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男孩在哭。
眩晕的感觉终于散去，眼前不再是一片晃眼的白，宋脂睁开了眼。
眼前的男孩蹲在地上，脸颊憋得通红，明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哭出声。
男孩身上尽是一些乌青的淤痕，白皙的脸颊上也沾上了泥土，一看就是受了什么欺负，可怜巴巴的。
宋脂的身体是半透明的，男孩被宋脂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却又不小心触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没事吧？”宋脂一惊，赶忙伸手想去拉起男孩。
可手指却穿过了男孩的身体，男孩和宋脂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你、你是幽灵吗？”男孩颤声问道，惧意清晰明了地写在脸上。
宋脂没有回答，毕竟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盯着自己透明化的手掌，发起了呆。
男孩悄咪咪地站起来后退了一步，自以为悄无声息地试图逃跑。
男孩已经退到了窗边，眼看即将能翻窗跳进走廊了，可宋脂却突然一脸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尖锐的痛意如潮水般向宋脂席卷而来，宋脂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片，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
男孩呆住了，黑白分明的猫眼审视着宋脂，确认宋脂的确不是装出来的，犹豫了两三秒，男孩离开了窗边，重新靠近了宋脂。
“你、你没事吧？”明明怕得要命，却是忍不住多管闲事，男孩澄澈的眼底尽是担忧，而担忧的对象是一个不知道会不会伤害他的幽灵。
说来也怪，男孩一靠近宋脂，宋脂脑袋突然就不疼了。
宋脂想了想，推测出自己应该不能离男孩离得太远。
看着男孩因为靠近自己吓得不停哆嗦着的样子，宋脂不禁有些莞尔。
忘了自己触碰不到男孩，宋脂抬手揉了揉男孩乌黑柔软的黑色短发，不经意间倒是把秦暮的习惯性动作学了十成十。
“不、不可以摸头的，这样会长不高的！”没想到“可怕”的幽灵竟会摸自己的头发，男孩一愣，呆呆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好。”宋脂无奈的笑了笑，目光落到男孩身上的伤口上，忍不住轻皱了一下眉头。
虽然有些地方已经结疤了，但大部分伤痕看上去还是新的，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血肉翻露出来，触目惊心。
意识到宋脂在看自己伤口，男孩躲了躲，他撇了一下嘴角，故作坚强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幽灵小姐会陪我一起玩游戏吗？”刚刚宋脂的举动让男孩的戒心消去了一大半，胆子也渐渐开始大了起来。
想到终于有人会答应陪他一起玩，男孩的内心就忍不住雀跃起来。
和男孩亮晶晶的眼睛对视着，宋脂心一软，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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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夜空布满了一粒粒的星辰，远远看上去小小的，却拥有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迎上男孩充满了期待了眼神，宋脂看着眼前翻开了的童话书，一字一句轻缓地讲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给我讲故事。”男孩抱着自己最爱的小熊，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无论宋脂讲得怎么样，他都是捧场的，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讲故事。
“阿莲他们总是不跟我玩，还说我是怪物。”瘪了瘪嘴，男孩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早上阿莲说要跟我一起玩，让我去后院等着，可我等了一天，她都没来。”男孩气嘟嘟地拿起小熊的短胳膊挥了挥：“我决定明天一天都不理她了！”
“嗯，不理她了。”宋脂好笑地附和起男孩幼稚的决定。
黑色的眼珠咕噜咕噜地转了转，男孩企图揪住宋脂的衣角，却扑了空，他有些沮丧，却很快又高兴了起来。
“我不要阿莲陪我玩了，幽灵小姐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真是孩子气的说法。
可配上男孩满是的伤痕，宋脂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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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小姐，我今天救了一只小猫哦。”
宋脂看着眼前浑身湿漉漉的男孩，再看看他怀里吓得不停挠他的小奶猫，叹了一口气。
明明被奶猫抓得有点疼，可男孩却没有松手，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宋脂，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宋脂又叹了一口气，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奶猫好端端地在树上晒太阳，结果男孩却以为它被困在了树上，为了救他还跌进了河里，也不知道摔疼了没。
虽然知道真相，但宋脂还是笑着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但依旧触碰不到。
宋脂也不难过，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进副本前随手带进来的奶糖，递给了男孩。
宋脂触碰不到这个世界任何东西，但自己身上的东西还是拿得到的。
男孩从来没有吃过糖，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奶糖，还嗅了嗅。
在宋脂的正确指导下，男孩终于还是解开了包装，吃到了糖。
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好甜。”
于是，他把剩下的一颗糖重新放回了宋脂手里，郑重道：“很甜，所以也要给幽灵小姐吃。”
宋脂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怎、怎么可以这么乖，这么可爱！
如果可以带男孩离开这里就好了，宋脂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做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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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陪伴了男孩无数个夜晚的小熊被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棉絮在空中飞舞，男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小熊被人扯成了好几块，再也拼不上，缝不合。
为首的男孩趾高气昂，恶意地讽刺着：“怪物才不需要这些东西呢！”
宋脂试图上次阻止，可手指只能却无力地穿过了小熊。
那些男孩看不到她，喝止也没用，孤儿院里其他的大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上前阻止，只是冷漠地旁观着，脸上像是带着一张无形的面具。
男孩还是失声地哭了，明明身上疼得要命的时候也没有哭得这么厉害，对他来说，小熊就是他唯一的玩伴。
男孩眼里第一次浮现出许些阴霾。
而宋脂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的身体似乎越来越透明了，就连男孩有的时候也看不到她了。
“幽灵小姐，你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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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小姐，我最喜欢下雪了，雪白白的，软软的。”男孩说着，微笑着看向半空中几乎快看不见的人影，笑容虽不像以往那般明亮，但还是温暖的。
他把脸贴在玻璃上，眼睛羡慕地看向窗外。
窗外几个孩子正聚在一起堆雪人。
男孩一副想加入的样子。
宋脂想了想，说：“等他们走后，我们也去堆一个好不好？”
她这几天动不动就会消失在男孩面前，把男孩吓得天天啥事也不干，就盯着她了，跟男孩去堆个雪人说不定能让他放松一下心情。
男孩欢呼了一声：“幽灵小姐最好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叫传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闯进了院子里，他的手里是一把泛着银光的剪刀。
他很快锁定了目标，拖起了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女孩的头发。
女孩尖叫着开始挣扎，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恐。
其他小孩都被吓坏了，四散逃开，没有一个人想起要救女孩。
“救救我……”
“救救我……”
女孩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男孩看了一会，还是被女孩的低喃弄得心软了，他咬了咬牙，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明明怕得要死，明明哆嗦着，却还是冲了出去，跟一开始和宋脂相遇时一模一样。
他撞倒了疯子。
女孩得以逃跑。
院子里小孩一窝蜂地冲进了屋子，然后，门被锁上了。
等男孩站起来想要逃跑的时候，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
他急得眼泪都冒出了出来。
“你们开开门。”他无措地拍着门。
男孩在窗口看见了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孩，他眼里升上了一丝希望，可女孩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终于，疯子抓住了男孩。
宋脂想上去救男孩，可她动不了，身体越来越透明了，似乎要开始离开这里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剪刀疯狂地一刀刀捅进了男孩的身体里，血色在洁白的雪上晕染开来。
男孩看着门，那扇门好像永远不会打开。
没有一个人理会他，每个人眼底充满的都是嫌恶和幸灾乐祸。
男孩终于明白了什么。
眼中的光芒渐渐湮灭，男孩的眼睛不复明亮，取而代之，只有疯狂的仇恨……那个拥有着明亮的眼神的男孩终究还是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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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脂猛然地睁开了眼睛。
走廊上传来打斗的声音。
她急忙套上鞋子跑出了走廊。
男孩就在走廊上，不顾地上的鲜血，宋脂终于来到了男孩面前。
她脚底沾满了鲜血。
但这一次，她终于能开口向男孩问道：“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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