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京城,仿佛入了冬后就一直在下雪。
谢芳贺忍着汹涌的睡意,强打起了精神坐在长禧殿内自己的座位上。
她的视线越过刚刚做完月子的江良娣,透过玻璃花窗看着越下越密集的鹅毛大雪。
这样的大雪天竟然要办国丧了吗?她在心里想到,这大片的雪色盖住了红墙黄瓦,倒是自带了几分肃穆之感。
江良娣被她的视线搞得坐立不安,总觉是不是自己的头上戴错了首饰,她已经换了一套素银的首饰难道还不够哀重吗?
“娘娘您这么看着臣妾,是不是臣妾有哪里不对?”江良娣疑惑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问道。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毓庆宫的妃嫔称呼谢芳贺时,一律都改成了娘娘二字,侧妃两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被遗忘了。
在宫里的丧钟敲过后,毓庆宫的氛围更是微妙了起来,每一位嫔妃仿佛突然就更加端庄矜持了起来。
平日里的闲言闲语,碎嘴争锋,一概消失的无影无踪,每个人都变成了气度涵养极佳的贵人。
“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看外面下不完的大雪。”
“这般的下法,大行皇帝的灵柩不知何时才能迎回来。” 被突然问话的谢芳贺,转了下神后回答道。
迎回来了,才能正式的治丧,丧事结束后新皇才能正式登基,她们这些人才能正式成为这后宫的主人。
听了她的话,殿内所有的人包括太子妃都不由的看向窗外,这密密麻麻落不尽的雪,就像是看到曙光前的最后一道屏障,看的甚是让人闹心。
“宫里皇后和陆贵妃两位娘娘都不在,周贵妃娘娘又病了不能管事,这种关键时刻大家是不是该勤快地把一些忙乱的事情给管起来?” 太子妃道,一边说一边观察每个人的神情。
这两天宫中人心惶惶乱的很,偏偏周贵妃立马就撂了挑子装起病来,她倒是想管,可是因为没有迎回大行皇帝,太子推脱着不肯担新皇的名号,搞的她的位置也不尴不尬了起来。
在座的妃嫔来回打了几遍眼色,最后一致把目光放在了谢芳贺身上。
可是谢芳贺她不想说,现在的她实在困的很,根本不想管这些,于是殿中就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谢侧妃,你的意见呢?” 梁氏看到一众人都看谢芳贺的脸色行事,心中呕的要死,可是还是想要她开口说话。
“娘娘你自己拿主意吧,臣妾最近体力不济的很,即使有心也无力。” 谢芳贺垂着眼帘道,有胆子想,没胆子做,这种人真是无论过多久都教不会。
“那江良娣你说!”碰了软钉子后,梁氏只能将矛头转向了江氏,她就是想要得到一个看起来是大家一致的意见,才方便她行事。
“臣妾觉得事关后宫的长辈们,还是先问过殿下的意思再做决定吧。” 江良娣道,事事问过太子总不会错的。
“殿下都多久没有回毓庆宫了,我上哪里去问他的意见?!” 太子妃带着恼意道,前朝为着商量迎回灵柩之事已经商量了好几天了,太子都歇在了养心殿的偏殿内。
她这么一说,在座的人就更加的沉默了,生了长子的林良媛忙着担心离宫的儿子,赵良媛觉得这事完全用不着自己的意见,杜承徽倒是觉得管一管也没什么,反正早晚要管的么,可是前面那么几尊佛都不说话,她也忍住了自己想挑头的心。
太子妃拽紧了手中的锦帕,这帮子人一个个的,看她成了皇后之后还敢不敢这么敷衍她!
特别是谢芳贺,她就不信太子成了皇帝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立嫡妻为皇后!
从长禧殿里散了出来,常芳找人在轿撵上打了一个巨大的油伞,霜降给她盖上了一床猞狸皮毯子,芳辉殿的人进步匆忙又平稳的,尽可能快的往回赶。
反应越来越多,谢芳贺也不由的相信了邵元海的推断,她可能真的怀孕了。
这可真不是个时候,光是国丧这一关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有的是罪受,她得趁着事情还没有完全安排好的时候,好好的养精蓄锐。
“娘娘,你这两日是不是睡的太多了?” 霜降关切的问道,而且为了防止有突发的情况,谢芳贺白日里都是穿戴整齐的睡的,看着都让人觉得累得慌。
“抗不住,说来就来,我也没有办法。” 谢芳贺道,她不是没有忍耐力的人,可是这突然来的睡意真的是太厉害了,毫无招架之力。
“那跪灵的时候该怎么办?”霜降不由的急了,皇帝驾崩,作为后辈的谢芳贺不可能因为怀孕就可以免跪,只能在跪的时间长短的问题上做一些调整。
“明日先召邵元海来,让他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只能用醒神的药油了。” 谢芳贺叹了口气道,宫里有种直冲眉间的醒神药油,虽然用的时候痛苦了些,但是效果极好。
“难道殿下那里就不能网开一面吗?”霜降疑惑道。
“网开一面自然是可以,却也不能是因为想睡觉这种理由吧?”
“从现在开始,我的一言一行都会有人特意盯着,还是谨慎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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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前朝,皇长子齐成泰一力主张自己作为长子应该亲自前往全州,接回大行皇帝的灵柩。
可是他的提议在第一时间就被谢蕴在太子面前否定了。
皇帝驾崩的地方,在直隶和京城路途的中间全州,全州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它是骁勇和靖卫两支护京军队的驻扎之处。
“这两处的将军以前自然是先皇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是什么打算,没有人知道。” 谢蕴脸色肃穆的对齐成宪道。
“倘若承亲王前去接应灵柩,那他是否会借着这个名头,暗中联系这两位将军然后反过来围了京城?”
“这种风险殿下你可是一丝都冒不得。”
“大人说的有理,可是无人去迎灵柩实在是说不过去,因为同样的理由孤也不能去。” 齐成宪道,倘若他去也有被围的风险,再说宫里在此刻绝对不能少了未来的新皇。
就在承王和太子之间僵持不下时,很久都没有存在感的信王齐成颖突然站了出来。
“臣弟向来无能,也没有来的及为父皇尽孝,不知道两位哥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去迎父皇回家?” 他说的很诚恳,一时满朝文武都没作声。
“你去?在本王看来父皇英年早逝倒是有一半是被你给气的!你还有脸去迎他老人家!” 齐成泰站出来骂道,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母妃此时已经被捏在了皇后的手里,老八还出来坏他的事情。
”那大皇兄就更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弟弟我去父皇面前日夜守灵,还望哥哥能成全了我的这份请求!“说罢,齐成颖突然就在大殿上跪下了,伏地埋首一片赤诚之意。
见他做成这样,文武倒是有几分相信他是真心所愿,不妨同意,就当是全了一位皇子的孝心。
谢蕴抬头看向太子,却从他转瞬即逝的目光中看到一丝对齐成颖的审视。
那片审视又暗又深,让谢蕴也有些惊讶。
“既然你说要去赎罪,那孤就成全你这片心意。”
“你即日就启程,去把父皇好好妥善的迎回来。” 太子说道,脸上带着责备又带着些怜惜,仿佛就是一位恨铁不成钢的兄长。
“臣弟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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