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秘书推门进来,正好碰上商鸠阴着脸出去,他又往下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椅子,然后对着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谨慎的开口: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的吗?”
池峥很快收回视线,镜片之下的眸色微沉。
善妒的人就像锈腐蚀铁那样,会慢慢将自己腐蚀。
当他看到视频上跟商鸠站在一块的男人的时候,他清楚的感受到有股冲动涌向全身,平生所有的尖酸刻薄,嫉妒与恶毒,快速积聚到一个极点,然后爆发了。
他的心眼真是小之又小。
也懒得再演戏。
他本来就是一个虚伪的人,玩腻那一套把戏了。
“帮我把椅子重新换一个,我不想要了。”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还有,”
“今天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满叶子的枝杈直愣愣地延伸着,像是把天幕割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乌云片片,似乎随时要往下压下来,时不时打了几道闷雷。
没过一会儿,就淅沥地下起雨来。
商鸠还在生气,天气又闷热,她在一个贩卖机前买了杯咖啡,喝完之后,她顺便拿出纸巾弯腰擦了擦高跟鞋上的泥渍,然后把餐巾纸连同纸杯一起丢进垃圾箱里。
其实别人说再难听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在意。
但是原先对她言听计从的人突然就跟她翻了脸,就算也许是因为吃醋,她还是觉得无法忍受。
气。
毕竟池峥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堵得她哑口无言。
她生着闷气,又走了两步,头上就淋到了两三滴雨丝。
商鸠抬头望望天,阴沉沉的,心情更糟了。
一辆车突然从她身后开了上来,然后慢慢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窗徐徐下降,男人坐在驾驶位上,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上,西装革履,斯文至极。
男人看着她。
猝不及防的,商鸠被这样一盯突然心跳加速,她扭脸镇定一下,转过头又是一副厌恶的表情,装作没看到他的模样,抬脚就想走。
池峥叫住她,“上车。”
商鸠嘴角往下一撇,“不上。”
池峥眯眼,视线轻飘飘落到她的衣服上,雨点正一点点打湿她的肩头,他也不阻止她,笑了笑,“那好,我走了。”
说完,他将车窗上升,打算继续向前开。
商鸠看了看前面的路,连个能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叫车了。
等车来了,她估计也淋死了。
她快速地权衡了下利弊,不情不愿的张嘴,“等一下。”
池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她。
“我要上车。”
商鸠脸拉的老长,从嘴里蹦出四个字。
他看着她的模样,微微眯眼,轻轻嗤笑一声,带上几分凌厉。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圆润,他带上了金色细边的眼镜,脸庞线条柔和,外表俨然斯斯文文的样子。
他非常清楚,能将他的真心血淋淋的踩在脚底下并且不屑一顾的商鸠,是一个骨子里就恃宠任性、娇惯放纵的女人,她绝对不会沦落到狼狈淋雨的惨状,再加上她也不允许让自己穿着高跟鞋踩在泥水堆里。
她吃不得苦,所以他将她拿捏的很准。
商鸠有种强烈的背叛感。
明明是同样一张脸,一旦懒得伪装,就连看你的眼神和整个表情神态都会截然相反。
男人翻起脸来比女人还快。
她坐在车上,头朝向窗外。
掉下来的雨先是下大后来又慢慢变小,街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像连成串的雨打落到地上,在积水滩上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然后被车轮子快速地碾过,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她记得小时候吃糖,她最爱吃巧克力味的,剥开外面好看的糖纸,丝滑香软,各种感官与知觉,同时获得体验和满足。只要她难过的时候,她舔一舔,立即就开心起来了。叶明君怕她得蛀牙,每天限制她只能吃一颗糖,她就偷偷藏几颗,躲在被窝里时不时舔几口。
后来,一个亲戚带着小孩过来玩,那个小孩在没经过她允许的情况下,把柜子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还要抢她的玩具,她不让,两个人就一人一边争夺了起来,结果那个玩具被拉扯坏了,崩成两段。
她生气的瞪着她,还没说话,那个小孩子倒先哭上了。
模样可怜,哭得声音奇响,于是大人都被吸引过来了,然后觉得只是两个孩子抢玩具玩,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先告状,“姐姐凶我……”
商国成拍拍小孩的头,哄他开心,“别哭啦,一个玩具而已,坏了就坏了不值钱的,叔叔不怪你,这里的玩具你都可以玩。”
那个小孩一边乖巧的抹眼泪,一边朝她得意的看了一眼,然后说,“叔叔,我想吃巧克力糖。”
商国成满口答应,“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糖是只有她被夸奖的时候,才能吃的,而别人只要流一流眼泪,示一下弱就能拿到的东西。
之后,她再也没碰过巧克力糖。
也最厌恶眼泪,因为那是示弱的表现。
但是那时候的委屈,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那种感觉就和现在一样。
商鸠眨了下眼,转过头来,看向正前方,相当自私的安慰自己,没事,大不了再换一个男人算了。
反正她绝对不会再给他机会。
不管他是因为别的还是吃醋等等其他理由,她也不会再原谅他了。
哼。
不听话的人,还要他干嘛。
说是这么说,车里安静得很,她咳嗽两声,摸了摸垂在脸庞的几缕发当做掩饰,却还是没忍住问:
“你是不是吃醋了?”
池峥侧了侧头,通过后视镜里看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贴身连衣裙,将她修长窕窈的身材完全展现出来,细削光滑的小腿,配上看上去细腻柔滑的白皙皮肤,艳丽动人。
就像他告白的时候,有一句情话说的那样:你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也像那闪烁的星星,可惜我不是诗人,不然我就能够用文字来描述出你的美丽。
他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楚,她的神态居高临下的,却又带着点想要掩饰局促的尴尬。
上面写着“啊你要是说你是吃醋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算了”。
他从心眼里讨厌这样的她。
是,他确实吃醋。
他的嫉妒就像凶穷极恶的猛兽,一口一口的痛咬他的血和肉。
然后嫉恨又透过他的骨骼,钻进他的血管,弥漫到他的全身各处。
但是他又怎么会承认。
镜片下狭长的眸子微眯,他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极快的扫过,有点讥讽似的轻笑:
“没有。”
小区就在前面不远处。
“吱”的一声,车停了下来。
池峥这才转过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装作不经意间提起的模样:
“我忘记说了,我年少无知的时候是喜欢过你,”
“但不代表我现在依旧喜欢你。”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按了一下按钮,副驾驶上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虽然话说的很客气,但从眸子里一点都看不出温和的意味。
他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还请你不要产生什么误会。”
商鸠脸上堆起假笑,“噢,好的。”
除了第一次失态的踹了桌子,这次即使她气得跳脚,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立即推开车门就走,脚步微急。
一边走一边肚子叫了起来。
说来,她逛商城逛了一下午,到现在都没有碰过东西。
肚子已经在抗议饿疯了。
商鸠想去买附近的包子,但是一想到要回过头要见到池峥,硬生生抑制住了脚步,咬牙切齿的忍住了饥饿,然后坚决的,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走到家之后,她立即就脱了鞋子,走到厨房间打开冰箱,里面比粉刷的墙还要干净。
毕竟她不会烧菜,以前都是池峥把菜买来做给她吃,如果他忙的时候,就会给她打包各地的美食。
哪里想到,没了他,首先自己就要被饿死了。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听见门外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她猛地下床,光脚跑到门口。
先看了看猫眼,外面没人,她谨慎地打开门。
门把上挂着一个塑料袋,盒子里装着老西门的砂锅。
商鸠盯着这个东西好一会儿。
呵,男人,就喜欢口是心非。
她一挑眉,好像心情就没有这么令人烦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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