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金陵吗?”青竹跟着赵九福身后跳下船, 带着几分惊叹说道,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大约就是遇到少爷了, 不然的话他一个穷山沟沟里头的小子,别说来金陵看看了, 一辈子能不能吃饱穿暖走出村子还是问题。
赵九福听了微微一笑,解释道:“这里虽说叫金陵码头, 但实际上并不地处金陵, 而是属于临湘, 只是因为金陵那地方不靠运河,想要从水路上京的金陵人都会先往这边转,而临湘又不如金陵出名, 久而久之这地方也就被称为金陵码头了。”
青竹这才明白过来, 嘿嘿笑道:“多亏少爷这么一说, 我才没闹出笑话来, 不过少爷您怎么啥都知道呀,您之前可也没有来过金陵临湘。”
赵九福拍了拍自己的书袋子笑着说道:“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走吧, 咱们下去逛一逛。”
因为孙家的船队只在此处停留一日,赵九福等人晚上还是会回来住宿,所以三个人轻装出行倒是轻松的很。
三人慢慢悠悠的离开了码头, 走出最热闹的地带才发现, 临湘这地方果然普普通通, 虽然因为码头的存在繁华了一些, 但跟他们在码头看见的热闹还有一定差距。
赵九福出门在外有典型的现代人思维, 不说穷家富路,但到了一个地方最喜欢走走看看,最好是慢慢的走慢慢的看,与当地的百姓融为一体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现在他自然没有那个时间花十天半月停留在一个地方,但三个人走在当地的街上,吃着当地的小吃,时不时跟当地人搭个话,倒是也悠闲自在的很。
赵老四一度觉得自己这个侄子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别的不提,光是出门在外跟谁都能说上两句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瞧瞧,这才吃了一碗馄饨的功夫,那老板恨不得放下生意就坐在他弟弟旁边聊天,不说祖宗八代吧,至少两人话里话外能把家底儿都交代了。
等他们吃完了馄饨要走的时候,那老板还依依不舍,送了他们两块油饼不说,恨不得送出十里路,弄得赵老四忍俊不禁:“我说阿福啊,你这要是没读书考科举,这出门在外也吃不了亏,你这张嘴可比你叔叔我厉害多了。”
赵九福哈哈一笑,他这本是都是上辈子历练出来的,那时候上山下乡的做调研,如果嘴皮子不利索当地人哪里会跟你说真话,就是给钱也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现在的身份是举人,读书人的身份原本就让老百姓喜欢,他若是平易近人一些,说话通俗易懂一些,再加上能看懂人心一些,与人沟通也变得容易起来。
因为这会儿是赶考路上,赵九福三人就算是看到中意的东西也不大会买下来,毕竟行礼越来越多的话进京更加麻烦。
为此赵九福还十分遗憾,笑着说道:“我吃着这边的橘红糕十分不错,爹娘指定会喜欢,到时候咱们回乡若是能路过,倒是可以买一些回去。”
赵老四正在往嘴巴里头塞橘红糕呢,说实话他压根不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不过就是买了尝一个新鲜,听了赵九福这话却是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赵老四才叹了口气说道:“怪道你四嫂老是说你为人体贴,可不是,方才我就光顾着吃了,连家里头老婆孩子都没想到,你却已经惦记着爹娘了。”
赵九福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好,但赵老四却反省道:“人家都说我对你嫂子好,其实还不如你一个孩子用心,方才我就顾着自己吃了,连顺安都没想到。”
“哎,等回来的时候一定得记得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回去,让你嫂子和顺安也新鲜新鲜,也不算出门白走一趟。”赵老四又笑着说道,显然觉得自己还有值得改进的地方。
青竹在旁边听着觉得有些奇怪,事实上在他老家那边,家里头男人能挣钱回家那就是好男人,若是再不打老婆那就是人口称道,出门在外能记得给家里头婆娘带东西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在他看来老赵家的男人一个个的都那么听老婆的话,实在是有些奇怪。
吃吃逛逛了一会儿,眼看夜幕即将降临,赵九福就带着赵老四和青竹往回走了,刚到码头附近就听见闹闹哄哄的声音,这边的码头似乎并不因为黄昏的到来而沉寂。
赵九福也没急着上船,反倒是跟来来往往的管事搭话,倒不是他不想找苦力搬运工说话,而是他们忙忙碌碌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应付他了。
相比起来,这些管事知道的事情多,时间也比下面的人宽松许多,见赵九福一脸文气的样子,一问还是个举人,倒是也乐意跟他说话。
赵九福也不问什么私密的事情,只是问一些临湘见闻,打开话匣子之后自然聊得更多了。
等他们真正上船的时候天色都黑透了,赵老四见赵九福眉头紧锁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阿福,你这是怎么了?”
赵九福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方才那几个管事的透露,他们装箱的东西都是粮食。”
赵老四还是不明所以,奇怪的问道:“运粮食有什么不对劲吗?每年这河上头来来去去的运粮船不是很多吗?”
赵九福有心想说运送粮食确实是正常,但现在既不是秋收之后,也不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好几个管事儿都说运送的是粮食,不免有几分奇怪的味道在。
冬天可不是跑船最好的时节,这时候天气太冷,北方的河道结冰的也多,再有一个过年前后就是底下的人也不会想着出门,赵九福问了之后心中便有几分古怪的感觉。
但他又说不出有什么古怪来,左思右想只觉得自己想太多,便说道:“也是,是我想多了,四哥,我们回去早些洗漱歇息吧,明天还得继续赶路。”
一觉醒来,赵九福总觉得心里头还有几分不踏实,又说不出不踏实在哪里,索性也就不再深究这件事了,免得自己想破了头只是烦恼了自己,压根没啥用处。
全心读书之后烦恼果然少了许多,赵九福习惯读半个时辰的书就得出去走走看看,让眼睛歇一歇,免得年纪不大弄出眼疾来,这年头可没有眼睛给他用。
这天他走出船舱之后往远处眺望,却见孙家船队之后一直跟着一艘船,那艘船并没有孙家船队的宽敞大只,但是看着倒有几分精致,像是那种只送人的客船。
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通路的船只,但过了几天每日都看见那艘船跟在孙家船队后头,赵九福心中觉得奇怪,找到孙管家一问才知道原因。
孙管家说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瞧我,忘记把这事儿告诉赵举人了,那后头的客船是严家的船。”
“严家是京城的大户人家,严家老爷官拜吏部右侍郎,出生更是金陵的宦官大族,说起来这位严大人还是我家大少爷当年的恩师,此次在金陵码头停留期间,严家的人打听到消息便找上门来,托付我们看顾一下那艘客船。”
赵九福听了不但没有解惑,反倒是更加疑惑了,要知道吏部可是实权部门,能够成为吏部右侍郎的自然不是普通人,他们家的客船要进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孙大哥莫不是跟这位严大人关系密切?”
孙管家但笑不语,只是说道:“主子们的事情,我一个当下人的也不大清楚,只是既然严家人找上门来,我们少不得看顾一下那艘客船。”
停顿了一下,孙管家又低声说道:“船上的主人我也还未见过,只是听闻是严大人家的嫡长女返乡祭祖,说是托付我们护送,其实也不过是不放心让商队略看顾一二。”
赵九福听他这般说也没有继续追问,不然倒像是他对人家姑娘多感兴趣似的,只是私底下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毕竟一个三品大员的嫡长女独自返乡祭祖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回京城的时候居然身边没有多少人护送。
也许那艘客船上还是有护送的人,但赵九福偶尔看着上头人却不多,至少还不如商队的护卫队多,偶尔倒是有丫鬟出来走动,倒是并未见过像是小姐的人。
赵九福是知道孙耀祖这些年的仕途的,比起弟弟来,孙耀祖在科举上的天赋显然更好一些,早些年就已经考中了进士,甚至通过考官进了翰林院。
只是进入官场之后,孙耀祖的仕途就变得不那么平坦,这一点从孙光宗的话中不难看出,孙耀祖后来娶妻也有几分联姻的意思在。
但一直到他进京这一年,孙耀祖进入官场六年之后依旧还是个翰林院博士,可见平常出生的进士想要在官场再进一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若是孙耀祖想要走一走严大人这条路,而让孙管家主动护送严家的人,这事儿倒是可以说得通,但此事反过来却有些怪异。
赵九福没有多想,左右这不是他现在要接触的事情,当务之急他应该做的是好好看书,用功考试,一切等考中进士之后才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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