刚知道的一样。
主仆二人皆是疑惑的看着对方。
“楚姑娘起身了没?”小道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绿荷才走过去回道:“起了起了,小师傅这么早来有何事?”
“国师让楚姑娘去抄经。还请姑娘快些换好衣服随我前去。”
绿荷看小道士手上果然托着一套崭新的道士服,赶紧就接了过来。
又要穿道士服?楚浅颜翻着白眼,她不要,不好看,不想穿。
“姑娘,赶紧让奴婢伺候您换上吧,国师可能又生气了。
“好。”
穿上宽大的道服,楚浅颜越瞧镜子里的自己越别扭。
她胸~部~发育得好,这衣裳也没个腰身。怎么看都显得很肥嘛。
不让穿喜欢的衣服,好。那就······
“绿荷,把最红的唇脂拿来,还有,最艳的花钿。”
浅颜心想:昨日才帮了你们,今天就翻脸不认了么,哼哼,看本姑娘如何整治你。
绿荷眼角都抽抽,三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要和国师对着干么?这可是在道观中,还能讨了好?
她站在原处不动,可不能眼睁睁看让三姑娘去找罚啊。
“快去!“浅颜站起身提高声量,喊道,气鼓鼓的小脸像是金鱼似的。
绿荷赶紧就帮她找东西去。三姑娘,三姑娘,这可是你自己要找的,怪不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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