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Angel从长久的昏厥中醒过来时, 她就像是一条刚刚解冻的鱼,一有意识便好似陷入了缺氧的恐慌之中,上下翻滚着痛苦哀嚎, 几乎没办法躺在她身下那张床上。她伸手抓紧自己失去光泽的黑色长发,年轻美丽的脸充满了惊惧, 瞪大的眼睛几乎是警惕地看着她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并缺氧一般地急促喘息着, 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尖叫声————
————直到她看到Charles,这种几乎崩溃的状态才像摁了一个暂停键一样,停顿在了那里。
她看着他, 极其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 瞪大的眼睛往下滚落了泪水。她极其小声, 极其不敢置信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声音:“…………Charles?”
“Angel。”那个站在一旁很久了的人回应道。
房间里年久失修,只放了一盏台灯,在这漆黑的夜里, 为Angel照亮了Charles的脸。他的脸, 他的五官, 他的蓝眼睛, 他的……总之,Angel几乎是疯狂地揉着眼睛,才能确定他就站在自己床边的不远处。但这个Charles和她印象里的Charles很不一样了,他现在看着她的眼神有着对同胞的怜悯与悲伤, 也有对背叛者的陌生与打量, 这让姑娘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当你决心背叛时,你毫不留恋,可当你绝境之中再次得到帮助,你又能为这理所当然的眼神而难过。
“我……”她几乎搞不明白状况,又难过无比,“我这是……我……我在哪里……”
她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终于大了点,却变调的厉害,远比嘶哑更破摔,更难听,任何一个人听到这都能明白她喉咙哪一块儿的器官受到过剧烈性的损伤。
“在我的学校。”Charles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看着姑娘流泪,“你离开的太早,没有来过。这是我们后来的家。”
他停顿了一会儿,说:“你安全了。”
Angel捂住了自己的嘴,表情扭曲成了一团,而当听到‘你安全了’这句话时,她几乎是顷刻间失声痛哭了起来,整个身体蜷曲成一团,她身后那对美丽的昆虫翅膀也伸出并张开,自行抱着了她的肩膀,犹如安慰和保护。
Charles的眼睛扫过那对翅膀,它早已不如当年那般美丽,甚至有所损伤,血迹斑斑。还有Angel的胸口,那道长长的疤,它也可怖而可怜到几乎令人不忍心看。
Charles看着那些,很想说服自己继续冷酷无情下去,可是他的心里还是为此猛地划过一道长长的痛。
任何人都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任何人。
“你得喝点水,”当Angel无可抑制地大哭起来时,床上一重,一杯水递了过来,Angel许久没这么好好喝水,本能地握住那只递过来的杯子,这才发现Charles身边跟着一个个子不太高的男孩,金发蓝眼,正关切地将水递到自己的手里,并帮手腕还哆嗦的她把杯子送到了嘴边,动作十分温柔,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不像受了伤,却有着和他长相不符合的嘶哑,但是口气很温和,“你严重缺水,Angel,慢一点,不要呛着了……好了,还想要吗?”
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孩盯着她喝完了一整杯温水,又去旁边的桌子上给她又倒了一杯。
“谢……谢谢。你是谁?”她喝完第二杯后,抽噎着说,“你是……你是谁?你是,Charles或者Hank他们谁的……孩子和亲属吗?”
她看到男孩的表情像是被刺了一下。
“我没和任何人生孩子。”Charles说,“但是我得说明,是他救了你们出来。假如不是他,我可能再也见不到Sean,你,以及Azazel中的任何一个人了。”
他不管Angel茫然的脸色,伸手轻轻一招,男孩就被他招了回来,他拍抚着男孩的背和后颈,后者露出更为轻松的表情。Angel看得出来,男孩很依赖Charles。
“你该去睡了,孩子。”Angel可以看得出,Charles对待男孩比对待她要好的多得多,虽然口气严厉,但是那起码是关心的。他甚至有所保留地让男孩接触她,她察觉出来了,“我让Sean带你去找个房间,告诉Hank,让他给你拿一床厚一点的垫子,你的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了。”
“但是Angel还得上药……”
“Angel会自己上药,我相信她会的。”
Angel几乎还没有开口问自己是怎样被救出来的,或者自己需要上什么药,就看见Charles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拉着男孩的手走向门边,向外面喊了一声,然后Sean——这也是个她很久没见的人了——窜了过来,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像抱个炸药包一样抱着这个一步三回头的漂亮男孩跑走了。
“等等,我,Charles,我不——”Angel争辩道。
“我不是说直到今日我还对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意见,才让那孩子去睡觉的,Angel,别那么看我,”等孩子被带远了,Charles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她旁边,神色淡漠,两手交叉在膝盖上,做出交谈的姿态,“我也不是要对你做什么,Azazel,才要只留下我们三人——所以如果你再那么看着我,尽可以滚出这栋房子。不,我现在没有在读你们的脑子,我现在不能做到那个了。”
Angel为这话语里的信息猛然一惊,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在她隔壁的一张床上躺着她的另一个同伴,而她几乎毫无察觉。
“Azazel?!”她几乎又要尖叫了,“你……你也被抓了?这不可能!”
红色的恶魔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这间屋子的主人。和安吉尔不同,他从未是Charles的伙伴,所以并未像Angel一样做出过激的反应,相反,从那鬼地方出来,他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警惕,难以轻易接受一份没有条件的好意。
“没有什么不可能。”Charles低垂着头,不再正视他们,“那孩子赶到的时候,正赶上一个牺牲者被抬走去做尸检,而Sean即将也将变成你们的模样——你们觉得他的嗓子为什么那么糟糕?那是他受到了那种场面的刺激,爆发过头了,他几乎把那实验室砸了个干净,然后带着你们来了这里。”
“这已经十分好运了,”他用一种Angel几乎不熟悉的态度望着他们,说,带着一种隐忍的暴躁,“假如不是那孩子的能力也有转移,事情可能会更糟糕。但是他虽然有着潜力,却还很不稳定,我才把他安抚下来没半个小时,所以抱歉,我不能因为你们向他询问情况而让他再暴动一次,他是该去休息了。”
“他是谁?”红魔鬼Azazel终于发声,他的声音也像是从身体内部硬挤出来的,“你们靠什么信任他?”
“你又靠什么觉得我要告诉你答案?”Charles反唇相讥,“你从未信任过我,也未获得过我的信任,Azazel,照着你的说法,我就不该让他带着你们进门,我可以只留下Sean和那孩子,随便把你们仍到哪里去,让Erik满世界地找你们。相比起你们,理论上,那孩子更容易取得我的信任,他不分你们和Sean,一起带回来了,因为你们是他共同的同胞。”
有着相同想法的同伴,永远比真正有交集的敌人更容易取得好感。
沉默在整间屋子里蔓延。红魔鬼静默无声,Angel不知道该说什么,Charles垂着头,看着地板,仿佛在做一尊极美的雕像,眼睛凝视在地下的某一处。
直到红魔鬼再次开口。
“你的腿为什么能走路了?”他几乎一针见血地问,“我记得你早就失去了这双腿,Xavier。”
这红色的魔鬼说得如此直接又不加掩饰,像一只钩子直接钩出这个令人疼痛的问题,Charles的表情几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Ah……Azazel!”尽管有些害怕这个同伴,但是Angel依旧控制不住怒火,鼓起勇气说,“闭上你的嘴。”
随后他俩都听见Charles低笑两声。
“我怎么了?难道这些你们不清楚?”Charles站起身来,像是开一个玩笑一样晃着脑袋,发出断断续续的低笑,“噢,需要我夸奖你们观察敏锐吗?我为了站起来,几乎不能使用我与生俱来的东西了,你们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吗?我再也不能拜访别人的脑内深处了。等治疗到最后阶段,我将完全失去我的能力。欢呼吧,Erik再也不用担心我与他作对了。”
和一开始不同,Charles的话不再短暂简洁,现在更是说了这一长串话,这让Angel几乎感觉到了恐惧——虽然Charles此刻不再能控制他们的脑子,她依旧恐惧这个Charles,因为这个态度,这个语气,还有她能记起来的所有事情。好脾气的人和极聪明的人发起火来都可怕极了,而Charles偏偏两者皆是,他几乎不像她记忆里的那个几乎是最温柔,最好的人了。
或者换一种想法——如果这个世界上,连Charles Xavier都失去了他那份对世界,对和平的友善与坚持,那么这个世界会变得怎么样?变种人们的境况会怎么样?他们最后会怎么样?
Angel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却极为悲哀地发现,在她的心里,Charles一直是一道底线,几乎不可置疑的底线,她了解,或者说理解他的想法,只是从未接受,却也暗暗觉得他……如果世界上都是他这样的人,世界无疑会变好。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他要将那个孩子让Sean带出去了,那真的不是在顾虑她要干什么,他是在顾虑他们所有人之于那个孩子。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不该太接近那个孩子,他们的胸口都沉甸甸地压着阴影,那孩子不该看到这些。
这样几乎是被击垮了大部分意志的自己,这样狼狈的面目和姿态,能给一个才刚做完拯救者的孩子看吗?
把相对好的那一面留给孩子,给予他些许安慰,这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才是他们这些糟糕的大人该做的。
…………
离家几个月,这还是Harry第一次好好睡在家里的床上。
不是说他嫌弃纽蒙迦德的冷冷的石砖地(虽然那确实蛮不舒服的),也不是说Hogwarts里的床不好,相反,Slytherin的床比Ravenclaw还要舒服,可能是因为校董会里有一群有钱人的缘故……但是睡在家里的感觉怎么能一样呢?即使Harry只是挥挥魔杖把被子和枕头变得蓬松,也根本没来得及把封存已久的床单被套拿出去洗洗晒晒,统统只用魔咒解决,他依旧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缩了进去,又挥挥魔杖把被套和枕套变成自己熟悉的款式——有着星盾的那款,连摸起来的感觉都能差不多。
我的变形术终于进步了。Harry几乎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摔进了床上,一种隐秘的兴奋涌了上来。他裹着被子把自己滚成一团,觉得人果然要在逆境里才能获得成长,看看他的变形术,有强烈需求的时候不是发挥的挺好?
不过,等Harry真的闭上眼睛,困意几乎马上压迫走了他这种精神抖擞,他毕竟不是在学校里悠闲地上了一天课,能撑到现在完全靠着一股精神劲儿,以及对跟着,见到Charles的渴望。这不,一放松下来,他几乎是马上感受到了疲惫——以一种睡神要勒死他的程度。这完全是生理性的,因此他马上就睡着了,沉沉地。
但是他这一天的经历注定了,这很大几率上不可能是一个安稳觉。
…………
实验室永远是一种令人感到冰冷的颜色。淡淡的蓝色混合着惨烈的白,铺天盖地袭来,假如有人长期生活在其中,一定也会冷硬起心肠来。Harry想。
Harry站在这个地方的最中央,依旧是披着那件黑色的斗篷,他身边有着白大褂来来往往,他们有着他看不清的脸,这不重要,嘴巴一张一合,时而激动,时而争执,但是最终归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漠,这却是能令Harry心里咯噔一下的东西。
“环境。”他看着这些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自然,“时间。”
Harry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思考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一开始,当一件有违人性的事情摆在面前时,必会有两派进行争执,一派导向光明,一派导向毁灭,但是他们皆认为自己会是导向光明的那一派,因此他们会争执。但是当出现了他们共同的渴求时,事情就像是绿植沙化,一点一点地发展下去。
然后当周围的人一点点地变得无所谓、麻木、理所当然时,将不该对人所施加的痛苦施加到别人身上也变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人就是如此容易被环境和周围的人感化,渐渐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这甚至和巫师界有点像了——
——Lucius,还有和他同辈的父母们告诉Draco、Pansy,麻瓜是怎样的无能,麻瓜种是怎样的低贱,他们就怎样的相信,怎样的把它们当做自己的想法,说出它们的时候也相当理所当然。
——而同样的,Ron和Neville的家人如何对他们宣扬诸如‘Malfoy过去是个食死徒’‘Black家都是坏胚子’,他们就能真的从一开始坚信不疑。
这也许比不上实验室的这种潜移默化,但是这也代表当没有第二条路,第二种想法在奋力抗争时,所有人都容易陷入这样的一种怪圈。
我又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呢?Harry不管那些走来走去的人影,蹲了下来,托着腮帮子,想起了自己一年级的时候。
我不曾听从Draco说的坏话,也不曾听从Ron说的坏话,只因为我在此之前对两边都一无所知,且爸爸教给我的东西足够让我冷静地判断罢了。我并不比别人聪明,或者高明,或者有着看到未来的能力,我之所以能和他们一起和谐相处,只不过因为第三种思想才是我的主要思想罢了。
就在他这么蹲在地上静静思考时,实验室突然又进行了变化——遥远、或者说不遥远的地方陡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那些人影统统一愣,又都朝着某个方向跑去,说的话混乱不清,Harry还是无法听清楚,他潜意识地想要去听清,想要知道发生什么,急的要命,连忙站起来想要跟上去,但是就好像隔着一道遥远的墙一样,他再怎么急迫地想要跟上去,却始终和那些人有着距离。
等一下,别走——谁,又是谁在那里哀嚎——
Harry急匆匆地跑着,使劲地想追上去。
直到一只手拉住了他。
“别跑了,”在Harry的背后,有人站在那里,冷静地说,“这是个梦,你这小蠢瓜。”
Harry无措地回头,就看见Draco拽着他的手,铂金色的脑袋和灰蓝色的眼珠都在这个惨白的空间里蒙上了一层珍珠色,看起来冰冷极了,只有拉住他的那只手是热乎乎的。
“……Draco。”
Harry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我梦到你还是挺频繁的,哈?”他说,“我们下午才见过面。”
“但是我确认我一点也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待着,”Draco则一脸厌恶地看着四周,“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梦到这个地方?”
他用自己的双手握紧Harry的双手,把它们紧紧地握住,拉着他想要离得远一点。
此时空气里传来第二声哀嚎,这一声有点熟悉,听起来像是Sean,又像是别的什么人,男女分不清,却足够令Harry颤抖。
“不,”Harry情不自禁地想要转身去追,“不!”
“Harry!”Draco从后面拉住他,大声嚷嚷道,“这是梦,是假的,清醒一点……该死,看着我,看着我,别看那些,看着我!”
“……但是我没办法放着它不管。”Harry咬着嘴唇,喘息着,“我没办法,Draco,就算你说这是梦,我还是觉得那……很真实。差一点,Draco,差一点,我今天下午就要……就要在这个地方看着Sean,还有其他人,他们都可能会……会……”
他挣扎着,不愿意把那个字眼说出来,不愿意再次亲口说出那段遭遇。
“——跟我来。”
Draco盯着Harry,思考了大概三秒钟的时候,然后便果断地拽着他就走。
他这回没有再拦着Harry向前走,而是拽着他更快地向前走,冲着那群白大褂聚集的地方,但是很奇怪,Harry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的地方,他就能迈过去。
“为什么……?”Harry极其困惑地看着那群白大褂离自己越来越近,而Draco听到他的问题嗤笑一声。
“哦亲爱的Harry,”他用念诗一样的咏叹调说,“这是你的梦境,不是我的;这是你的障碍,不是我的;这是你越不过去的噩梦,它们同样不是我的。你说为什么我能过去,你过不去?”
紧接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自己的魔杖。
“你说你下午到了那个地方,你怎么做了来着?”Draco问。
“……力量暴动,那里被我砸了个一干二净。”Harry眨眨眼,犹豫地说了出来,“然后我就带着所有我能找到的人跑了。”
Draco这回站住了脚,惊讶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似乎是不相信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要理解我,”Harry干巴巴地说,“我失控了。”
“我理解,”Draco慢吞吞地说,“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你也要理解。”
他举起自己的魔杖,清了清嗓子:“Gryffindor之剑,Gryffindor之剑,Gryffindor之剑……哦得了,快点变!”
这话说完,那魔杖变成了一把他们都熟悉的宝剑,银光闪闪,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在这个惨白的实验室里发出唯一炫目艳丽的光彩。
紧接着,Harry就看见Draco握住它,甩开了Harry的手,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群白大褂。
“Draco!!”
Harry吓了一跳,即使Draco说这是梦,他心里仍旧半信半疑——
——即使连他自己也隐隐清楚这不是真的,他仍旧忍不住心生恐惧。
“Draco!Draco!回来!”他朝着Draco狂奔了过去。
但是还不等他把Draco拽回来,就见Draco持剑一挥,咔擦,第一下,宝剑的剑尖将那些看不见面貌的人影拦腰斩断,化为灰色的雾消散;第二下,剑尖一指,剑身发出了一阵灿烂的光芒,燃起汹汹的火焰,像是蒸发了这地方所有的雾气一般,将这里的情景全部挥散,仪器,电脑,桌椅,玻璃窗,药剂,天花板,地板……一切的一切都挥散而去,只留下三个小小的,棺材板的玻璃房间,那里面仍在发出小小的嚎叫。
宝剑第三次便指向了那里,但是Draco却把Harry拉了过来,把剑塞到他的手里,像是使唤佣人一样踢了他的屁股一下。
“嗷!”Harry被他踹的发出一声怪叫。
“去,打开那里,让我瞅瞅是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Draco带着一贯的嘲讽表情,毫不留情地接连踢了他几脚,“去,去,你不是已经轻而易举地自己跑了过来吗?没有什么阻挡你了,去,打开它,让我长长见识。”
Harry握紧了似乎还带着温度的剑柄,这才发现刚才情急之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过来——那层无形的无限墙壁仿佛没有存在过。
他的心里因此涌起一种勇气,恐惧消散了大半。等回头看Draco,却又被挨了一巴掌在后背上时,Harry反而更放松地笑了出来,刚才那种焦虑和紧张,已经因为后面站着的那个人消散了大半。
特别好笑的是,这时候,整个空间不知道为什么又放起了摇滚乐,挺有节奏的。可能梦的世界就是这么随心所欲?
Harry握紧剑,对准那些雾蒙蒙看不清里面的玻璃房间,轻轻挥动了第三下,三扇门依次打开: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三个录音机,贴着‘吓到你了吗’的纸条,每个都在搞怪地争先发出哀嚎。
Harry拿剑戳了戳其中一个,它就跟他们的魔咒考试用的菠萝一样,长出了四条腿,跳着踢踏舞跑掉了,站在Harry后面的Draco看见这一排录音机,仰起头发出一阵猛烈的大笑。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梦里的博特?你今天是不是想笑死我?”
Harry看着那一排跑掉的录音机,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此时,那三间玻璃房间也沙拉一声,化成了雾气消散了,这片地方从此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空间,就像每一次,Harry在梦里见到Draco时一样。
“我们每次都要在这么黑乎乎的地方见面吗?”Draco还嫌不足,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拿回宝剑,变回了自己的魔杖,抖出几颗发光的星星,“你的梦里不应该是亮堂堂的吗?这里太黑了。”
“挺好的,”Harry也坐了下来,靠着他坐,“最安详的好梦就是黑漆漆的。”
“你敢说见到我不算好梦?”Draco不满地质问。
“不不不,”Harry真的笑了出声,“饶了我吧,Draco Malfoy大人——有你在的梦,不管是什么样,都是好梦。”
Draco下巴一扬:“这还差不多。”
Harry发现,这回的Draco和以往都有点不同——他不再像第一次那么的颓废,也不像之前那次那么的焦虑和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Harry熟悉的Draco,他比Harry自己的状态更好。
Harry为此打从心里感到高兴,因为许久许久以来他真的很担心Draco的状况,真的。
“你不是梦,对吗?”他和Draco肩靠着肩,问道,“第三次了,不可能有梦这么地自我,这么地真实,一个梦里的人不该比我还有思想,因为梦是由大脑的主人主导的。”
Harry转过头,胸口的心因为紧张怦怦直跳,他饱含期待,却又有所心理准备地问这个Draco:“你……不是我的梦,Draco?”
Draco的回答是伸出手,掐住Harry的脸蛋,往两边狠狠地一拉。
“嗷!!!”
Harry痛叫一声,原地跳起来就跑:“痛!Draco!”
“现在才发现,你也太不像话了!”Draco狰狞地微笑着,咬牙切齿、张牙舞爪地就追了上去,“Harry Xavier,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好不容易找到见到你的方法,你居然第三次才发现我不是梦!你哥哥天天要我叮嘱你去找他玩,我都不好意思说‘得了吧你弟弟都没把我当个真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Draco!放开我的脸,放开我的脸啊,Draco!!!!真的好痛!!”
他们立刻在这个空间里疯狂地打闹了起来。
…………
“…………好吧。我不意外,我真的一点也不意外。”
第二天的清晨,注意,这是美国的清晨。当Harry叹息着从床上坐起身来时,他环顾周围,发现屋子里有点乱糟糟的,像是夜晚睡觉没有关窗户,被吹得东倒西歪。所幸,没什么东西被破坏。
说起来,这场景真是好熟悉,就像失控的Jean,一旦她做了噩梦,醒来的第一时间也是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被误伤,屋子里有没有东西被破坏。Harry远不及她那样破坏力强劲,但是这个情况也算不上安定。
他到底怎么了呢?是他的魔法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能力出了问题?
Harry伸出自己的两只手,左边望望,右边看看,十分苦恼于这种情况,下定决心等白天就回学校去,到医疗翼看一看,不然的话就让Dumbledore校长帮忙看看,如果他情绪激荡之下还像睡前那么可怕,那他可能连在这个Hogwarts读书都不行了。
啊,还有爸爸。
一想到这个时间点的爸爸,Harry的好心情就下沉了一点。他把自己摔回到了床上,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说老实话他很想继续睡个天昏地暗,继续和Draco打闹一阵,可惜美好的时间总是有限。
但是他保持了这个姿态还没有十分钟,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教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说了,Hank,别叫我那个了。”
“好,好吧……Charles。你要吃早饭吗?”
“我有事和你说,先让Sean带着那个孩子吃……他起床了吗?”
“没有,我觉得他昨天应该很累了,没有叫他。”
“嗯,让Sean照看好他。跟我来,Hank,我有一点事情想要跟你说。”
——有关于Erik要做的一些事情。
Harry很容易从Charles的脑子里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不由得吃惊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大叫一声‘什么——?!’。因为一般来说,他爸爸是很少会把念头泄露到意识表层的,使用心灵感应的人往往深谙平心之道,明白如何将自己的思维变成有序的程序,而不是随意外泄的飞瀑,只要被心灵感应者抓一把就能抓到信息,甚至无意中把信息泄露出去。
但是一说到Erik,Harry不得不想到昨天他救回来的另外两个人——Azazel和Angel。
如果Harry没记错——他也不可能记错——这都是Erik的朋友,资历很老的那种,Emma结婚的时候他们都在场,更别提Charles和Erik的婚礼了。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万事都会走向最好的那一步,可是Harry已经算是个时间旅行者了,谁知道会不会煽动一下命运的翅膀,将未来吹偏?
等一等,说起来……Peter是让Draco告诉他,去找这个时间段的Peter玩吗?他是这个意思吗?但是Peter不是说,他是说,一年级的时候,Peter说,他是十年前见到的Charles吗?
额,还有,他得出门去买点东西了……比如补血剂,营养药剂套装,还得熬制复方药剂……
Harry给自己换成那张金头发蓝眼睛的脸,拽走凳子上的斗篷就走出了门外。他一边思考一边走,在心里列着清单,完全没看到Sean正朝他走过来,而等Sean揉着眼睛,反应过来刚刚男孩走了过去时,连忙喊道:“弗朗西斯——豆丁!你要去哪里?吃早饭了!”
“我出去买点东西!”那男孩回答。
等Sean再往前走了几步追了过去,就发现男孩居然砰一下不见了,留下一股他挺熟悉的红色烟雾——他转移了,用能力。
Sean又一次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爷啊,这么一大早他穿成那样要去哪里??”
…………
算上纽蒙迦德、Hogwarts、自己家的学校,这已经是第四个Harry来过,但是又有一些陌生的地方了。
再次阐述一下地址:美国,华盛顿特区的某个居民区,某个居民房……的地下室。
这回Harry可不傻,转移的时候是直奔着地下室的方位去的,他知道,那个地下室会在房子露出地面的部分露出一个小窗,很低,像是一个个通气口,但是确实可以给地下室带来日光,他就是悄悄罩着斗篷降落在那个小窗外的。
Magda女士是个生活很有序的人,花园清理的非常干净,说实话Harry也不管这些了,出于对Peter所透露出来的信息的考量,他不能直接去见Peter,就直接趴了下来,姿态狼狈地朝里面看。
里面的场景不是很熟悉,却依旧有着Harry熟悉的地方——比如那个Harry蹲过的大衣柜,成排的零食盒子,摇摇欲坠的电风扇和一架小小的旧电视。总之,Harry可以看到,一个男孩就百无聊赖地坐在里面一张小床上,抛着几颗弹珠。他的手速非常快,弹珠在空中几乎能划出静止的弧线。他的头发是金属一样的银灰色,露出了一张线条还稚嫩的侧脸,这让Harry狠狠地吃了一惊——
——他险些忘了这是十几年前,直到看到Peter居然还这么小!还有,他小时候居然和Nina长得这么像!他们俩的发色和眼睛都不一样,但是放到一起,绝对会让人一眼察觉出,这是一对兄妹。
“哈喽~~你有事吗?”
就在Harry回忆起小妹妹的脸时,不过是一个眨眼间,一双眼睛直直地在窗子的里面对上了他,眼睛的主人还颇有兴致地说了一声哈喽,完全没有遇到奇怪的人的惊惶,等Harry再眨了一下眼,就感觉后背一重一轻,他的斗篷被掀起来了,露出了里面的……蓝白条纹和星星的睡衣睡裤。
“哦,你品味很独特。”小Peter嘻嘻哈哈地站在他身后说,Harry完全没看清这个‘小哥哥’是怎么绕到他背后的,而再一眨眼,小Peter甚至已经伸手拉住了他脖子上的金链子,要不是Harry也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小Peter的手,小Peter就能提前见到时间转换器长什么样了。
“咦,你居然能跟我一样快。”被阻止了动作的小Peter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左右围着他转,“这么说你和我一样是‘不正常’的人。”
Harry:“…………”
他低头看了看,为因为想事儿而穿着睡衣出门的自己捏了一把汗,又敬畏地看了看个子比他还矮的银头发男孩。
——不管现在比你小多少岁,你哥哥还是你哥哥。
每一个弟弟最好都谨记这一点。
“Peter————”
房子里传来Magda女士急切的声音,“Peter——Peter!你又跑到外面去了吗?”
“哎呀,糟了,是我妈妈,”小Peter对着Harry眨眨眼,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的笑容,“我要怎么跟她讲你呢?嗯——说你是偷窥我们家的奇怪的人?我该报警吗?”
他说的有模有样,但介于他自己还没脱离一个豆丁的身高,Harry看着这个哥哥,只有冲出去狂笑的冲动。他使劲儿忍着上翘的嘴角,站起来蹲在小Peter身边,对他眨眨眼:“我俩可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人,Peter。”
“你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Peter张大了嘴巴,“你是早有预谋要拐卖我吗?”
“谁拐卖你才是倒了大霉呢,”Harry使劲儿憋着笑,“你真的不会把他们身上的钱偷个精光再举报他们给警察么?”
“我喜欢这个选择。”Peter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Peter——”
一阵脚步声急促地靠近,Harry哎呀了一声。
“我该走了,”Harry说,“以后见,Peter——哦对了,我们不是‘不正常的人’,那个词叫‘变种人’,记住了,拜拜。”
说完,他就随着一阵红色的烟雾,砰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小Peter一个人在原地扁着嘴,然后马上被他妈妈赶上来揪着耳朵训了。
“Peter!你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我告诉过你了不可以随便出去!”
——所以说,有时候,也别太想恶作剧你的弟弟比较好,就算是还不认识的也不行。
…………
因为并不是开学的时候,Hogwarts又是一所寄宿学校,因此这个时候的对角巷,还没有那么多的人在里面挤来挤去。
Harry把睡衣变了回来(没错,出于匆忙,睡衣是他变的),用斗篷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扣紧每一颗扣子,戴着兜帽去了一趟古灵阁。
在被交托到Dumbledore校长手里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一把金灿灿的钥匙和授权书,证实古灵阁里的某个新开的金库已经属于了他,里面的金加隆也属于了他,学费和生活费都可以从里面取,随便取,这种大方令Harry一开始咋舌不已,直到他后来打听了下Grindelwald到底是个多么古老(外加有钱)的家族,这才明白这么点钱真的只是一点‘生活费’而已,历史悠久的纯血家族有时候真的是有钱到往外冒油的……
街道和十几年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因此,Harry很容易就找到了斯拉&吉斯药房,从里面买了一些基本材料,用于熬制补血剂和营养药剂——Hogwarts的学生储备到底有限——但是一想到复方汤剂,Harry的头又疼了起来。
这种药剂他成功过一次,很难,需要很细致的照看,但是最重要的是,它是一副需要长时间熬制才可以成功的魔药,更别说非洲树蛇的皮这一项材料十分的难搞,除非他现在跑到非洲树蛇的原产地,找一条蛇问问它能不能给他它的皮,再自己晒制,不然这种非常备的材料是很难搞到足够的剂量的。
Harry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叹口气从药店里退了出来,抱着这一大包材料,低头继续思考。
到哪里去搞复方汤剂呢?难道去和斯拉霍恩教授套近乎?
“唉。”
Harry叹息着把头转向翻倒巷的方向。假如不想去和那个有点缠人,眼光又精准的教授套近乎,那就只有翻倒巷可以去了,听说里面不禁有稀罕物,甚至有很多违禁品……
……不。
Harry思考着走到了翻倒巷的附近,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没有真的踏进去。
Draco说过,翻倒巷里十分的混乱,假如不是足够分量的大人领着,连Draco都不会一个人在里面闲逛。这地方是个灰色区域,什么人都有,流氓,混混,黑巫师,小偷……而里面的老板个个奸猾似鬼,没有足够分量的人镇着,你被多骗了钱都不知道。
虽然我是不怕被骗,但是惹上争端也是很麻烦的事情。Harry在心里说。你要谨慎,Harry,对于翻倒巷,你要多询问Regulus,他一定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因此他在翻倒巷的前方驻足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踏入这个站在巷子口就能感觉到诡异的地方,而是转身戴上兜帽,离开了。
他没注意到的是,一道猩红的视线从他来到这片区域开始就隐秘地透过玻璃窗注视着他……直到他戴上兜帽,斗篷上的混淆咒发作,那个视线才因为失去了目标而收了回来。
…………
这回Harry再次回到了Hogwarts,降落地点是他的寝室,因为他知道,Regulus往往在周六要去霍莫德村,可能是和某个纯血的朋友喝杯茶,可能是去买点零食,又或者他不去霍莫德村,也要去魁地奇训练——他是斯莱特林的找球手。
说实话,Regulus的飞行技术还可以,但是他在魁地奇上不算有天赋,至少就Harry看来,他对金色飞贼则并不敏锐,对这个运动也并不具有热情,他拿着最好的扫帚却神色淡淡,看上去真的只是为了和在Gryffindor球队的Sirius争一口气。
完全是折磨自己。
但是这一次,他没想到,等他从空气里砰的一声出现的时候,这间双人寝室里居然已经挤了三个人,他几乎一落地就听到了争吵声:
“……你这是在试图探究别人的隐私,Sirius,Gryffindor怎么会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还不知道你的兄弟吗,Regulus,他成日间与Gryffindor的……啊……一些不入流的人为伍,向来喜欢使一些令人不齿的手段——”
“闭上你的嘴,鼻涕精!啊哈,你敢说你的多管闲事没有别的意思在里头么,谁能相信你只是偶尔地发现了我在这里?是谁去告诉Regulus这件事情的?你的险恶心思——”
——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Harry很想这么说。他戴着斗篷,看着这三个人你揪着我,我揪着你地争吵,沉默了足足十秒,十分想转头就走。但是看着Regulus争的面红耳赤,Harry又怕他和Sirius的关系恶化下去。
他想了想,悄悄地把自己转移到门外,再摘下斗篷的兜帽,直接推门而入,假装自己并没有直接撞破。
“谁!!”
“谁!!!”
“……弗朗西斯!”
寝室里的三个人同时回头,同时出声,然后同时看向了Harry。
Harry:“………………额,啊,这个,嗯,嘿……嘿,大家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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