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桃刚睁眼, 就被迎面飞来的一个不明物体砸中了额头,她眨了眨眼, 睫毛上簌簌落下来的白色灰尘提示她这应该是一个黑板擦, 抬手摸了摸被砸中的地方, 有些疼。
周围的哄笑声和额头上有些尖锐的疼痛让温桃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感,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开始酝酿着惊涛骇浪, 骨缝里透着想要破坏周围一切的痒意, 这股明显不属于她的情绪让温桃狠心咬了咬舌尖,更剧烈的疼痛让神智终于得到了一丝清醒。
穿着大红色高跟鞋, 两道眉毛画的弯弯曲曲的英语老师风风火火的从讲台上冲下来,对着这个不思进取、每天上课开小差的学生怒目而视, 眼底像是要喷出火来,
“温桃, 上课又走神, 给我滚出去站着”
握紧双拳的温桃听她这样一说,原来是自己的错,那她倒是不好还手了,于是拉开身后的凳子, 乖顺的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站着,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记忆。
虽然她现在不清楚自己是谁,曾经经历过什么, 但心底却有道声音,明确的告诉她这只是一个寻常情况。
没了温桃的教室里很快传来叽叽咕咕的念单词声,她就在这样环境里得到了这具新身体的记忆。
原主原来也叫温桃, 她的父亲温大海是一个长途货车司机,长相憨厚老实,可私底下却在常年家暴她的母亲周爱华,温桃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性格上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原生家庭的影响,开始喜欢并且崇尚暴力,认为可以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幼儿园的小朋友抢了她的铅笔,她就当场把人打的鼻青脸肿,小学同学占了她的座位不还,她能放学后把人堵在巷子里用拇指粗的棍子抽,在父母畸形关系的影响下,她的性格越来越糟糕,朋友也越来越少
一直到温桃中考后的一个晚上,常年遭受家庭暴力的周爱华终于在沉默中爆发,晚上趁着温大海喝醉酒睡着的时候用菜刀砍下了他的头,然后自己跳楼自杀,只有十五岁的温桃目睹了这一切,从此精神也开始变的有些不正常。
她常常在晚上梦见母亲用刀砍下父亲头颅的那一瞬间,淌血的地板和骨碌碌滚到她脚边的脑袋让梦中的温桃失声尖叫,拼命奔跑,想要逃离这个可怖的梦境,却还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同一个场景。
父母双亡,精神又有些不正常的温桃很快被送到了乡下的爷爷家,淳朴憨厚的长辈却在两年后因为在傍晚喝醉了酒,失足跌进门前的池塘里淹死了。
从此温桃在世上便是真正的孤苦一人,性格也从一开始的躁狂多动变成了阴郁沉闷,她每晚的梦境又多了一具被泡的发白的尸体。
她常常逃课,跑到操场上的一个阴暗角落安静发呆,眼神凶狠又孤戾,谁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老师和同学们只是觉得她不守纪律,也不爱学习。
这样不讨喜的性格没有亲戚愿意收留,温桃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老房子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在每晚的深夜里苦苦挣扎,想改变,却又无力改变,想要积极生活,却没有努力的方向,想要快乐,想要得到救赎,却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这样太过猛烈又绝望的情绪直接影响了刚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温桃,她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眼神放空,无法对焦,外面春光灿烂的世界在她面前是一片模糊,脑海里有另外一个温桃在嘶吼,讽刺她可悲又孤独。
两个不同的灵魂在同一个身体里感受同样的情绪,温桃竭力想要压下这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在告诉她,她不是这样可悲又孤独的人
“你,跟我过来”,上完课的英语老师手里抱着教案,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在外面罚站的坏学生,转身走向办公室。
还在挣扎的温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醒,眼睛里藏着的疯狂和绝望开始如潮水般退去,“嗯。”
“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这眼看着就要高考了,你门门功课不及格,回回上课开小差,就你这样子别说考大学了,你连高中毕业都难”,怒其不争的英语老师说的唾沫横飞,把手里的教案拍的啪啪响,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与其在学校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家种田算了”
“这样的孩子怎么对得起家长的一片苦心噢”,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冷嘲热讽的语气让温桃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听不见也看不见,心底有恶魔在尖叫,阴森森的恐怖地狱向她打开了大门,她忍不住冷颤,在那一瞬间彷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看见了朝她滚过来的温大海带着血的头颅。
天地变幻,阴阳颠倒,温桃的灵魂仿佛都漂浮了起来,她俯视着地上的芸芸众生,觉得他们愚昧又可怜,一味木然的活着,这样玄妙的感觉让她对窗外的世界产生了向往,她情不自禁的往窗户的方向挪了一步,很快,她马上就能解脱了
“桃桃” 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传来,“回来”
温桃陡然惊醒,雾沉沉的一双眼逐渐恢复清明,她环顾四周,依然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她急切的需要改变现在的这种不正常状态,心里于是迅速做了决定,
“老师,你说的对,那我回家种田去了,再见”。
在办公室所有老师的目瞪口呆下,温桃迎着春日灿烂的阳光,大步流星的一路走出了学校。
回寝室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温桃循着记忆找去了车站,幸运的赶上了最后一辆末班车,颠簸了一路到了村口,她拎着书包和行李箱,一个人走向了小路深处。
老房子坐落在一丛竹林间,二层的红砖瓦房,门前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上还长着青苔,一脚踩上去潮湿又恶心。
天色已经开始有些昏暗,温桃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和书包,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大门的锁眼,从口袋里扒拉出一把钥匙开大门。
屋里又静又黑,阴森森的吓人,檐角下不知名的虫在叫唤,堂屋正中的墙上挂着老人的黑白遗像,照片上的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孤身站在门口的温桃。
“滋滋滋啪”,
堂屋的灯闪了几下,温桃收回伸向开关的手,转身把门关上,仔细锁好。
行李箱的转轮划过平整的水泥地面,温桃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这个密闭又安静的空间里,一直飘在半空中的心像是终于回到了原位,她脱了鞋直接躺上床,蜷缩着身体,从自己温热的体温中汲取安全感。
困倦和乏力迅速把她拉进了睡梦之中,在神智朦胧的最后一秒,温桃告诉自己,这个样子的她不是她
“喵”
半夜凄厉的一声猫叫把噩梦中的温桃唤醒,她睁眼,正好对上了窗外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心跳差点儿失去了节律,她支着上半身坐起来,房间里明灯晃晃。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窗外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剩下一片漆黑,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刚过,胃里传来了久违饥饿感,她抱着膝盖出了会儿神,半响下床穿鞋,准备去厨房找点儿吃的。
原身一直上的是寄宿学校,每个学期的期末才会回老家,等家里唯一的老人去世之后,她就更不愿意回去,如果不是学校寒暑假要清校,无处可去的她也根本不会回来。
厨房里只有一箱快要过期的泡面,还是老坛酸菜味儿的,温桃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两根泡面火腿肠,一个鸡蛋,打算一块儿放进泡面里。
插电的不锈钢小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白汽,温桃撕开包装袋,把两包泡面一块儿扔进去,用竹筷子搅两下,切成片的泡面拍档也扔进去,然后放调料包,最后再把唯一的鸡蛋也打了进去。
奇异的香味很快就占据了整个厨房,守着小锅的温桃不自主的吞咽了几下,唾液在口腔里疯狂分泌,耳边一直在响的鼓噪声和声嘶力竭的尖叫在这一刻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温桃感觉自己一阵眩晕,在蒸腾的香味里天旋地转,紧接着就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欣快感,她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了一抹笑,心情骤然放松。
舌尖的味蕾被酸辣的调料激活,温桃神情虔诚的吃完了一锅泡面,她想,她可能找到了能让自己改变现在这种状态的办法了。
吃完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温桃收拾了厨房里被自己弄乱的锅碗瓢盆,也没了睡意,于是搬了个小矮凳到檐角下守着天际放明。
清晨乡间的空气湿润又清新,温桃双手撑着膝盖,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那里飘渺氤氲的雾气宛如仙境,竹林里的小鸟啁啾,四周一片安宁祥和,她的心境在这样的环境影响下也慢慢变的平和,血液里一直流淌着的躁动不安也随之消失,她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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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沈燕杳天涯路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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