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有勇气与这样的樱谷里绘对视。
刚才的剑拔弩张已经过去，此刻的空气重新陷入沉默，樱谷里绘安静地端坐着，仿佛是真正的神灵，美丽又不涉入尘世。
栗原小百合已经走开了。
她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不过可能比较重要。因为她的神色瞬间变化，跟少女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走开了。
从刚才的对话里，她仿佛无意间已经说出了自己killer的身份，因为她提到了“立刻杀死”一个人，这种能力目前来说应该只有killer能做到。
但樱谷里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至少，就算是栗原小百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觉得这姑娘符合他们当时侧写出来的手段激进性格谨慎的人设。
她闭着眸子默默思索。
如果，如果这个人真的是killer，死亡笔记真的在栗原小百合的手里...那她非常相信自己能够知道答案。
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手。
茶发的少女睁开眼睛。
——面前是身形高大远远异于常人的...怪物。他的头发是紫的，头上蒙着绷带遮住一只眼睛，而另一只露出来的眼睛则是金色的竖瞳。仔细去看，他的身体没有皮肤和肌肉，完全是一节一节森森的白骨。
樱谷里绘瞳孔一瞬间收缩，很快又回归平静。
她没有出声。
对面的家伙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一模一样的反应呢，里绘，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会害怕我。”他的声音还算很好听，而且很清亮，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怪物应该有的沙哑低沉，“这样真是太好了。不要出声，请相信我，里绘，我不会伤害你。现在，我要跟你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啊。
怎么说呢，她确实很想要知道一些东西。
但是可不可以不听有关于死亡笔记的？以前的事情啊死亡笔记的设定啊什么的她都记得，可是她偏偏要装作不记得QAQ。
QAQ，QAQ，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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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神奇的东西，真是对唯物主义与科学主义的极大冲击。”翻阅着手里的笔记，动作还算轻柔，茶发的姑娘轻声说着，隐约带一丝笑意，只是眼神依然沉静如水。
这样神奇的物什，仿佛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冲击。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雷姆沉默地浮在半空中，注视着面前月貌花容天人之姿的年轻女孩——这些用词没有一个是夸张的。漫长的岁月里，百年如一日地注视着人间界，这姑娘也仍然担得起“最美”一词。她是第一个，也许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死神都为她怦然心动的存在。
茶发的姑娘忽然“啪”地把笔记合拢，抬起视线来，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唇边抿起一缕任谁看到都难以拒绝她的笑容。
“谢谢你，雷姆，我真的很感激你们，也很感激这份礼物。不管怎么说，你们确实相当于是救了我一命。”
她目光垂落，好像回忆起了当时的事情，于是笑容渐渐淡去，神色也有些忧郁起来。
“但是，”她的声音更轻了，不过却不能否认其中的坚定与无可动摇，“我也必须要说对不起，这件东西我不能留下来，我也不会用的。”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雷姆。力量有时候意味着的不是强大，不是责任，它更有可能象征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与灾难。特别是...当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人类的时候，我不能认为我自己高人一等，使用一样工具去剥夺其他同类的生命。”
“毕竟，就是有了这样东西，也不能改变我是人类，而不是死神的这个事实，不是吗？”
少女把笔记放在桌面上，说得轻柔又斯条慢理。
“这样东西本就应该是属于你的，如果你不愿意利用它来做什么，至少可以在危险的时候用它来保护自己...就像是之前那样。”
沉默很久，雷姆终于开口。
——他完全没有办法否认眼前少女的话，也狠不下心来面对这样的眼神说半个拒绝否认的词语。但是...但是，他也得承认，他有着自己的私心。
平静的声音的背后，隐藏起他无数的情绪。
樱谷里绘微微笑起来，有些清浅的无奈。
“保护自己吗？”
她仿佛思考了一下，至少是很认真地考虑了这件事，才继续说下去，“如果真的遇见了很紧急的事，我又不想牺牲自己一半的性命交换死神之眼，难道要在那种时候突然问对方的名字吗？而且就算问了，也没有机会写在纸上吧。”
她看着桌面上的笔记微微出神，片刻后才继续说下去。
“况且，保护自己的方法有很多种，我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做。”
...她的念头很坚定。
是不可能说服的。
雷姆默默地在心底对自己说着，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一丝一毫都不要流露出来——毕竟，按理说，死神只是旁观者，不应该过度插手人类的事情。
“那么，你要放弃死亡笔记的使用权吗？”
“如果放弃了，有关于死亡笔记的一切记忆都会消失，也无法再看见你，是吗？”少女接口下去，把笔记从桌面上拿起来，目光静静地浏览着封面，好像其很漂亮很吸引人注意。
...漂亮未必，中二倒是够了。
不是每个本子都会在上面有death note的字样的。
她轻轻笑出声来。
“我会放弃的，但不是现在。”
她把笔记抱在自己胸口，仰起头来，琉璃灰的眸子里此时写满了如水的温柔，任谁看着都觉得像是误入了一场旖旎虚幻的梦境。
——而且是最美好不过的梦境。
“给我几天的时间，我到时会放弃死亡笔记的使用权，而在最近...就请雷姆你好好地陪着我可以吗？”
“我会证明给雷姆看，不使用死亡笔记，我也能保护好我自己；然后...就让我们做为期几天的朋友吧。”
“你愿意吗，雷姆？”
没有人能拒绝那样的一双眼睛。
包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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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温柔一切的体贴一切的友好，其实都是假象。
几天所谓的成为朋友，只不过是樱谷里绘需要让雷姆觉得她其实并不够安全，同时也了解樱谷里绘身边有哪些非常在乎她的朋友。
——最需要他记住的当然是弥海砂。
加上各种各样的心理暗示，隐晦地引导他的想法。在少女名义上放弃笔记的使用权后，不放心她的雷姆自然就会在百般犹豫之后，把笔记带到了弥海砂的面前。
也许这一次又把笔记带给了这样的人，也是因为当时的暗示。
一切都是算计。
一切都是假象。
...该死的系统，该死的支线任务，也是该死的...她本人。
少女轻柔叹出一口气来，垂下目光。
有监控器在，她应该收敛一点的。
嗯...不过，也没什么。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差不多也就该脱离这里，再待下去就真的没意思了。
等她死后，管它洪水滔天。
“所以。”她丝毫不在意窃听器对面的人会不会因为她好像疯了一样的自言自语打翻水杯什么的，声音平静中透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所以，归根结底，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因为我吗？”
樱谷里绘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虽然她是故意的。
...故意放任自己的情绪扩大，然后肆意流淌。
“所以，那些人真的都是因为我才死的，那本笔记，也是因为我才来到人间界的？”她按捺不住笑起来，是一种在声音深处压抑着复杂情绪的笑意，“其实罪魁祸首算起来到底还应该是我吧，我才是那个真正应该在一开始就死掉的人。”
——然而谁让她当时并没有活到存活期限呢？
让她的良心没有那么痛的是，至少这个还是以前的killer都保留着理智，那些死去的家伙都是实打实的坏人。
不是说她觉得这做法就对，而是至少能让她没有“那么”内疚。
樱谷里绘在笑，情绪肆意地流淌出来。
于是，她就能慢慢地感觉到胸口蔓延升起的一丝一缕的异样，渐渐扩大为明显的不适，最后也许就会变成撕心裂肺的剧痛。
“呐，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雷姆。”
仿佛是笑够了，她抬起头来，眸色仍然干净清冽。
“栗原小百合真的是killer吗？”
雷姆犹豫片刻。
“事实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最近熟悉起来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起来，依旧是平静沉着的，听起来丝毫没有异样。
“栗原同学，你在吗？”
少女转头看着门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笑。
...这种时候，她应该喊救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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