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院子不大, 但新房的大门关上之后,外头的热闹就像是隔了一层似的远去许多, 这会儿在屋子里头陪着严玉华的, 自然是她的奶娘卢嬷嬷和两个大丫鬟。
其实严玉华陪嫁的人不少,不过赵家的院子不够大,如今还住着赵家的许多人,严玉华若是把人都带过来恐怕是住不下, 所以陪房其他人都住在了她陪嫁的院子那边。
外头的酒席还是闹哄哄的,严玉华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那是方才拜堂的时候紧张的, 虽说她自认是个理智的人, 但实际上作为女子拜堂成亲的时候如何会不紧张。
微微松了口气,严玉华就听见兰心叽叽喳喳的说道:“小姐,您方才可是没看到,咱家姑爷穿上喜服可俊啦, 那些夫人小姐都看得愣住了。”
同样身为大丫鬟, 蕙兰比兰心沉稳许多,听了这话就嗔道:“兰心, 别瞎咧咧, 待会儿让人听见了可不好。”
兰心噘了噘嘴不说话了,卢嬷嬷看着她们说笑, 一边却体谅的问道:“小姐, 你累不累?”
严玉华还未回答, 新房的大门却忽然打开了, 外头站着一个梳着发髻喜庆打扮的女人,卢嬷嬷眼精着呢,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出生应该不大好,不然的话手不可能那么粗糙。
很快她就认出来此人是谁了,连忙客气的喊道:“这是赵家大嫂吧,快进来。”
小陈氏这才进了门,说实话虽然眼前的是弟媳妇,但一来严玉华出身不凡,二来她入门的嫁妆也多的惊人,这难免让小陈氏有些没底气。
幸好弟媳妇带过来的奶娘和丫鬟都十分和气,说话做事也带着体贴,这才让小陈氏略微放心了一些,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弟媳妇,这是阿福交代我送过来的,都是容易吃进嘴的东西,你若是饿了就先顶一顶,前头的席面怕是没那么快结束。”
卢嬷嬷连忙接过食盒打开,却见里头放着的都是能有一口塞进嘴巴的小点心,还有一碗甜汤,可见这位嫂子也是花了心思的。
“多谢嫂嫂了,还让你专程跑了一趟。”严玉华柔声感谢,她虽然还没有摘下盖头,但谁都能听出声音里头的真诚感激来。
小陈氏听着也觉得高兴,暗暗想着这个未来弟媳妇虽然出身不凡,但看起来不像是难说话的人,她自己性平和,在家里头跟丁氏邓氏就有些处不来,反倒是跟温柔的关系更好一些,如今多了一个弟媳妇,她自然也希望是个好脾气的人。
“那你先吃着,我就出去忙了,有事儿让丫鬟出来喊我一声就好。”小陈氏又交代了一句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老赵家的女眷只有她跟老陈氏,都得出去招待客人。
等人走了,卢嬷嬷才笑着说道:“亲家大嫂看着倒是个和气的人,若是赵老夫人也是这般的性子,小姐以后倒是不用发愁婆媳相处了。”
严玉华其实是见过老陈氏几面的,不过都是上门商量亲事的时候,接触实在是不算多,不过听严老夫人提起过,老陈氏虽然不如小陈氏温和,但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
兰心的关注点倒是跟卢嬷嬷不同,笑着说道:“还是姑爷体贴小姐,怕您饿着才专程让大嫂子送点心过来,小姐,不如您吃一些吧。”
严玉华倒是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不过她如今上了妆,待会儿还得见新郎,自然也不肯多吃,不过是吃了两块点心垫垫肚子罢了。
外头的婚宴闹腾了许久,等赵九福再一次回到新房已经是夜幕降临之后,随着他一块儿进来的还有几个亲朋好友,都是打定了主意要闹洞房的。
赵九福几乎是被孙光宗推着进来的,后者一边推一边喊:“走走走,咱们去闹洞房,阿福,你得让我们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
赵九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提醒道:“你这还没成亲呢,小心将来我闹回去。”
只可惜孙光宗是个不怕死的人,一个劲的闹腾,显然没想过将来自己也有成亲的那一日。
赵九福无奈的咳嗽了一声,这才在喜娘的提醒下开始掀开盖头,在挑开盖头的那一刻,赵九福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跳都加速了一下,只因为那一双剪水秋瞳。
“新娘子太漂亮,这新郎官都看待啦!”孙光宗大大咧咧的喊道。
赵九福这才回过神来,他咳嗽了一声清醒过来,喜娘那边已经将合卺酒递了过来,在众人的闹哄之中,赵九福与新娘子一块儿喝了合卺酒。
刚喝完,喜娘又递了一碗汤圆过来,赵九福下意识的都接了过来,又把其中一碗递给自家新娘,严玉华笑着接了过去。
两人都吃了一口,脸上露出几分古怪来,喜娘却已经连忙问道:“枣子生不生?”
“生!”赵九福发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颊肯定是通红的,而坐在身边的新娘子更是面如桃花,羞怯的不成样子。
他们的羞涩看在周围人的眼中,自然就成了趣味,幸亏闹洞房的人都是有分寸的,很快就放过了赵九福,当然,这也是进来之前赵九福用自己酿的人参酒威逼利诱,让他们悠着点。
闹洞房的人离开之后,卢嬷嬷又招呼两个丫鬟端水给小夫妻俩洗漱,蕙兰手脚麻利的给严玉华卸掉了妆容和发髻,三人对视一笑连忙离开了房间。
房门再一次关上,这一次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暧昧的气息慢慢蔓延,赵九福清咳了一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话。
说起来这辈子他跟女人相处的经验实在是不多,除了家中母亲和嫂子几乎等于零,也难怪他现在有些坐立难安了。
不过毕竟是大婚之夜,他总不能让一个姑娘主动吧,想了想就问道:“玉华,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哎,小叔他行不行啊?”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用说肯定是赵顺昌的。
又有一个人压低声音提醒:“别这么大声,待会儿里头听到了。”
赵九福看着脸颊炸红的新婚妻子,走过去就要给窗下的人一点教训,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喊道:“阿昌,你拉着你四叔干嘛呢,赶紧回房休息去,你小叔面子薄,要是害得我孙子孙女出来的晚,看我不收拾你。”
不管赵顺昌是不是甘愿,老陈氏出马一人当俩,很快新房就彻底清净了。
老陈氏甚至还贴心的敲了一下窗户,提醒道:“阿福,你放心,外头没人了。”
赵九福脸颊也变得通红,只得厚着脸皮倒了两杯热水,两人面对面喝了才算是好一些,不得不说这会儿喝水都觉得甜。
严玉华瞧着这样的赵九福倒是觉得有趣,以往的时候,她眼中的赵九福向来都是沉稳如山的,而现在有些孩子气,有些害羞的赵九福,在她的眼中变得分外的可爱起来。
也许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自己的夫君有些不对,严玉华心中暗暗想着,眼睛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边坐着的男人。
不得不说兰心的话说得不夸张,新郎官打扮的赵九福越发的出色,往哪儿一站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眼光,更难得的是他目光清正,有谦谦君子之风。
严玉华忽然想起了一首诗,口中已经顺其自然的念了出来,一直到念完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灼烧的几乎要沸腾起来。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赵九福先是微微一愣,随机却反应过来,婚礼之前,他曾经担心过未来的妻子并不喜欢自己,那样的话即使他努力,恐怕两人也只能相敬如宾。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赵九福心中也有几分愉悦,忍不住伸手握住严玉华的手,低声说道:“一堂缔约,良缘永结,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严玉华一直低垂着的眼睛第一次抬了起来,她的眼中有无数的期望和奢求,她直视着赵九福,似乎在看他说的话是否真心,在看他发的誓是否诚意。
然而在赵九福的眼中,她看到的永远只有一腔真诚,并无半点虚假,无论将来如何,此时此刻,她的夫君是珍爱着自己的妻子,愿意与她盟白头之约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严玉华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她卸妆之后略有几分寡淡的容貌都变得艳丽起来,那是一种从灵魂升起的快乐,是心灵带来的美貌。
赵九福显然更加喜欢眼前的妻子,他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用最体贴的姿态,温柔的态度,和煦的印下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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