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才锐者, 最易坏。若有之,父兄当以为忧,不可以为喜也。切须常加简束, 令熟读经学,训之以宽厚恭谨,勿令与浮薄者游处。如此十许年,志趣自成……”
赵九福一边念书, 一边讲自己今日写完的笔墨收起来,他练字的纸张自然也得收起,因为在船上练字不容易, 赵九福如今练字的时间减少了一些。
青竹以前大字不识一个,跟着赵九福才多多少少学得了一些,他人脑子不太机灵, 但胜在一个踏实肯学,这么些年下来也略微能听懂赵九福读的书了。
这会儿就是如此,青竹听得专心致志,偶尔嘴巴里头还跟着赵九福念叨两句,一看就知道是个用功学习的好孩子, 那劲头可比赵九福的几个堂侄儿好多了。
赵九福收拾完东西,笑着问道:“这句话听懂了吗?”
青竹嘿嘿笑着说道:“听是没听懂, 但能让少爷记挂的书肯定是好书, 这话肯定也是有大道理的好话, 我能记下多少都是赚到了。”
赵九福也不嫌弃他说话直接粗俗, 笑着解释道:“这话出自一本家训, 意思是才思敏锐的年轻人,最容易学坏。做长辈的应当把它认为是忧虑的事,切记要经常加以约束和管教,训导他们做人必须宽容、厚道、恭敬、谨慎,不要让他们与轻浮浅薄之人来往。这样十多年后,他们的志向和情趣会自然养成。”
青竹这次听懂了,不过还是说道:“少爷就是才思敏锐的年轻人,但您绝对不会学坏。”
赵九福暗道自己若不是两世为人,已经在上辈子经历过许许多多,尝试过人世间的酸甜苦辣,这么被一家子老小宠爱着,就算是有几分才华也容易被宠坏了。
不过这话自然不必跟青竹说,赵九福照旧收拾完之后不知了几个字的作业,对青竹说道:“你今日且练会这几个字,这一路到京城,想必也能多认得一百字。”
青竹忙不迭的点头,他可不觉得这写字是苦差事,当初他们村村长的儿子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少爷愿意让他一个下人花费笔墨纸砚那是恩赐。
见青竹练字的十分认真,赵九福略微提点了两下就打算出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走到外头就瞧见赵老四正巧跟孙管家在说话,两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赵九福走过去之后,孙管家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去做事儿了,赵老四倒是回头说道:“你看完书了,哎,我坐船都有些坐腻味了,难为你还能静下心来看书。”
赵九福就说了:“正是因为船上无聊,所以才有时间慢慢看书,四哥,你真的不跟着我一起看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无聊的待着还不如做点事情。”
赵老四却忙不迭的说道:“可别,你四哥我可没有读书的脑子,以前我在家读书那是哄着你四嫂,真要让我读书那可不得要了人命。”
感情这位识字写字都是情趣,也怪不得每次出门都恨不得离他的书房远远的。
赵九福苦笑不得,正巧这时候船靠边停靠,孙管家的意思是稍作补给,但因为停靠时间不长就不建议大家伙儿下船,免得到时候误了时间。
谁知道就在停靠的空档,后头的船上倒是过来了两个人,前头四十出头的应该是一个奶娘,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
那奶娘脸若圆盘,嘴角含笑,看起来似乎是个十分好性子的人,一上船就对孙管家说道:“孙管家,多亏了你送来的蜜饯,这些日子我家小姐的胃口好多了,这是小姐专程命人准备的小小谢礼,还请不要推辞。”
孙管家听了也觉得高兴,只要这位严小姐身体没事,能够安安稳稳的抵达京城对他来说就是大好事儿了,瞧见那丫鬟手中还拿着一个礼盒,顿时客气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当得一个谢字,再说那蜜饯还是赵举人送的,您要谢也应该谢谢他才对。”
奶娘眼神一动朝着旁边看去,孙管家已经在介绍了:“卢奶娘,这位便是新亭府的赵举人,那蜜饯正是他们家的特产。”
赵九福没料到那严家小姐还会专程来道谢,毕竟孙家这边没有主人在,在世家大户小姐的眼中恐怕这些管家随从跟下人没有什么不同,不值得专程关注。
不过这般一来,赵九福对严家人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客气总比来气好:“卢奶娘不必客气,不过是一坛子蜜饯而已。”
卢奶娘见赵九福一身书香气便觉得喜欢,再看他容貌俊秀出色,说话也和声和气更是觉得难得,便笑着说道:“蜜饯虽然是小事,却解了燃眉之急,还请赵举人不要推辞。”
赵九福想了想这么推来推去也不是办法,就说道:“四哥,你去屋里头把剩下的蜜饯都拿出来吧,卢奶娘,左右我们几人都不晕船,也不爱吃这酸甜的口,就都送予你们吧,上京的路还长,可备着作不时之需,”
卢奶娘一听果然没有推辞,欢欢喜喜的端着剩下的两个瓦罐回去了,被留下的赵九福打开礼盒一看,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是一些一看就精贵的吃食。
现在虽然天气冷放的住,但赵九福也没有独吞的意思,将吃食取出来分给了孙管家一部分,其余的与赵老四和青竹一块儿吃了。
那头卢奶娘回到严家的船上,小心翼翼的将两瓦罐收起来,这可是她家小姐的胃口保障,这才吃了几日蜜饯,小姐又能吃得下东西了。
严小姐见她送了回礼,回来反倒是多了两个罐子顿时奇怪:“奶娘,怎么又有两罐子的蜜饯,莫不是你开口又问他们要了。”
卢奶娘连忙解释道:“小姐,我哪能做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这不是过去的时候正巧遇到那位赵举人,我把回礼给了他,他便说这蜜饯不值得什么,他们家三人也都不晕船,就送了我们以备不时之需。”
卢奶娘知道他们家小姐的性,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她的脸色,又说道:“我若是不收下这蜜饯的话,那赵举人也不肯要回礼,这才不得不收下了。”
严小姐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过东西拿都拿回来了,若是这会儿还回去的话反倒是不好,她微微一笑说道:“行啦,我也没有说你的不是。”
卢奶娘笑了笑,走过去帮严小姐梳理起发髻来,一边又说道:“那赵举人看着年纪轻轻,学识才华肯定不错,更难得的还是个体贴人的性子。”
严小姐看着镜中的自己,并不在意的问道:“年纪轻轻能考中举人,学识才华必然是不错的,不过才一面之缘而已,奶娘怎么就知道那人是个体贴性子?”
两人说话的随意,不管是卢奶娘还是严小姐似乎都不觉得在闺中谈论一个陌生的男子是值得让人羞怯害臊的事情,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卢奶娘却笑着说道:“小姐你想啊,若不是体贴人的性子哪里会送咱们蜜饯,再说了,我让小环去打听过,那孙管家对这位赵举人赞不绝口,可见绝不是个恃才傲物没眼力见的。”
严小姐微微挑眉,对此不以为意,卢奶娘却忽然低声说道:“小姐,不是奶娘多嘴,当年定下来的婚事既然给了二小姐,您也得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打算打算。”
“老夫人虽然是想着您的,但她如今不管事儿,若是让那白氏做了主,她能费心费力的帮您相看才怪,巴不得找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家。”
严小姐却并不因为卢奶娘的话生气,反倒是慢条斯理的说道:“当年娘为我定下了亲事,原本确实是好意,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二妹想要,给了她说不定还是好事,若看我自己的心意,我宁愿在家做姑子也是不想去那家的。”
卢奶娘却又几分着急的说道:“那禄国公府固然有几分不好,但到底是国公府呀,老爷虽然是三品大员,但想要找比禄国公府还要好的门第,怕也是不容易。”
严小姐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淡淡说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奶娘,禄国公世子绝不是我的良配,至于婚姻大事,我心中自有几分计较,你且放心就是。”
卢奶娘哪里能放心,她家小姐就算聪慧绝顶那也是个姑娘家啊,哪有姑娘家为自己的婚事做主的呢,虽说因为此次易亲的事情,老夫人和老爷对小姐心怀愧疚,答应了她以后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但说到底她家小姐也不能自己出门相看人家啊。
严小姐却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她的所思所想太过惊世骇俗,只怕连一贯疼爱自己的卢奶娘也不能理解,所以这会儿并未说出口。
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嫁人关乎女人的一辈子,可是白氏母女的所求从来不是她想要的,比起身陷禄国公府,一辈子因为那风流世子与人争风吃醋,她倒是宁愿嫁一个短命人,那样子就算不能出门,日子也过得清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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