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太子东宫,我回到自己房间。
有血的味道,甜腻诱人。
浑身发抖的少女跪在我面前。我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说了句:“自己滚。”
语气轻快,声音冰冷。
少女不敢抬头看,连忙垂着脑袋跑了出去。
房间里还有人。
钟离乌坐在桌边,悠闲的喝着茶。
他侧头看我:“怎么了小妖女,又不符合你胃口?”
我无比嫌弃他的审美:“你这是哪来的自信。”
钟离乌笑了一声,把茶杯放下。
“看来小妖女是更喜欢之前那个叛逃的圣灵教弟子。或者说……红尘家的那个小子?”
我眨了眨眼睛,“你嫉妒了?”
钟离乌噎住,一口气没提上来,捂着胸口在那猛咳。
还好他刚放了茶杯,不然这会就该喷茶了。
“咳咳咳……小妖女。”
“血魔以鲜血为食,你总吃些糕果点心也没什么用。要是身体虚弱病倒了可就不好。”
他话语间很是诚恳。好像真的很为我的身体状况担忧似的。
我抿唇不言,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钟离乌站起来,“你究竟要何种人血?我下次也好做个参考。”
我歪了脑袋,脖子折断一般。
嘴唇上扬俏皮地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我说:“太子徐天然。”
“见他第一眼时,我就可想咬他一口试试了呢(o^^o)~”
钟离乌,陷入世纪沉默。
小妖女你还真是很有眼光啊你!
专挑不能下手的要。
(九十六)
夜深了。
我缩在床角,从白瓷瓶里倒出药膳塞进嘴里。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饿着肚子。
以前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吃货,现在我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吃货。
这真是太悲伤了。嘤Q△Q
药膳入肚,饥肠辘辘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些。
我把白瓷瓶收起来,又从魂导器里拿出下午买的冰糖葫芦。
糖衣化了,和糖纸黏在一起。
我把糖衣撕开,舔了舔融化的糖衣,咬着山楂咽下去。
……没有味道呢。
我慢慢地把这串化了的糖葫芦吃完。
舔掉唇边和手上的糖渣。
最后,把竹签随手往地板上一扔,等着明天让侍女收拾。
那手背擦擦嘴。我仰着脖子盯着帷帐发呆。
想吃小师兄做的烤鱼了。
还想吃钱院长做的烤点心。
臻善楼的烤鸭……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买给我呢?
(九十七)
我推开落锁的大门,迎面是一堵高墙。
望不到边际。
娘亲说,我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然然。
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她为我筑起这道坚不可摧的墙。
我答应她。
不食人血,不吞人魂,不夺人命。
可血魔以血为生。
又要狩猎活人凝聚魂环。
再褫夺青春与生命,获得不老与不死。
得不到阳光与水的花儿会枯萎。没有生命来源的血魔会渐而虚弱,直至等待永恒的沉眠降临。
这便是神叛者的宿命。
就像我那在圣剑下灰飞烟灭的生父啊。
我忍不住伸出双手抱住自己,身体蜷缩成团。
是暗夜眷顾拥抱我,使我远离炎阳,使我亲近繁星,使我血液逐渐冰凉,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我闭上了眼睛。
将一切所见景象都关进黑暗之中。
(九十八)
徐天然大概魔怔了。
我本来坐在花园亭子里,开开心心地独享御膳房出品的糕点。
结果这个人不知哪里冒出来,坐到我旁边,还语出惊人:
“听说水镜姑娘想咬我一口。”
我被他这话吓到,还差点被嘴里的桂花糕噎住。
徐天然好心的把红茶递过来。
我伸手挡住,同时用力咽下了桂花糕。
呼……
我吐出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这个脑子有坑的男人。
“错,我比较想暴揍你一顿。”
徐天然笑了笑。丝毫不在意我的直言不讳。
“水镜姑娘若想切磋,我随时奉陪。”
“可我不想奉陪。”
我说,然后端着糕点站起来,转身就走。
徐天然坐在原地不动。他唤我的名字:“水镜。”
凉凉的像冷血动物滑过皮肤。
我莫名打了个冷颤。于是脚步加快,只想赶紧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眼前紫影掠过,徐天然已站在我面前。
我紧急刹车。还好没撞上。
“水镜。”徐天然又念了遍我的名字。
轻轻地念,先在舌尖百转了千回,再小心吐露。那双有着阴桀欲望的黛紫眼眸深深的注视着我。
“到我身边来,助我一臂之力。”他说。
我抬起下巴睥睨他,“凭什么?”
徐天然说:“你所有想要的,我都能给。”
我就笑:“包括你的命?”
他沉默了。目光沉凝下来。
我再次转身走开。
“这话让钟离乌听见,东宫的主人就不是你了。”
“他不是好人,你也不是。”
所以想利用我牵制来圣灵教,是不可能的。
(九十九)
宿敌之间的缘分牵引是非常奇妙的。
我与叶骨衣的见面就是如此,恰巧得仿佛是上天的安排。
相拼相杀至死方休,是彼此的宿命。
我们在明都的街道碰面。视线相接的瞬间,都望见了对方眼底的惊诧。
金光与血光几乎同时爆发。
武魂自行附体,天使的圣光照耀在我身上,滚烫的温度比起阳光更甚,像是要把我点燃,烧灼。
天使执圣剑破开光芒,直指我的咽喉。
“接受制裁吧,恶魔!”
我躲开圣剑的锁定,起身朝着城外掠去。
街上都是人,不好打架。
叶骨衣扇动翅膀,穷追不舍。
“别想逃!”
天使确实很强。
但在武魂品级上,我们是完全相等的。
天使克制恶魔,恶魔也克制着天使!
我将血色战镰幻化在手,武器相交,天使与恶魔之力互相侵蚀压制。
大战难免。
现在是午后,阳光正烈,天使借助阳火,白炽的圣火熊熊燃烧。
虽然我修为高于她,但这战依然打的辛苦。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天使出现在明都,钟离乌一定会赶来。
一时不察,圣剑砍过,灼热的剑气划破肩臂的皮肤。
鲜血涌了出来。
暗沉的红色。
要比人血更深,但非青色的恶魔之血。
叶骨衣怔住,竟忘了攻击。
就在这时,一道散发着寒气的身影生生插进天使恶魔之间。
他大声喝道:“住手!!”
我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收起了战镰。
少年背对着天使,一双宝蓝色眼眸死死的盯着我看。满是震惊,不可思议。
——居然会是许久未见的,小师兄。
(一百)
叶骨衣眸光转冷。
她将剑也指向小师兄,质问:既不是邪恶之人,为何与魔鬼做伴!
小师兄只回答:她是我的小师妹。
天使说,你被蛊惑了。她是食人血夺人魂的血魔,是极致的邪恶。
小师兄摇头,说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师妹的。
一言不合,两人便交手打了起来。我心中焦急,大声道:“都停手!!”
没人听,没人停手。
按钟离乌的速度,不消半刻就能找来。
再不停手这两人都离死不远了。
我再度撑开白姐姐的伞,强行打断两人争斗。反制住天使,我点了她的睡穴,接住天使软倒的身体。
小师兄走到我身边,问我这些年都去了哪。
他说他们找我找得好苦。他说大家都在等我回去。
小师兄把手放在我发顶轻揉:“然然……”
我打断道:“我是水镜。”
小师兄愣住,怔怔看着我,没说话。
我把昏迷的叶骨衣塞到他手里。小师兄对我毫无防备,我伸手一指,也点了他的穴道。
不是睡穴,只是身体被定住。动不了。
小师兄:“然然……?!”
我把油纸伞搁在他身上。伞刚好能护着两人。
“穴道一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的。”我说。
“然……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小师兄惊诧又不解的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我确是血魔。但我没有杀人夺魂。”
小师兄又愣住。
我就翘起嘴角笑,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
“……不要再来找我了。”
(一百零一)
大风吹来了。
风里好像有个男人的声音在低吟浅唱。
“这是个旅途,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
“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途。”
唱着命运与诀别。
我望向天空,看见不知何处来的乌云遮蔽了烈阳。
世界风云变幻,就像命运起伏不定。
我转身,往明都掠去。
见到小师兄之后,我好像才明白了那时白姐姐要离开我的心情。
是的,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无奈。
不是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不是愿意就一定可以这么做。
现在我如果还是然然就好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太迟了。
娘亲告诉我应当与命运相拼,可若命运本身也深受其累呢?
先辈与前生的故事,是这世的结局。
讨厌啊,明明说了不要的。
繁星未曾坠毁,反倒是我,要先失约了。
(一百零二)
钟离乌出现在我面前。
我嫌弃的瞪他一眼:“真慢!”
钟离乌皱着眉头,见我受了伤,眼神一冷。
“那天使呢?”
我白他一眼,“难道要我等你来杀?”
钟离乌沉默了。
然后他看向我肩臂的伤口,叹息一声:“是我的疏忽。”
我不说话,不开心的瞪着他。
钟离乌察看了伤口,说天使魂力不好化解,要带我回教泡圣水。
我一想到那黑漆抹乌还冷的要死的圣水,顿时皱眉。
“小妖女你就别皱眉头了,其他人想泡圣水都没机会,你还嫌弃。”
钟离乌没好气道。
我撇嘴,“想泡澡你就去啊!趁你还是教主。”
钟离乌不顾我的反抗,把我拎了起来:“好了小妖女,你就先跟我回去吧。”
我踹他,“诚意呢!诚意都没有,还想拐我走<(`^)> ”
钟离乌嘴角抽了抽,“三串冰糖葫芦。”
“我要十串,还要甜品店的马卡龙和蜂蜜奶茶!”
“行行行,都依你。”
……
十多天后,我伤也好了,架也打完了,开始无聊了。于是就嚷嚷着钟离乌带我回明都。
比起再待这没格调的地洞里,我真的宁愿坐在徐天然的书房里喝红茶。
刚回明都,我就跑去找徐天真姑娘玩。
结果却得来了一个人亡的消息。
……什么?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徐天然。
这个青年太子也看着我,黛紫眼中是罕见的真情流露,是悲伤。
“天真死了。”他轻声说,“在明斗山脉,被星罗帝国白虎亲卫袭杀身亡。”
“不可能!”
我放出战镰,巨大的镰刃挥向徐天然。
“之前天真还和我约好一起玩的!你骗我!”
徐天然动也不动。哪怕镰刃已要割破他的喉咙。
“我没有骗你。”他说。
“徐天真,已经死了。”
他一字一字极缓慢地说。
“……”
我咬唇,握紧了战镰,没有说话。
“父皇震怒,要灭星罗血祭天真。因身体虚弱,不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昨夜已殡天。”
徐天然接着说。
他看着我的眼睛,道:
“现在,我是日月帝国的皇帝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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