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还有人在这御花园里头号丧啊？”一道颇为尖锐的女声自前方传出，语意不善。
那原本悠扬的哭声立刻停了下来，好像被人掐住了嗓子眼儿似的。顾宣猜测，霍琳此时应该是瑟瑟发抖状，果然，立刻传来了双膝跪地的声响：“臣妾不敢……”
“这宫里是越来越少了规矩了，竟然还有人敢这样触霉头，是嫌自己命长？”
“臣妾不敢……不敢……”霍琳跪俯于地，整个人瑟瑟发抖，倒真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哼……”那女声似乎并没有放过的意思。
“算了，我看妹妹也只是委屈得狠了，才会忍不住来这里发泄一番的。”另一个声音响起。
顾宣心头一惊，这声音，是楚贤妃，她老人家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你。”楚贤妃这时候没了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样子，语气里竟然还隐含了几分劝诱之意。
顾宣看向陈昭仪，发现陈昭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
“唔……还是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我瞧着你，倒比那郑氏生得好多了。”楚贤妃评估着霍琳的模样，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就是比起今日晋位的那顾氏，你也不差什么。”
“谢……谢娘娘夸赞，臣妾不过是蒲柳之姿，实在是当不起。”霍琳的语气比刚才好了不少，似乎感觉到楚贤妃没有发落她的意思，她也渐渐放松下来。
“不必妄自菲薄，这宫里，若你自己都瞧不上你自己，又指望谁能把你放在眼里呢？何况你比她们几个所差的，不过是那一点家世和财帛罢了。”
这一次，霍琳没有回话。
那一片安静落在顾宣耳朵里，怎么听都像是默认。
“你想不想要一个机会？”楚贤妃晓之以情之后，开始动之以利。
霍琳的语气里充满了渴望：“想，臣妾做梦都想。”
“事成之后，你会报答本宫吗？”
“臣妾愿意当牛做马以报娘娘大恩。”霍琳重重叩首。
“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你诚心，可是也不用这样，这要是把额角磕坏了可怎么好？”
那边一阵热闹之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许久，陈昭仪才“啧”了一声：“都多少年了，这么还是这么点把戏。”
顾宣低着头不接话，她已经明白是什么把戏了，只是，陈昭仪为什么特意把她带到这里来，看这一场戏呢？
“你打算怎么办？”陈昭仪冷哼结束，转头开始问顾宣的意思。
“什么怎么办？”顾宣一头雾水，她能怎么办？
陈昭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出食指狠狠地点了顾宣的额角一下：“你要是不管，今晚那姓霍的小丫头可就爬到陛下的床上去了！”
顾宣额角上挨了一下，没想到陈昭仪看着柔柔弱弱的，戳起人竟然还挺疼，她当然知道霍琳是想要被陛下宠幸的，甚至看楚贤妃那志在必得的模样，今天晚上就成事也不是可能。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能拦着陛下不让陛下睡其他人吗？
……等等，难道陈昭仪是想让她拦？
“怎么管？”顾宣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蠢萌一点，虚心向陈昭仪讨教。
顾宣的神情落在陈昭仪眼里，没有一点萌的意思，就只有蠢，她咬了半天后槽牙，一甩帕子：“你都晋位了，你不会去谢个恩？”
“哦……”顾宣明白了，她待会去了承明殿，就趁势留下来，然后……
嗯，是个好主意没错。
“回去罢。”末了，陈昭仪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顾宣一起回了长宁宫。
“翠薇，带着顾宝林去小厨房，教她做些点心，一会儿去承明殿的时候用得着。”陈昭仪指挥起人来，那是气势十足，顾宣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被带进了小厨房，顾宣才发现其实陈昭仪相当了解皇帝的喜好，翠薇指点着几个厨娘，说得头头是道。顾宣眼见得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打扰到她们几个忙活。
翠薇看向顾宣：“宝林也过来瞧瞧，多知道些东西没坏处。”
顾宣依言走进，看着那厨娘手法熟练地调馅揉面，不由得深深地为自己的手残掬一把辛酸泪。幸好陈昭仪不是让她亲手做这些，否则她今天估计是去不了承明殿了。
“宝林看看，其实这也不难的，要不要试着做一个？”翠薇倒是殷勤，把调好的馅和面团并一个模子都递了过来。
顾宣只觉得额头冷汗涔涔，她在现代可是连饺子都包不好的人，每次过年她的烂技术都要被老妈嫌弃一回，对于学习做这种看上去就很精致的小点心的建议，顾宣心里满是拒绝。
偏偏翠薇没有放过顾宣的意思，她十足热情地鼓励顾宣：“试试吧，并不难的。”
顾宣只好拿起家伙事儿开始跟着厨娘学手艺，没想到她这一回竟然很顺利地把那朵玫瑰花给压出来了。顾宣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不过指头肚那么大的玫瑰酥，头一回觉得自己原来是个有手工天赋的选手。
翠薇笑得极其开心，一半吹捧，一半催着顾宣做出了一小屉的各式小酥。
看着那些半成品，翠薇笑得十分满意：“成了，只要烤上便能吃了。这可是咱们顾宝林亲手做的，陛下一定喜欢。”
顾宣只有讪笑的份，馅和皮都不是她做的，她只是负责了中间的小部分而已，这么吹她，真的好吗？
“宝林在想什么？”翠薇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昭仪娘娘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报答。”顾宣委婉道。
翠薇闻言便笑了，她凑到顾宣耳边：“宝林多虑了，要报答娘娘不用别的，只要把楚贤妃那……哦不，只要贤妃娘娘不痛快，咱们娘娘就高兴了。”
听了这话，顾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楚贤妃不高兴，陈昭仪就高兴了，这是什么小学生互相仇恨一样的剧情？
“唉……有些话，奴婢也不好多说，总之，宝林只要知道，娘娘是真心实意帮助您的便是了。”
顾宣也不好再多问，草草点头之后，就敷衍过去了。
点心总算是烤好了，一离了小厨房，顾宣就看见门口立着的黄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黄鹂已经十分麻利地接过了翠薇手里的点心盒子，一副立刻就可以出发去承明殿的模样。
顾宣回头看了看翠薇，翠薇笑着道：“宝林快去罢。”
既然已经是这样的情形，顾宣也没了别的选择，只能带着黄鹂一起，往承明殿走去。
承明殿外的小内侍远远地便看见顾宣走来，沉吟片刻，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转身进去找人商量对策：“我瞧见今日晋位的顾宝林往这边来了，要不要通传啊？”
“这不是废话吗？梁公公说了，要照顾这位顾宝林，你还敢拦着？你有几个脑袋？”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徐公公说了，今晚贤妃娘娘要来么？”
“你也知道贤妃娘娘是晚上来呀，这回儿不还没到时辰吗？徐公公又没让你拦着别的人来，你干嘛这么傻？”
“是是是，是我糊涂了。”那小内侍得了主意，乐呵呵地出去等着顾宣走近。
所以顾宣一走到门边，就看见小内侍喜气洋洋地上前来迎她，又忙不迭地进去替她通传。总之一切都合甚是顺利，顾宣和她做好的点心一起被领进了承明殿内。
景安帝穿着一领锦袍，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折子正在看着，听见帘子响了，方才抬起头来，还没等顾宣行礼便已经说了“免礼”。
顾宣愣了愣，然后和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说快了的景安帝一起笑了起来。
“臣妾这时候来，是不是打扰陛下了？”顾宣犹豫地看向桌上厚厚一沓奏折，看起来，当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这折子看上去跟她读书时的作业量差不多。
“不打扰不打扰，手里的是什么？”景安帝看向顾宣手里捧着的点心盒子。
“是刚做好的点心，陛下要不要尝尝？”顾宣伸手把盒子递给上前来接的梁遇春。
景安帝放下手里的奏折：“爱妃还会做点心？”
顾宣有点尴尬：“其实也不能算是臣妾做的吧，臣妾只是帮了帮手……”
景安帝看着梁遇春试过无毒之后，随手拈起一只：“帮手？”
“是啊，这馅臣妾就不会调，臣妾只是负责包起来，然后放到模子里印好。”顾宣越说越没有底气，她没有厨艺天分，要真在皇帝面前树立一个巧手厨娘形象，那不是迟早要露馅？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呢。
景安帝顿时笑出了声：“爱妃这样，未免也太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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