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内的王座上,夫差将白珠抱在怀里,听着下头跪在地上的芙晓将孙乐姑姑和渠夫人一事一一上报
芙晓本就口舌了得,又是个机灵伶俐的,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告状哭诉来的,怎么能不添油加醋掐头去尾一番,在她鲜活生动的描述下,白珠是如何如何的被德高望重的孙乐姑姑看不起,出言折辱的,又是如何如何的被渠夫人仗着位分和背后的齐国欺负的,果然,夫差的脸色一点点的黑了
“哼!”夫差重重的拍案“寡人知道这宫里多有人因为你的身份看不起你,但那都是从前,现在的你是寡人最爱的女人,是吴国的王妃,这不就是在贴着寡人的脸打吗!”
“来人!传我旨意下去,渠夫人言行失德,幽禁于明露楼,没朕的旨意,不许放她出来!”
伏在他膝盖上的白珠拉住了夫差的衣角,懦懦切切道:“大王,渠夫人是齐国贵族之女,又是齐国亲自派人送来的,大王这样处罚了渠夫人,万一...万一齐国那边不高兴了怎么办?”
看着白珠这样担惊受怕的样子,夫差心中不忍,摸了摸她额发轻声道:“此事爱妃不用多虑,一切自有寡人替你做主”
“大王!”白珠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胸前道:“夷光知道大王是疼爱妾身,可前两年大王和齐国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实在是伤了元气,如今再因为妾身这点小事和齐国起了龌龊,齐国怀恨在心,再举兵进犯可如何是好,再打一仗,劳民伤财,那妾身也就真成了他们口中的妖妃了呀”
夫差心疼不已,将她抱在膝上,宛如哄小孩一般轻声细语的和她解释道:“爱妃忧国忧民,愿意委屈自己去顾全大局,寡人心中感慨,这渠氏若能有爱妃一半的懂事,怎么又会干出这种事呢?说到底她不过是仗着有齐国在后面撑着,即便是爱妃能委屈自己忍下这一回,可后头必定就还有第二回第三回,难道回回都要委屈寡人的爱妃去忍气吞声吗?”
白珠哽咽着说:“那自然是不能的”
“这就是了,渠氏既然已经嫁到了吴国,那就是寡人的人,寡人可以因为齐国给她几分体面和宠爱,但绝对不会允许她仗着这一点,来欺辱爱妃,折寡人的颜面,齐国就算再有异议,但只要渠氏不曾诞下公子王女,那就是于我吴国无功的,难道齐国还能因为这件事把手伸到寡人的宫闱之中吗?再说了,齐国的渠氏,早就跟齐王面和心不和,齐王是不会因为这事替他们出头的”
白珠看着娓娓道来的夫差,极敏锐的捕捉到这段话中的两处疑点:为什么对于渠氏不会诞子这事,夫差如此肯定?而他又是怎么知道渠家和齐王关系的?
白珠闷在他胸口,低低的问:“那要是渠夫人现在有子,渠家和齐王关系很好,大王是不是就不能这样了?”
夫差爽朗一笑:“寡人怎么会让渠氏有子?渠家的女儿能被齐王送来寡人这里,关系又怎么可能会好?”
白珠心中一惊,原来渠夫人入宫两年都不曾有孕,是夫差做的手脚,甚至渠家和齐王的关系,他也有推波助澜在里面
世人皆道吴王夫差,性情暴戾,杀伐冷血,贪图美色,是个只知道使用武力的人,可一个武夫,怎么会有如此计谋和手段,他绝对不是世人看到的那样简单
那么自己呢?自己的这些女儿家的手段和小心思,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一无所知,自己和越国之间的关系,他又暗中做了多少调查?
感觉到白珠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夫差摸了摸自己脸道:“怎么了爱妃,寡人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白珠紧紧箍住他,抬起下巴道:“妾身只是觉得大王手段了得,有大王在,妾身心就安了”
夫差被她逗乐了,开怀大笑:“哈哈哈!寡人乃是吴国的王,如果这都护不住了,那就白当了那么多年的王了!”
是了,他是吴王夫差,能在这诸子百家,能人辈出的时代当了那么多年的王,怎么会是个莽夫呢
“至于孙乐....”夫差沉吟了一会儿道:“来人,去让孙乐过来一趟”
不消片刻,孙乐姑姑便到了,仍是初见她时的那套青灰色宽大曲裾裙,古板的发髻,将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带的死寂了几分
孙乐姑姑看到上座夫差膝盖上的白珠,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端庄的朝夫差行礼:“奴婢见过大王”
夫差对她的态度还算不差,叫起后问道:“施嫔也在这里,为何不见过施嫔?”
孙乐姑姑身形停顿了一下,才侧身对着白珠行了一礼说:“是奴婢的过错了,见过施嫔娘娘”
白珠自然是不情不愿的叫她起了,而后继续窝在夫差身上不说话
夫差又顺了顺她的头,撑起几分严肃对下面的孙乐姑姑问道:“寡人听说昨日你对施嫔多有不敬,你也是经年的老人了,一直跟在先王后身边的,一向礼数上是最好的,寡人正是瞧中了你这一点,所以让你管事,怎么现在连个尊卑上下都不懂了呢?”
孙乐姑姑抬起了头,板着脸道:“恕奴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奴婢在吴宫侍奉了数十载,是什么样的人大王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要论起礼数规矩来,奴婢可以说从来都没有过什么错处,可奴婢昨日为何会对施嫔失了尊卑呢?大王想过没有?”
“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在大王身边,宫里就彻底乱了分寸,先是侍奉了那么多年的妍夫人失势,再是这独一份的专宠,如今大王又打算要给这个女人建宫筑台,不仅仅是这吴宫,吴国上下,都彻底乱了!大王宠妃,本不是什么大事,哪个君王没有几个爱妃宠妾,几段风流韵事的?可大王也要知道适可而止,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越国送来的,这些年越国对吴国里里外外,看似奉承献殷勤,实则是狼子野心,一直是对吴国是虎视眈眈,这施氏就是越国专门送上来迷惑大王的,大王不仅不提防着,还这样宠着爱着捧着,不是正中越国的下怀吗?这样下去,国不将国啊!”
孙乐姑姑说完,夫差搂着白珠的手臂明显重了几分力气,而后又最终松开了,他感慨万分道:“寡人知你的忠心,可到底寡人才是这吴国的王,该怎么做,不需要别人来指点说话,此事是你有错在先,寡人意欲革掉你的管事之权,去先王后陵前侍奉,不知你可有异议?”
孙乐姑姑似乎是早就猜到会这样,随意一笑,道:“这些权不权的,奴婢本来也不在乎,这些年只不过是想替先王后保全她的威严,既如此,奴婢就在此谢过大王了”
说完她重重跪着磕了个头,将腰上的铜牌解了下来,放在身前
白珠本来想起身说什么,但她稍微一动,夫差就搂的死死的,明显是不想让她说话,无奈,她只好当了一回观众
“这几年你掌管宫事大小一应,都不曾出过什么错,劳心劳力的操持着,寡人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珠宝金银都会给你备足了,让你下半辈子,也过得舒心畅快”
夫差这话是放下身段去说的,但孙乐姑姑并不怎么搭理这一遭,只是随口嗯了两句,郑重拜别,临走前对夫差说了一句:“大王好自为之”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去看白珠一眼
白珠十分受伤,她感觉这个妖妃的名头被按定了,原本她来告个状只不过是想让夫差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谁知道夫差一出手,就是直接拿权幽闭了
而当人走后,夫差这个罪魁祸首将下颚抵住她的额头上,就仿佛刚才那些事情都不存在,问她道:“今晚爱妃想吃鱼炙,还是肉糜?”
白珠没好气的推了推他,奈何自己力气太小,夫差还是纹丝不动的,:“大王这是要将妖妃这个罪名,老老实实的让妾身背稳了呀,让妾身受万人唾骂”
“寡人在不是再给你出气吗,孙乐和渠氏对你不敬,那就是对寡人不敬,爱妃这样娇滴滴的可人儿,寡人都还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哪里就轮的上她们,来指三道四的了,所以定要狠狠责罚了才是,何况爱妃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她想的求的呢?”
夫差嬉皮笑脸的将她抱稳了,白珠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挽救上来的一点形象都被他败光了
“怎么会有人求这个,渠夫人也就罢了,大王是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谋,可孙乐姑姑她不一样,她在宫里的影响力是数一数二的,大王把她的权给缴了,那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个人去管事呀!”
夫差摸了一把已经没有的胡须,思虑了一下道:“倒是有点道理啊...”
然后他看向白珠,笑道:“不过寡人瞧着爱妃也是十分聪明伶俐,不如这宫里的事宜,索性都交给爱妃管了,再让箐夫人教一教,这不就好了”
白珠登时被他说懵了,等她反应过来以后断然的拒绝了夫差道:“妾身不要,那么累的事情,大王爱找谁就找谁去,反正不许将这事赖在妾身身上”
“这可奇了,旁人都是求着要权,寡人的爱妃还不肯接,这孙乐是因为爱妃才失权的,爱妃当然要替寡人补上这个空缺了”
时至今日,白珠才发觉夫差实在是个耍赖的好手,一时被气噎了,索性转过头不去和他说话
“好了好了,寡人逗你的,就现在寡人还嫌爱妃陪在身边的时间太短了,每天都恨不得长三双手五只眼去把前朝那些破事处理了过来,怎么会再让爱妃分出时间去管事呢,爱妃今晚到底是想吃鱼炙还是肉糜呢?”
白珠这才消了消气,轻哼一声道:“妾身想吃肉糜”
夫差大掌一拍,喊了声好,将白珠直接抱了起来,回内廷
“传寡人的旨意,晋施嫔为夫人,封号宝珠!”
吓!
“大王为何要晋妾身的位分呀?”
“因为寡人今晚正好也想吃肉糜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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