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誉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这个字儿在你嘴里就这么不值钱?”
段时越好看的眼睛微妙的一弯,带出眼尾的细褶:“哪个字儿啊?”
梁誉抿着唇看他,段时越又笑着说:“哥?”
誉哥:“……”
段时越上身前倾,凑近梁誉,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戒烟吧。”
梁誉整个人都懵了,等他反应过来,头已经不自觉点了好几下。
哦,操。这人就是拿准了他吃软不吃硬。
段时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块水果硬糖,塞进梁誉手里,糖纸已经被捂热乎了,有点烫人掌心。
梁誉和段时越都是行动派,上午刚一敲定戒烟流程,下午郑宗和温旷就兴高采烈地过来瓜分誉哥的存货,从黑兰州到红塔山,从中华到苁蓉,还有各式各样口味千奇百怪的爆珠,那架势,显然连个烟蒂也不想给他剩下。
段时越皱着眉看温旷,问他:“你不是早戒了么?”
温旷笑嘻嘻回道:“那也不妨碍我在夜店装逼啊。”
段时越白了他一眼,心说抽吧,迟早抽死你个骚东西。
梁誉也捏着郑宗的脖颈,打断他往书包里扔烟的动作,眯着眼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郑宗兢兢战战的说:“就,去年……和您前后脚。”
梁誉眉头一跳,按着他命运的手松了松。
梁誉之前并不抽烟,虽然外界都传他是大混混,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一概是狠厉的寸头小伙,耳朵上还得别根烟那种,但在他妈妈出事之前,梁誉真的不碰这些东西。
想当年,誉哥也还是一身肥皂味儿的清爽少年。
可人总会有所谓长大的时候,标志就是开始渐渐发愁以前从未忧心过的事儿。
从前一心只顾玩乐的梁誉在他妈妈入土为安的那一刻仿佛瞬间长大,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他开始在深夜时会有莫名其妙的焦虑、不安,那些负面情绪泥浆一样包裹着他,给他塑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外壳。
于是在某个周末的夜晚,梁誉独自在街边漫无目的的闲逛,他路过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踌躇半晌,进去买了一包烟。
从此,他开始了与尼古丁为伴的日日夜夜。
“哎。”段时越叫他,“一会儿给你买糖吃啊。”
梁誉:“……”
他摇摇头,嘴角牵出一些哭笑不得:“去你的。”
抽烟很简单,一吸一呼,技术高的还能连着吐出一串烟圈。但戒烟就十分难了,特别那些瘾比较大的同志,意志力坚强的忍个一天两天没有问题,但终究会有心痒难耐的时候。
梁誉属于意志力强那一派,然而也架不住小半个月不染烟火,终于在一天晚上受不住了,攥着打火机在阳台上吹冷风,水果糖吃了半盒。
段时越正好出来晾衣服,见梁誉背对着他站着,便扒着阳台栏杆,探胳膊拍他。
梁誉回过头,看他半个身子几乎悬在安全区外,吓出一身冷汗,十分严厉的呵斥:“你给我退回去!”
段时越一愣,缩回自己阳台上。
梁誉站在原地平复了半天心情,把嘴里诡异的樱桃味硬糖嚼碎咽了,皱眉看他:“大半夜你不睡觉出来找刺激啊?”
夜游神段时越奇怪的看他:“你第一天认识我?”
梁誉:“……”
啊,他忘了,这人不到凌晨三点是不可能闭眼的。
梁誉烦躁的转着打火机,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上,火星就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段时越倚在栏杆上问他:“干什么呢,看月亮啊?”
梁誉摇摇头,又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段时越好笑:“说话,怎么跟喝多了一样?”
梁誉只好给他晃晃手里的糖盒,剩下的糖块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碰撞声,在静默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言简意赅:“烦。”
段时越笑了笑:“温旷当年戒烟的时候比你反应大多了,一个星期还不到呢就来找我嚎。”
梁誉抹了把脸,靠和段时越聊天转移注意力:“温旷为什么抽烟?”
“不知道。”段时越想了想,眼角露出一点显而易见的嫌弃,“为了装逼吧……他可能觉得帅。”
梁誉不懂:“有什么帅的?”
段时越挑了挑眉:“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
段时越笑而不语。
一周前,梁誉戒烟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搞得全班人尽皆知,以苏梦为首的女同学们选了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上早操的时候围住了落单的段时越。
以前段时越只被男生围追堵截过,这回还是头次见到如此强势的女中豪杰,不明所以。
苏梦等一干小姑娘把他拉到角落,神秘兮兮的说:“越哥,问你个事儿。”
段时越挂着高低眉:“嗯?”
苏梦小声道:“誉哥是戒烟呢吗?”
段时越点点头。
随后他就看到向来乖巧的语文课代表眼中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失落来,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感叹:“啊……”
段时越有点不明白:“怎么了?”
苏梦说:“太可惜了吧……”
段时越:“???”
“誉哥抽烟的时候,那么性感……说戒就戒啊?”
段时越脸色都变了,不明白是谁给新一代女性灌输了此等思想,他靠在操场的铁栅栏上,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只能憋出一句:“……抽烟有害健康。”
梁誉还在那边无意识玩他的打火机,段时越一边想他万一烧着手怎么办,一边看他这副散漫烦躁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苏梦说他性感这回事了。
梁誉不经常在他面前抽烟,段时越为数不多见过的那几次,都是这人在他家吞云吐雾,修长的手指,指尖夹着或粗或细的香烟,唇微张,眉眼低垂,丝丝缕缕白雾拢在他面目上,模糊的不知是什么情绪。
段时越默默想,好像是有点性感有点帅。
然而吸烟有害健康。
梁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含了一晚上糖的舌头和腮帮子都有点麻了。
段时越摇摇头,准备回去睡,朝梁誉招招手:“行了,我走了,你慢慢赏月吧。”
梁誉瞪了他一眼:“哪儿有月亮?”
段时越头也没回,随手一指:“那儿啊,你仔细看,多美。”
梁誉:“哪儿?”
段时越没再理他,推门回寝室了。
梁誉真就抬着头,在乌云密布的空中看了半晌,从几片云的缝隙里瞄到一丝微弱的月光。
他默默地想,哪儿好看啊,正经还不如段某眼睛亮。
又过两天,梁誉实在熬不住了,某天下了早自习就窜出班,提前去五班截住了正要去食堂的郑宗。
小雀斑一早上都在补觉,这会儿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就让梁誉拉到厕所去了,等他清醒过来,闻着厕所那诡异的味道,没吃早饭的胃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觉得饿。
郑宗眨巴眼:“咋了啊誉哥?”
梁誉朝他摊手。
郑宗愣了一下,随后哭丧了脸:“哥咱不是说好了不收保护费吗?”
梁誉抬手揉了把他的头,不耐烦:“烟!”
“啊?”郑宗想了想,痛苦的掏出了钱包,“哥咱还是收保护费吧。”
梁誉把他扯进厕所隔间,按在摇摇欲坠的门板上:“你几个意思?”
郑宗真的快哭了:“让越哥知道了要抬死我的。”
“不是……”梁誉是真的震惊了,“到底他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啊?啊?”
郑宗说:“都是,都是……”
梁誉咬牙,真的不想跟他耗了,他按住郑宗的肩,威胁道:“拿来。”
两分钟后,架不住梁誉深沉的逼迫,郑宗乖乖摸出烟盒上贡。
将近一个月没有碰过这些糟心玩意儿,梁誉第一口竟然呛住了,烧的喉咙火辣辣的疼,满嘴的苦涩味道,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后槽牙生嚼了一根烟。
梁誉在厕所整整呆了一个早餐时间,临上课时才踩着铃声进班,溜到位置前坐定,一声不吭,趴下就睡。
段时越吃饭时没见到他,这会儿把人等回来了,扭头问:“早上干什么去了?”
梁誉趴在桌上,声音发闷:“肚子疼,上厕所。”
段时越微微皱眉:“没事吧?”
梁誉被他三个字背后一丝关心的味道撩动心弦,差点就要抬头认罪了,然而自己扯得谎,嘴皮子磨破了也得编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说:“没事,趴一会儿就好了。”
段时越应了一声,不准备打扰他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段时越突然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呛人味道,源头似乎就在面前不舒服的梁誉身上。
段时越微微眯起眼:“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
梁誉对答如流:“厕所有人抽烟。”
段时越:“哦……”
他这一声十分自然,梁誉以为这人信了,悄悄松了口气,没成想段时越立马跟了一句:“哥,你抬头看看我。”
梁誉:“……”
梁誉觉得思维要裂成两半了,理智告诉他别抬头,感性却说他叫你呢,赶紧看他呀!
最终,在大脑的一片混乱中,梁誉放轻呼吸,嘴巴紧闭,慢慢的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双眼睛。
段时越等的就是这一下。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梁誉挡在脸前的胳膊拉开,另一只手托住他下巴,将抵抗意志不强的梁誉勾到自己面前。
梁誉看着他突然靠近的好看眉眼,大脑瞬间宕机:“哎,你……”
段时越凑到他唇边轻轻嗅了嗅,闻到了橘子味水果硬糖下掺着的烟味。
段时越:“……”
梁誉:“……”
梁誉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睫毛微颤,眼神不受控制顺着段时越眉眼滑下去,落到他紧抿的嘴唇上。
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
梁誉想,只要他再往前一点,就一定会发生什么。
接过就是最后梁誉脑子里那点场景也没能被他变成现实,因为语文老师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班最养眼的两个小伙子,以一个极端暧昧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语文老师瞪大了眼:“段时越梁誉,你俩干什么呢?”
被点名的两人同时一僵,迅速回神分开,但速度终究是快不过着急吃瓜的围观群众。
隔壁娱乐区几人默不作声的看见了全过程,一个个简直要疯了。
张弛不要命的大声说:“靠啊哥哥们?你俩要自销啊?!”
段时越抬手撑住额角,梁誉跟他动作同步,但誉哥更暴躁一点,拿眼刀生剐张弛,说:“操。”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