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思忖着,却不说出口,省得徒惹他恼怒,只肃着脸道:“先前你晕倒在我家院子里,我们本着好心将你救了,眼下你也醒了,天大地大自有你的去处,还请你体谅我们一家老小诸多不便,早日离开……”
“当年宋正离开时,玉老爷可应承了,若哪日宋正愿回来,他定视如亲子。”宋正微微笑着,五个手指放在桌上敲。
每咔嗒一声,玉琳琅的眼皮子便跟着跳动一下,等他五指放平在桌上,他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问她:“玉老爷仙逝,他老人家说过的话,也不算数了么?”
“你……”玉琳琅一口凉气哽在喉咙间,面色变了几番,怨她,都怨她,平白去后山惹了一只野猪,落下这天大的人情。
爹又是个重情义重恩情的人,定是因为这个,才应下了这句话!
罢罢罢!好好好!
“玉家人一口唾沫一颗钉,说一不二!既是我爹应承,你要留便留!只是现在还是三更天,你能不能从我的屋子里出去?”
玉琳琅将一口气吞下,指着门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门!在!那!出!去!”
宋正握紧了玉佩,淡然自若地走到门口,玉琳琅还在捶胸顿足,他又折返回来,若无其事道:“你的丫鬟在外间休息,不方便。”
说着话,自顾自地打开窗户,轻轻一纵身,便从那窗户跳了出去。
宋正刚落了地,便听屋子里传来重重捶桌的声音,他回了头看,屋里的烛火随风摇曳,忽明忽暗,窗户上印出屋里人的影子,四处踱着步子,手还停留在脑袋上,像是在挠头的样子。
瘦弱的玉琳琅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眼睛熠熠生光,生气的身后还分外灵动。
他看着剪影,想象她碎碎念的样子,待回过神来,嘴角已经弯成了半月。他自个儿都怔住了,慢慢敛了神色,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玉佩,顺着上头的“正”字,一笔一划地描摹着,心里忽又觉沉重。
“宋正……”好久远的名字,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又熟悉又陌生。
夜雨倒也停了,屋檐上的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响着。
天边现出一丝光亮,隐约有公鸡打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重又一重,一只停了,又有另外一只跟着打鸣,他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隔壁的洪大叔清了喉咙,拔了声量道:“洪图他娘,你快来看,咱们家母鸡今天下了两个蛋!”
这一切,又陌生又熟悉。
一道身影飞快的扑过来,到了他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管,他弯下腰去摸摸它的脑袋,轻声道:“你也喜欢这里?那就留下来。”
噙了笑看这屋子:好像有点意思。
拔腿想往柴房走,正对面走来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孩,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见了他先是惊讶,而后却蹙着眉思索,想了片刻,才开口道:“葫芦哥,你醒啦?”
葫……葫芦哥?宋正转头看他,一瞬间有些迷茫,似乎在问:这是个什么称呼?
玉小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天香姐姐说你是‘闷葫芦’,我思来想去也不晓得教你啥好……”
叫一声“葫芦哥”,总比叫他“闷哥”要好吧?
玉小满兀自点点头,仰了头去看他:嘶,真高!
听天香姐姐说,他从前也住在家里,还救过姐姐,连名字都是爹给取的,那就是自家人了?这身子板可真好,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李妈妈胖揍了一顿,还能安然无恙一般站在这儿,厉害!
只是……他怎么像是从姐姐屋里出来的?
玉小满狐疑地看着宋正,待看到挨在他脚边的灰灰,又莫名生出好感: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亲昵地走上前,关切问道:“葫芦哥,你身子好些了么?”
身后的门嘎吱一下响了,玉琳琅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对玉小满道:“小满,赶紧收拾收拾,咱们还要上镇里去呢!”
玉小满干净应了声“是”,玉琳琅恨恨地看了一眼宋正,转身回了屋。玉小满看看玉琳琅,又看看宋正,总觉得哪里出了错,低了声问宋正:“葫芦哥,你从前是不是得罪过我姐姐?”
“嗯?”宋正挑了眉,玉小满压低了声音道:“我姐姐性格一向温和,素来与人为善,更何况葫芦哥你还是她曾经的救命恩人呐,若不是从前结仇,怎么……”
“小满!”玉琳琅不耐烦的声音传出去,玉小满吐吐舌头,应了声“哦”,朝宋正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天蒙蒙亮的时候,玉琳琅带上玉小满和天香再次踏上去驿站的路。临走前看向宋正的屋子,安安静静的,像是睡了回笼觉,那匹狼倒也安逸,躺在阳光最好的地方,眯着眼儿打盹,懒散得叫玉琳琅牙根痒痒,恨恨地出了门
一路上风尘仆仆,没想到到了驿站仍旧扑了个空。
三个人在寒风了吹了几个时辰,门口守卫的依旧是昨日的士兵甲乙,二人瞧不过眼了,几次三番过来劝:“姑娘,回去吧,咱们这当真没有姓贾的公子……”
玉琳琅被冻得鼻尖都红了,仍旧笑脸道:“我们再等等,大叔您忙。”
怕给二人惹麻烦,将天香和小满带得离驿站门口远一点,仍旧站着。
一等便到了快黄昏时候,士兵甲瞧他们两个小姑娘加个半大的小子有些心疼,给三人一人端了碗热水,一碗热水刚下肚,门口呼啦来了好些人,将整个门口都堵得水泄不通,士兵乙招呼他道:“赶紧回来,知府大人、县令大人都来了!说要拜访周公子呐!”
士兵甲忙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看玉琳琅,一张脸冻得红红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对他道谢,他皱皱眉毛,对玉琳琅道:“赶紧回吧。你听见没,这驿站里压根就没有什么贾公子,只有周公子!姓周,听见没!给你那锦囊的人怕是骗你呐!存心让你找不着他!”转了身,正好有个人从驿站里走出来,士兵甲暗暗指着他道:“瞧见没,那人便是周公子的贴身侍卫,叫周明,整个驿站里有没有姓贾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玉琳琅神色黯了黯,那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她看看天色,只得带着小满和天香往回赶。
月上黄昏的的时候三人才到家,疲倦加上内心的失落让三人都无话。
进屋时,恰好李妈妈送串门的洪大婶出门,见了玉琳琅,李妈妈赶忙道:“洪大婶送了好些鸡蛋和野味来,说是给小姐和少爷补身子呢!”
“总拿您东西,怎么好意思!”玉琳琅道,洪大婶嗔道:“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咱们两家做了多少年的邻居,你和小满可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顿了顿问:“事儿办妥当了么?”
玉琳琅摇摇头,洪大婶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担心,兴许明儿就能找见人了。等找见了人,咱们狠狠打王家人的嘴巴子!”
“一定!”玉琳琅点点头。
洪大婶摸摸小满的头,出门前低了声音对李妈妈道:“那事儿你回头记得帮我问问啊,小伙子没钱不打紧,重要的是实在!我瞧他就很不错!”
一席话说的玉琳琅一头雾水,随李妈妈进了门,只见院子里一个大个子蹲着在劈柴,身上衣裳倒是换成了自己的衣裳。
李妈妈努了努嘴道:“方才洪大婶来瞧见了他,问我是谁,我便说他是宋妈妈的儿子,从京城来探望我的,染了风寒,要在咱们这住上几日……结果你猜怎么着,洪妈妈一眼就相中他了,想要将他说给自家的侄女儿,让我打听打听他成亲了没。”
“这……”玉琳琅顿了一顿,道:“他又不常住,打哪儿来,往后还得回哪儿去的,洪妈妈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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