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一月中旬，早晚的风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青青黄黄的叶子在树梢上颤颤巍巍的晃，落下几片来在地上摩擦着。
化妆师正在给商鸠化妆，用细软的毛刷轻轻地在脸颊上刷过，而商鸠在看手中的台本，也就是今天凌晨临时被人赶出来的杀青戏。
女二和女主对峙，女二做了很多错事，到了没路可走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跳崖死了。女二宁可雍容华贵的死，也不想在人前落魄，所以她在跳崖之前把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戴在了身上。
这种结局改的也合情合理，难怪一向以作品为上的许柯也默许了何遇遇的行为，商鸠也不得不承认她那个准妹夫的文学才华。
化完妆，商鸠从化妆间里出来，走到悬崖边上，她穿着民国的青色旗袍，外面又裹了一层厚皮草，黑色的长发挽起露出一张美艳的脸，被风吹得面颊像桃子般红润，雪肤红唇相映，艳色烈烈，夺人遐思无限。
导演许柯还在给陈西希讲戏，因为这场是女二最后的结局，女主和女二的对手戏需要很强烈的情感共鸣，陈西希演技差，许柯只能点对点进行指导烘托。
许柯对着台本讲解了一通，突然停了下来，问她：“你知道这句话表达了你的什么情感？”
陈西希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会儿，犹豫道：“嗯……她应该是恨她的……” 许柯颇为失望地摇摇头，“不对，当女二选择跳崖的时候，她在边上是麻木的，苍凉的，你要把那种感觉演出来，而不是单单眼睛无神望着她。”
陈西希听着，一边乖巧的点头，“好的，导演，我会努力的。”
她要是能演出来，才有鬼了。
商鸠睨了一眼，很快就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她脚底的这个悬崖是临时找的小石崖，还蛮高的，许柯为了电影营造出更好的画面效果，拒绝浮夸的特效，下面还没有放垫子，都是用沙土堆砌起来的。她也没什么意见。
武术指导走过来，“没关系，我们待会儿上的威压很牢固的，一般正常操作是不会出事的。”
商鸠看看他，“我倒不是怕这个，就是在想怎么跳下去自然一点。”
她这身厚厚的皮草太臃肿了，再加上只开叉到小腿的旗袍阻碍了她的动作，步子迈开的极为艰难。
“到时候我会做个手势，你看到以后什么也别多想直接跳就可以了。”毕竟是杀青戏，武术指导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然后就有工作人员跑过来搭了搭他的肩。
“好了，各部门准备好了没有，要开拍了。”副导演拿着扩音器喊。
许柯对着商鸠指挥，“商鸠你站到那边去，摄像机好拍一点，然后陈西希你们离的稍微近一点，你们俩这时候的对话是一个特写，两个人的表情很重要。”
等许柯定好了两个人的位置后，才开始正式拍戏。
商鸠入戏的很快，就像戏里的角色一样，被真的逼到了陌路，表情神经而癫狂，倒是把陈西希给压了下去。
“我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你来可怜我。”商鸠眼神凌厉，握紧了胸前的金银首饰，冲着她冷笑一声，然后扭头就往下一跃——
她卡在半空中，被威压勒着腰高高悬挂着。
商鸠的不适感又涌了出来，威压的绳子晃来晃去，工作人员抬起来的脸在底下一张张的重叠，她感觉自己要断气了。
她等了半天，就等着陈西希又哭又笑地坐在悬崖边上，然后轻轻喊出她的名字，这幕戏也就结束了。
因为头朝下，血液逆流，商鸠难受的厉害。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听见自己头顶好像有什么细微的声音，离她近一点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听到了异样，仰头往她那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就连在现场的柳萌萌也是一脸惊恐万状，几乎是同时，原本吊着她的威压断裂开来。
商鸠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笔直地从半空掉到地上。
“妈啊，出事了。”
“这威压怎么回事啊，道具组的人呢？”
“这不关我事啊，我早上来的时候还专门……”
本来所有的人都在等陈西希飙戏，现在商鸠从空中笔直掉下来，哪还有人去管陈西希，一瞬间场面失控了。
商鸠感觉口腔一股血腥味，全身的剧痛使她硬生生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回事？”何遇遇前脚刚到现场，看到这幅场景给整傻眼了。
许柯没空理他，扭脸就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先不要去动她，快，现在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何遇遇今天打扮的相当浮夸，走姿相当的趾高气扬，他原本计划好了，来现场讥讽一下杀青的商鸠。他哪里想到一只脚刚到这，商鸠就从半空中摔到他眼前了。
事情一下子有点变大了，来了个拍摄事故。
现在现场混乱不堪，竟也没人注意投资商的儿子来了。
何遇遇眼睛一转，虽然商鸠摔下来也是她自己倒霉，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毕竟成了事故，万一上了热搜，他还是少参和为妙，他自顾自地打了个哈哈，转身就溜了。
柳萌萌急得手忙脚乱，给经济人王忖打了个电话之后，看着商鸠被医务人员抬上了救护车，她觉得这样不行，又用商鸠的手机给池峥打了个电话。
她拨过去音乐响了没几秒，池峥就接了。
柳萌萌慌慌张张的，温温糯糯的声音：“池总，您要帮忙啊，商姐在拍戏的时候，威压突然断了，商姐摔下来了，现在送医院去了。”
池峥脚步骤停，身后的秘书也跟着停下。
脸色阴沉，“哪个医院？”
柳萌萌哭丧的说：“中心医院。”
池峥挂断电话，站在原地不动，秘书一看脸色猜也能猜出来这电话是商鸠打来的，感叹可能这次合作又得推迟了。秘书斟酌片刻，还是选择低声提醒他，“池总，今天有两个人预约了您的时间，谈一谈关于BCKS的……”
“我去不了。”池峥直接打断他的话。秘书抬头看他，男人站在阴影处，偏白的肌肤，戴着细框金丝眼镜，却也难掩身上的冷峻。
“行程改一下，我现在要去中心医院。”
秘书纠结了会儿，“那如果沈先生和黄先生谈起来，也不好说啊。”
池峥眯眼审视他这个心思活跃的小秘书，小秘书被盯得一激灵，紧张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池峥嘴角上扬，眼神发冷，“那我高薪请你来干什么的？”
小孙秘书顿时屁话不敢讲，赶紧转身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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