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来着？”段奶奶迷茫的看向梁誉，“是我们家时越的什么人？”
梁誉哭笑不得，耐心的第三遍回答段奶奶的疑问，语气比和段时越说话时都要温柔：“奶奶，我叫梁誉，是时越的朋友。”
段奶奶恍然大悟：“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段时越嘴里含着奶味十足的大白兔，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甜腻味道，懒洋洋窝在小沙发上：“是啊，您半小时之前刚见过他。”
段奶奶拉着梁誉的手，嗔怪的瞪了段时越一眼：“别插嘴。”
段时越将电视频道换到每日影院上，从善如流闭嘴。
梁誉现在可算是明白段时越之前说他奶奶记性不好是怎么回事了，冲这一句话就要问三遍的架势，这岂止是记性不好啊。
段奶奶仿佛对梁誉一见如故，拉着他唠了半晌，拉过各种家长里短，直到邻居敲门请段奶奶去小区棋牌室打扑克，老人家才遗憾的拍拍梁誉手背，盛情邀请梁誉中午留下吃饭，剩下没说完的话留着午后再聊。
段时越送佛一样将段奶奶送到门口，简直心累。
梁誉一手撑在防盗门上，站在段时越身后目送奶奶下楼，小声问：“不用跟着？”
“不用。”段时越虚虚靠在梁誉怀里，小声回答，“到饭点她们就一起回来了，走不丢。”
梁誉抬手，修长食指轻点段时越额角：“确定不是……”
“不是。”段时越一把抓住梁誉作怪的手指，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道，“去医院查过了，就是年纪大了糊涂，但还记得回家，没其他毛病。”
“那就好。”
梁誉从进门开始就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他看着段奶奶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一把抓住段时越手肘，将他拖进门内，随后拍上了防盗门，把户主的孙子按在冰凉的铁门上。
屋内温度很高，段时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此时后背猛然贴上防盗门，后颈登时激起了鸡皮疙瘩，随即又被梁誉滚烫的手指拂过。
梁誉微微捏着段时越后颈，迫使他不得不抬头，他半阖着眼，低头与段时越吻在一起。
段时越回忆起上一次接吻还是圣诞节的时候，他俩坐在墙头旁若无人，现在想想那地方危险极了，墙根下随便走过个路人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可感情到了，似乎也顾不了那么多。
段时越肩膀被梁誉捏的生疼，他微微皱眉，却不想推开这人，只好顺着他小臂流畅的线条一下又一下抚摸着，直到梁誉略有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
梁誉亲够了，终于放过段时越微红的嘴唇，与他对视一眼，又抱住了段时越，将脸埋进他颈侧，直到嗅到熟悉的沐浴乳味道，躁动的神经才平复下来。
段时越搂着他的腰，两人跌跌撞撞走到一楼卧室去，双双倒在床上，他被梁誉压在下面，胸口发闷，有点喘不过气来，低声问：“怎么了？”
梁誉摇了摇头：“想你了。”
段时越笑了笑：“我不是在这儿呢吗？”
梁誉：“……”
许久，梁誉才松开勒住段时越的手，滚到一边躺下，有些冰冷的眼神望着卧室吊顶的天花板：“我出来的时候……看见我爸了。”
段时越眉头微动，侧过身面对梁誉：“嗯。”
梁誉也扭头看着他，伸手点了点段时越鼻梁，问了一个问题：“你一年见你爸几次？”
段时越想了想，回道：“以前每天都能见到，后来住校……一周一次吧。”
梁誉嘴角一翘，说不清是不是一个自嘲的笑，他伸出两根指头在段时越眼前晃了晃：“我今年，就见过我爸两次。”
段时越一愣。
他知道梁誉和家庭矛盾极深，但没想到父子关系已经淡薄到了这种地步。
A市说大，可总共也就这几个地方，饶是段时越脸盲，但与谁擦肩而过时可能都会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熟悉，以至于回头相望——试问，走在大街上不相识的陌生人都可能并非初遇，又有哪对父子小半年都见不上一面的？
段时越伸手抓住他那两根乱晃的手指，递到唇边亲了一下。
梁誉沾了寒霜的眉目这才渐渐化雪，露出一点暖意：“我没事，反正也不是很想见他。”
段时越点点头，却知道他内心并不是这么想的。
尝过家庭和睦温暖的人，骤然失去亲情，便会加倍渴望这份和谐，怎么说也是贡献过DNA的人，梁誉身上难免会有老梁的影子，哪怕他心里再恨，也会偶尔记吃不记打，夜深时拎出当年的父爱品品，再压回心底，第二天恢复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漠。
“还好……”梁誉喃喃道，伸手捏了捏段时越的耳垂，“现在能见到你，虽然不是每天都能。”
段时越握着他的手，说的颇有些云淡风轻：“你要想，我可以天天都去见你。”
“给我打个电话，不论你在哪儿，我都过去。”
梁誉：“……”
誉哥微微怔愣，却很快回过神来，曲起手指弹了下段时越脑门：“还是算了吧。”
段时越有些意外的坐了起来：“为什么啊？你不想看见我？”
“距离产生美。”梁誉朝他挑眉，“没听说过么？”
段时越哭笑不得：“艹？”
梁誉猛地坐起来，笑着将段时越压回床上。
两人一直胡闹到近中午，段时越都累了，抱着枕头昏昏欲睡，耳边是梁誉平稳的呼吸声，客厅里电视传来惊声尖叫，好像轮播电影放到了恐怖片，将他的意识渐渐拉回笼。
段时越睁开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猛地清醒了。
十一点半，快到饭点了，他奶奶马上就要踏上归家的路。
段时越一想起奶奶的黑暗料理就头疼，忙伸手推正补觉的梁誉：“快快快，起来！”
梁誉一碰就醒，睁眼看他：“怎么了？”
段时越着急：“你会做饭吗？”
梁誉点头：“会一点……”
“那正好，”段时越把枕头扔了，拉着梁誉下床，往厨房跑，“我不会做饭，我奶奶她老人家做得不是人能吃的饭。”
梁誉“哦”了一声，醒神的同时明白了，他将衣服袖口挽到手肘，把早上带来的蔬菜顺手拎进厨房，又转身去冰箱找材料：“做点家常菜就好吧，再高端的我也不会。”
段时越给他把砧板翻出来，又拿出瓶瓶罐罐调味品，迅速清理昨天晚上没洗完的锅碗瓢盆，顺口道：“可以，只要能吃就行。”
梁誉应了一声，从冰箱拿出三颗土豆，又顺走两个西红柿，关冰箱前他看到隔层上还有两个圆茄子，思谋了一下，觉得还能再做个烧茄子，于是又将茄子也滚进怀里，抱着一堆食材走进厨房。
段时越连蛋炒饭都不会做，方便面一直都用开水泡，他在厨艺方面有多废，梁誉就有多精湛。
梁妈妈以前久经商场，生了梁誉后才专职做全职主妇，最开始时烧饭也一塌糊涂，都是后天练出来的，梁誉刚出生一崽子什么都不会，等再长大点，也能给他妈打打下手，好些家常菜就是当时学会的，后来虽然没机会下厨，但菜谱却都刻在脑子里。
段时越站在梁誉身后给他系围裙，微微踮脚，可以略过梁誉看到他一把菜刀使得十分娴熟，给土豆削皮。
段时越看了一会儿，说：“其实家里有削皮器。”
梁誉：“……”
他斜着眼看段时越，将菜刀往旁边一搁：“那不早拿出来？”
段时越笑：“还以为你是要给我秀一下。”
梁誉抬脚，想踹他小腿，但没舍得。
继段时越爷爷去世后，这个家好像迎来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火”。
在热油的翻滚声中，段时越靠在一边，看梁誉被白烟熏得睁不开眼，他坏笑着等了一会才去开抽油烟机，默默想，别看卤蛋平时凶神恶煞，但好似是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段时越偷偷掏出手机，就着梁誉翻炒的动作，拍了张照片，调过亮度后发了朋友圈。
不到两分钟，段时越的朋友圈评论连带班级群就炸了，但段时越无暇去看，他笑眯眯盯着美男大饱眼福。
名为“听墙角小分队”的群聊中，是张弛最先冒泡，他直接从段时越朋友圈把梁誉的下厨照贴到群里，震惊：卧槽我没看错吧这是誉哥？
严严今天也要加油：卧槽卧槽卧槽？！
梦里什么都有：？？？誉哥！我靠我的嫁！
班长大人：梦梦冷静点，@驰驰今天也要丧呀 誉哥在你家做饭呢？
驰驰今天也要丧呀：不是啊！我哪有这种待遇！这是越哥发的！不信你们去看！
严严今天也要加油：啥？？？我瞎了？？我突然不识字了？
梦里什么都有：？？？@越
班长大人：？？？@越
紧跟着班里四十多号人，复制了不知道多少条，其中班主任周彬都冒了泡，充分表达了对梁誉竟然会做饭的不可思议，顺便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孩子会对梁誉在段时越家这件事这么好奇。
班群刷屏的同时，梁誉已经利索的结束了西红柿炒鸡蛋，他切茄条的时候看了眼时间，问段时越：“奶奶呢？”
彻底沉迷梁誉个人魅力的段时越愣了愣，猛然回神：“几点了？”
“快十二点半了。”
段时越掏出手机：“我给棋牌室打个电话。”
梁誉点头。
棋牌室其实就是小区的中老年活动室，一天都有人守着，电话很快就通了，段时越十分有礼貌的说：“阿姨您好，我是任素月的孙子，我奶奶还在棋牌室吗？麻烦您告诉她一声，该回家吃饭了。”
梁誉往锅里下茄条前看了段时越一眼，不知电话那边说了点什么，段时越脸色猛地变了。
梁誉心头一凛：“怎么了？”
段时越匆匆挂了电话，脸色不太好看：“他们说我奶奶半个小时前就一个人从棋牌室走了。”
半小时，棋牌室就在小区大门处，再怎么腿脚不灵便也该回来了。
梁誉迅速关火，脱了围裙，和段时越一起冲到客厅穿衣服：“我陪你。”
心神不宁的段时越“嗯”了一声，两人一同出门。
橡树苑小区不大，段时越和梁誉两个年轻小伙子不到十分钟就翻完了，到处都没有段奶奶的影子，他俩在小区门口碰头，段时越急的眼睛都红了，梁誉不住地安慰：“没事，我们去小区外面看看，我记得附近有很多小超市，也许奶奶是出去买东西去了，我们去找找，我陪你，别担心。”
段时越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和梁誉一起跨出小区大门。
两人一左一右，沿着街边商铺挨个询问，手机一直挂着电话互通消息，街道右边的店铺全部问过一遍，所有商家都说没见过段奶奶。
段时越哆嗦着冲出最后一间商铺，和梁誉说：“我去街对面问，我小时候老和奶奶去对面一个阿姨的店买零食，也许——”
他倏然收声，正听着的梁誉脚步微顿，不祥的预感瞬间在心间弥漫：“时越？喂？时越！”
下一刻，他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尖利的刹车声，那声音与耳畔听筒传来的有延迟，两道刺耳声音狠狠割过梁誉耳膜。
段时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腔，重锤一样打在梁誉心上：“奶奶——！”
梁誉调转脚步，拔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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