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记得,自己小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
倒不是这世间再无其他的色彩,又或者是色盲一——不过是杀生丸痴迷一般的喜欢着白色。
白色的牛奶,白色的米糊,妈妈白色的华装和头发,爸爸泛着白光的剑刃;到后来,他已经长大了一点,每天都用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白色的绒毛擦过鼻尖,就能产生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喜悦。
正因为他自己是这么的喜欢白色,杀生丸不自觉地留意着这世间自己所见所闻时候接触到的所有白色。而当人越关注、执着于一个事物,就会越容易被吸引。
于是,某一天,杀生丸在外面捡回来了一个白毛团子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让人奇怪。
才怪。
杀生丸周围的小妖怪们发了疯一样的奔走相告。有人说是“小团子”天赋禀异,是某个大妖怪遗失在外的后代,因此被领回来做公子未来的下属;有人说,不关他们的事情,犬大将自然会处理。但谁知,无论是父母双方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斗牙王忙于征战,而犬妖夫人也只是叮嘱了一句“好好照顾”后就置之不理。
下面的仆人们对于这样意外的结果正奔走着,准备筹谋如何讨好犬大将之子的新欢。说不定这个运气特别好的小妖怪以后就能成为他们讨好杀生丸的一个渠道,谁知,杀生丸已经后悔了。
现在的杀生丸回忆起来那时候的自己都觉得傻得要命。他固执地认为白色的头发柔顺干净,白色的衣服不染灰尘能够体现实力,白色的一切都是很纯粹、安静的。
这个团子除外。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恶趣味的指导自己怎么帮他洗澡,而这只小妖怪一点都不听话:明明看上去也是犬妖,倒像是猫一样的怕水,四处跑。每次帮他清洁,倒弄的自己浑身上下都湿了不少。等小妖怪再大一些,开始咿咿呀呀学说话的时候,杀生丸的噩梦开始了。
原本只是每天饿了或者有什么事情了才会哭叫的团子开始发挥它不说话就浑身难受的性格。一开始,杀生丸忙于修炼,也不怎么理他。但自从团子又长大了一些,已经开始会偷偷把他训练道具都拿走;等杀生丸找他时候又委屈地耷拉着尾巴,杀生丸就认输了。
按照母亲的说法,自己捡回来的,怎么样都必须负责到底。这样一个小妖怪都管不好,以后怎么做犬大将的继承人。杀生丸还是在极度渴望认可的年龄,所以他只好变回了白色的大型犬妖,生气地叼着那只麻烦的小狗妖往外面找安静地方学说话去了。
原本杀生丸以为一星期的专心“修炼”足够让团子学会说话,却没想到这次旅程变成了自己脾气地修行。
“沙僧丸?”
“杀生丸。”
“撒深丸?”
“杀生丸。”
杀生丸看着团子气鼓鼓的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扭过头来,却冒出一句很流利的长句:
“丸子,不想学了,我们去玩吧!”
杀生丸扬起尾巴,直接把小团子甩飞出去几十米远。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浑身泥泞、可怜兮兮爬回来,说:
“为什么那么难念啊!之前我看到的书里面还有说‘杀生’是佛教里面不好的概念呢!就不能改一个好一点的名字吗?”
“不能。”
“杀生丸哥哥~”
杀生丸挑了挑眉毛,只觉得团子对自己的影响力莫名的太大了些;开口说:
“明天学会变成人形,就带你去玩。”
“好的,哥哥!”
“哥哥?”杀生丸皱皱眉头,看着白毛的小狗正叼着柴火堆在一起,脚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杀生丸满脑子都是大概他跑到了人类的村庄,被当作动物包扎,又学了什么奇怪的词语;完全没有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觉悟。他化为人形,在团子旁边蹲下,几下就把来自人类的绷带给弄断,扔到一边;用随身携带的药给它敷上。
“怎么了嘛?”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靠在杀生丸巨大犬妖形态身上取暖的小毛团才敢发问,而杀生丸不想解释地太多,只说:
”记得离人类远一点。“
”为什么呢?有什么区别吗?“
”闭嘴。还有以后不要叫‘哥哥’。“
”那要是我变成人形了,能叫么“
”不能,睡觉。“
第二天早上,等杀生丸醒来,就看到一个两三岁的男孩正抱着自己的尾巴呼呼大睡。等叫醒他,看到他的眼眸颜色时候,杀生丸才确定这个白发黑眼的男孩是白团子。
原来他不是全白色的。这是杀生丸的第一个想法。紧接着,他就听见团子和他说:
”杀生丸大人早。“
虽然笑着,但语气和那些仆人们没有任何区别。杀生丸不说话,只是也化成人形在河边梳理着自己的毛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叫杀生丸就行。“
下一秒,他就感觉背上特别重,紧接着耳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喊着:
”我就知道杀生丸哥哥最好了!“
到很多年后,杀生丸才从戈薇的时代找到了最恰当的描述这个团子的词语:
心机。
团子跟着自己一起修炼,偶尔插科打诨的拉着自己出去以”了解世界“的名义四处玩耍;他以为团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所以总是无忧无虑地四处跑,对待自己也越来越不尊重。现在几乎是天天顶着小男孩的皮囊,喊着”杀生丸,我想吃苹果!“让自己用尾巴把水果打落到地上。
自从他能够变成人形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变回过原型的样子;就好像一个普通的人类男孩一样。杀生丸不曾细思。
直到有一天,他看着团子很惊恐地跑向自己,将毛茸茸的头发拉出来给他看——黑色和白色互相交织,和自己刚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还不等杀生丸开口,他就听到团子很害怕的说:
”杀生丸,我不会是斑马妖吧?“
杀生丸若不是一贯性格冷漠,现下都想翻他一个白眼。他们结束了旅程,回到了住处,只为了帮这个已经陷入惊恐状态的团子找到毛发变为黑色的原因。
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团子不是什么犬妖,更不是什么所谓的”斑马妖“,而是一种已经近乎灭绝了的狼妖——这种妖怪,只能有一个后代,也因此才濒临灭绝。而如果其父母中一方为妖,一方为人的话;在对应人类年龄四岁的时候,可以选择为人或为妖。在此之后,白发为妖,黑发为人;而另一半的血缘将被完全抛弃。
”当然是为妖。我确定。“
在查完资料的一瞬间,团子就做出了决定。他把自己头发上黑色的部分全部剪去,等新的毛发在长出来,他就只是妖怪了。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杀生丸就是因为我头发的颜色才带我回来的呀。”
杀生丸看着男孩一边对着湖水剪头发,一边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偶尔还回头,看看自己有没有听见似的。杀生丸扭头,说:
“理所当然是妖怪。我们是同类。”
男孩笑着,回应:
“对啊,我们是同类。”
但其他妖怪不是这么想的,杀生丸总是保护着团子不会被因为“半妖”的身份而刺伤。他甚至思考过为什么其他的妖怪对于半妖的接受度这么差。直到有一天,他的母亲告诉他,父亲在外面和一个人类女人有了私生子,以后可能会被接回家住。
犬夜叉。
自从得知犬夜叉的存在后,杀生丸总是想,这个私生子是否也有着白色的毛发,是否在某一天也会变成黑的头发。即便团子还是和原来一样,但是由于犬夜叉的存在,杀生丸看着团子,总觉得他那纯白色的头发也是黑色的。
杀生丸的世界里过去只有纯白,现在却是黑色和白色染在一起,混沌不清。
团子就像是察觉到了一样,有一天,他带着自己到了一口井旁边,说:
“杀生丸,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杀生丸,我知道你们对于妖怪的血脉、人类的低微之类看的太重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和你不同。生来就是一个半妖半人。即便我选择了妖的一面,在你们的眼里还是杂种。”
杀生丸皱了皱眉毛,握紧了拳头。如果是以前,他是会说些什么的,但是现在,只要想到犬夜叉,他就连敷衍的话都想不出。
“杀生丸,没关系的。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想法不同,所以到了说分别的时候了。”
他只能看着团子和他叽里呱啦地解释着书上记载通过这个井,可以到一个更加广阔地人类世界。心里想着的是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甚至都没有想过帮他起一个名字。
即便从团子会说话开始,他就逼着对方学怎么念自己的名字。
“想什么呢?我都要离开了,你也不看着我么?好生气哦。那么就惩罚你!”
杀生丸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上被放了一只纯白色的猫。
“都说狗和猫相处特别差,这只就交给你照顾啦!你放心,它有点小妖力,应该能活很久。只不过也不太可能变成可以说话的中级妖怪罢了。下次见面的话,你把它还给我就当做惩罚结束了。毕竟我走了,总要留个人‘折磨’你呀。”
说完,他就看着那也不过十岁的男孩跳进了井里面,消失了。
他觉得,团子再也不会回来了,自己也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杀生丸将那只猫放在了母亲那里,只是叮嘱人喂养着、好好照顾;之后就开始了他自己的征战。
团子也好,犬夜叉也罢,与他都再无关系。
杀生丸是真的认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团子了,如果他没有爱上铃的话。
大概是天生就和犬夜叉不对付,甚至连他找来的女人也是。当铃拉着自己,说“戈薇知道一个婚礼和服制作特别好看地方”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跟着过去了。没多久,他就被带着穿越尸骨之井,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纯黑色头发的女人对着戈薇说:
“这就是你嫂子啊,长的可爱啊!”
再偏头,他就看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团子正拉着跃跃欲试想往井里面跳的男孩。待到两人四目相对,便是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团子先开口,说:
“我叫谦信。”
杀生丸也笑了,如果不是铃和另外几人聊的太开心,一定会对这一点而感到震惊。但两人之后没有更多的交流,也不管那男孩好奇的打量和想要摸一摸杀生丸肩膀上绒毛的手。
“你几岁了呀?”
杀生丸注意到团子捂住了脸,似乎对于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名字的不在乎已经彻底无力了。男孩倒不像他的爸爸那么斤斤计较,奶声奶气的回答说:
“三岁,还有一个月零2天就要四岁了。”
“是么?”
接下来杀生丸一直保持沉默,等着铃忙完以后又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时代。
等到一个月两天后,杀生丸独自一人穿过了食尸之井,顺着团子的气味找到了他的家。从房顶往下看,只见到男孩正生气的用毛巾把粘在头发上的奶油擦干净。擦了好久好久,有一缕还是白色的。
紧接着,他听见团子问男孩:
“恭弥是想要白色的头发呢,还是黑色的头发呢?这是小朋友们在四岁生日得到的礼物哦。可以改变发色的机会,不想要的话,把另一个颜色剪掉就好了。”
杀生丸看着男孩丝毫没有犹豫,从母亲手里抽出了剪刀,把白色的头发剪掉,说:
“好麻烦哦,为什么四岁生日是这么奇怪的礼物啊?一家人头发颜色不一样不是很奇怪么?”
杀生丸即便远远的站着,也能清楚的看到团子脸上大大的笑容,和他头发根部那不太明显的白色。他没有走进家门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猫还给团子,他不需要了。
时间对于人和妖怪来说都转瞬即逝,等杀生丸在听到消息的时候,那只白色的布偶猫还在自己母亲那里懒散的躺着,而团子却已经死亡了近三年。
杀生丸拎着猫穿越了井,不一会儿,就看到恭弥一人在家门外发呆。他等到男孩出门,把猫放在了盒子里面就留在了男孩回家的路上。上面还很显眼地标注了:“捡我”的字样。
本已不是同类,就让别人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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