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尤尼……对吧？”
女孩听到有人出声，停住了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
迪诺·加百洛涅。
金发的男人此时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尤尼总觉得，背后没有罗马里欧的迪诺显得没有底气；而她能看出这一点，完全也是γ不在时候、她偷偷用手掐自己另一只手臂的小动作出现在了迪诺身上的原因。
“有什么事？”
迪诺在这里、这个时候，无论从哪一点来看，在彭格列首领办公室门口叫住自己都不是一件合乎礼节的事情。更何况，以加百洛涅家族的修养，绝不至于疑惑同盟家族首领的姓名。
尤尼轻声呼了口气，心里想着，虽然现下彭格列家族已经不是基里奥内罗家族的同盟了，加百洛涅家族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偷偷将重心靠在背后的墙上，长期的站立已经让她体力耗尽。迪诺在这里叫住她，同时用那样亲昵的叫法，大概是想要以云雀恭弥师傅的身份和自己谈一谈。
如果以迪诺在云雀家偶然见过自己一次的经历来说，略带疑惑的喊一句“尤尼”确认身份，就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了。
尤尼盯着前面，视野范围的正前方是几个工作人员在调整画像的位置。
达利的《记忆的永恒》。
不用猜都知道，这样新进的艺术品只有可能是由云雀恭弥提供、迪诺代为转交的礼物。虽然彭格列二代时期“家族成员负责准备城堡装饰品”这样的规定让大量古董出现在这里，但显然暴力基因传承让财政问题不容小觑。
这一代的彭格列，也只有云雀恭弥会买这样奇怪的画了。
当然，买得起的真品的也只有他一个。
“那个……尤尼，有时间么？我们能谈谈么？”
尤尼抬起左手，确认和γ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后点了点头。紧接着，迪诺就带着她熟门熟路的走进了云守办公室，甚至大摇大摆的拿出一套茶具招待自己。
或许，云雀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这个所谓“家庭教师”吧。
云雀恭弥和谁关系不好呢？
他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把心分给了太多人，而其他人则把大部分的心都给了他一人吧。
“尤尼，听说你拒绝了作为基里奥内罗家族新首领和彭格列家族继续同盟关系的提议；并宣布和杰索家族变成同盟家族了。”
“嗯。”
尤尼只是简单肯定了这个事实，拒绝给对方任何发问的机会。而迪诺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问法欠妥，倒了一杯茶递给对方，缓解尴尬后继续说：
“事实上，是恭弥嘱咐我，如果遇见你的话，一定要打个招呼。”
“打招呼之后呢？”
尤尼不等迪诺回答，就接着说：
“我从来没有讨厌恭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矛盾。如果你想说我因为预言就放弃彭格列转而和更熟的白兰达成结盟，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尤尼脑子里面瞬间划过了一个白发少女和一封只有合影、不知道怎么回的邮件，心情更差了。
迪诺听完，脸上出现了无奈的神色；尤尼也可以理解。毕竟，当初自己和白兰把云雀恭弥拉黑了的事情在恭弥的朋友圈里闹得很大。只有在这种小事情上，尤尼才敢发点脾气。
只有自己知道白兰为了断了和恭弥的关系，将通讯方式全部删除的用意。即便白兰也知道现在的白兰一定能重新找到恭弥，但这种行为是一种态度。
尤尼是那么的喜欢那个温柔又有点调皮的白兰，喜欢听他任性的说“我真是天才，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棉花糖”，喜欢他永远做自己世界里王的样子。
他最后的选择是疏远恭弥，自己当然也是。就像小时候跟在白兰身后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一样。可是到现在，尤尼也摸不清云雀的态度了。
云雀恭弥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把尤尼和白兰同样放入了黑名单，但尤尼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就像心痛着为了鸟的自由把他放出笼子，却发现对方对于分别毫不留念一样。
“……恭弥只是让我带句话。”
“什么？”
“你开心么？”迪诺注意到尤尼一下阴沉的脸，他紧接着说：
“恭弥说，他不用知道答案，所以你不回答我也没关系。恭弥还说，就算你回答了也不要转告他。我们已经不是同盟了，两个首领坐在这里谈天说地有些奇怪，我先走了。”
尤尼注视着迪诺一个人说完了所有对话，起身就走甚至还关门给自己留下空间的举动。一时间，房间里面只剩下茶杯里面的白色烟雾和自己孑然一人。
落地钟的指针在此时显得特别的吵，用一种独特的节奏感展现给人一个无法描述的时间概念。而就像达利说的那样，“时间是在空间中流动的，时间的本质是它的实体柔韧化和时空的不可分割性。”
这样的环境下，尤尼忽然觉得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云雀恭弥将这幅画送来了彭格列，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她对艺术一窍不通，却会格外留意这幅画完全是因为——这张画是白兰送给云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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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这幅画是《记忆的永恒》。众所周知，这是萨尔瓦多·达利的油画作品。画面描绘三个停止行走的时钟被画成像柔软的面饼一样，一个叠挂在树枝上，一个呈90度直角耷拉在怪气的生物上，还有一个软表搭在怪物旁边的平台上。在荒凉的海湾背景下，像是一个时间已经绝对停止的世界……”①
“呐呐！恭弥，这张画好有意思啊！你有兴趣么？”
“……我对这种抽象艺术理解无能。”
“这叫超现实主义啦！表达弗洛伊德的梦境、幻觉与真实。还有人说是表现停滞的时间改变过去，或者是时间对人是平等的之类的。”
“说起来，白兰，你有没有听过‘作者做不出自己文章阅读理解题目’的说法？”
“恭弥！”
当时的尤尼一左一右牵着两个人的手，只在中间痴痴地笑。
“那你要买么？”
“……买！送给你好好培养一下艺术情操。”
“你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很不想认识我一样。”
“怎么会呢？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悔和你相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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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尼！”
尤尼听见门外传来了γ的喊声，甩了甩头，站起来走到门口。还是不要回忆太多比较好，尤尼想着。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时间能够治愈伤口的说法，只是忘记了伤口的痛。
在推开门之前，尤尼对着门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开心……”
只是很快、很轻的一句，之后，她就打开门，朝着只因为自己晚到一分钟就开始焦虑的γ露出了一个微笑。
“γ，我在这儿。”
她注意到那个快要一米九的男人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平日寡言的他竟然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如果晚到了要打电话”、“迷路了在原地等”、“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一系列儿童安全意识教育。尤尼笑了笑，拉了拉γ的袖子示意对方蹲下来。
她亲了一下γ的额头，像是母亲亲吻孩子那样。
“尤……尤尼！你干什么啊！说起来，有必要和你说说如何和男人保持距离的话题了。我和你说，男人都是渣……”
尤尼笑着，看γ不客气的把自己也划分进入了渣男的范围。只有在真正成为首领后，她才明白一句简单的“我在”，能够给家族成员们多大的安全感。
她听着γ的“讲课”，亦步亦趋的跟着男人往外面走。上车前，她望了望之前所在的楼层，又和γ说：
“有空时候，麻烦你通知迪诺·加百洛涅去多集训一下学生吧。还有多准备些高级戒指做慰问品。”
尤尼不管γ有些奇怪的眼神，径自闭上眼睛休息。昨天晚上，她用白兰留下的小号也偷偷摸摸关注云雀恭弥一举一动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普通戒指耐久度太差”的说说。
刚刚抵达家族基地，尤尼看见所有人乱哄哄的从城堡里面往外跑的场景。
“怎么回事？！”还不等尤尼开口，γ就先暴躁的揪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衣领。
“啊，首领您回来了！幻骑士败给斯夸罗·斯贝尔比受了重伤，大家都在院子里面查看情况呢！”
“什么？！我先去看看，您在这里等一下。”
尤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便反常的没有听从γ的安排，反而也跟了上去。等她靠近幻骑士的时候才发现所有家族成员都聚集在了这里。
基里奥内罗家族论规模不过是小型，只不过是漫长的历史渊源和预言的能力使其发展成大家族。成员之间彼此将对方当做家人，而也正因为这样，幻骑士受伤才格外让人关注。
但当尤尼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幻骑士偷偷拿出一个炸弹控制器的时候，才格外觉得受伤。
当她缓过神来，幻骑士果然已经从隐秘的角度掏出一个控制器。尤尼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橙色奶嘴；只觉得从未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幻骑士！”
平时细声细气的女孩突然喊出声来让所有人的视线转移，而几个还没站到广场上的人也被吓得楞了一下。
幻骑士见状，又有些匆忙的把控制器塞回了衣服里面，先连声应答：
“是！”
“去找白兰·杰索治疗吧……”
“等等，尤尼……”
“去吧，没事的。”
幻骑士看到尤尼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背叛行为，却还是带着和以前一样的笑容和自己说话。那句“没事的”不像是和γ解释，反而像是在安慰自己。
“γ，基里奥内罗家族不以医疗擅长。妈妈还在的时候，幻骑士得了5级感染身患不治之症不也是被妈妈找来的白兰，把他救治好了么？这伤……没事的。”
幻骑士心情很复杂，却已经被尤尼拉着上了车，安排去杰索家族治疗伤口。开车的γ脸上有些犹豫，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有些怀疑。但是事情做到这个境界，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咚、咚。”
听到尤尼敲窗户，幻骑士连忙把窗户控制着打开，说：
“还有什么事么？”
幻骑士手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面，深怕因为自己鲁莽的行为而让白兰大人蒙羞。
“幻骑士。”
尤尼又笑了一下，正是这种笑，温暖到近乎刺眼的笑容让幻骑士每每都觉得不适应，只能别开头不看她。
“没有路的时候，我们会迷路；路多了的时候，我们也会迷路。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尾声的。”
幻骑士更加紧张了，如果他能看见自己的表情，就会发现他拙劣的表演近乎一目了然的就能让人发现背叛的真相。
但周围的人已经被尤尼驱散，而驾驶座上的γ升起来了隔断，看不到幻骑士脸上的表情。
尤尼笑着，敲了一下幻骑士的脑袋；看着对方呆呆的样子，接着说：
“但如果迷了路的时候，欢迎回家。我们都在等你。”
尤尼又敲了几下窗户，γ带着幻骑士离开了。她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飞快地跑回妈妈的书房里面寻找利用能力在世界中跳跃的方法。
话已经说了，但大概幻骑士对白兰的绝对忠诚让他注定背叛基里奥内罗家族。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尽可能多的人。
尤尼看着书上写着“灵魂离开身体后，身体可能被他人控制成为傀儡。当被外来灵魂侵占后，原本灵魂彻底湮灭”的时候捏皱了纸张，上面干掉的水渍也格外显眼。
多可笑啊，白兰出自善意救下的人，全部变成了现在那个替代者的利用品。
半年后，幻骑士告知大家因为自己鲁莽的决定导致尤尼需要和白兰单独见面约谈的时候，尤尼就知道梦里看到的都已经逐渐成真。
“白兰？”替代者白兰？你怎么好意思用这个名字。
“嗯……你是？啊，我应该不知道啊，不认识也没有见过。”白兰一副挑衅回来的样子，反而让尤尼不怎么生气了。
这个白兰和自己认识的那个相差太多，自己只不过说了几句就漏了马脚。
“哈哈，开个玩笑。小尤尼。我还以为一定会来一个小婴儿呢，你比我想象的可爱的多。”怎么可能？已经抢走了风、玛蒙和史卡鲁婴儿的你会不知道彩虹之子的情况么？
“……你比我想象的普通多了。”其他世界的白兰也比不上我的白兰，尤尼想着。
“走吧，我们进会议室谈。”
“嗯，等一下。”
尤尼跑过去嘱托了γ在外面等自己，即便她不能讲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告诉他。安排妥当后，尤尼一个人在大门前站着，想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把云雀恭弥重新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之后，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在她彻底将灵魂逃离这个世界前，似乎看见了一个黑发的工作人员鲁莽的闯进来汇报工作。
【呵，六道骸都跑进来了，自己这个样子云雀恭弥肯定很快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吧。】尤尼的意识离开前，反而有心思打趣一句。或许是知道总有归期，才显得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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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大家，基里奥内罗和杰索家族合并。以后我是No.2，这是在十年前就做好的约定。”
若他年仍有人问起，不悔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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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0日，晚上十点。
云雀恭弥正坐在沙发上用终端机翻阅着亲友们新发的动态，全部看完后，他熟练地退出账号，输入了另一个用户名和密码。
名字是随机乱码，头像没有设置，关注人数为2。
他点开其中一人的页面后，忽然发现对方最后一个关注的人是他自己。
云雀正疑惑，脑子里面忽然响起了六道骸的声音。
“恭弥，尤尼那个小姑娘在白兰这里，好像被白兰控制成傀儡了。我听到消息说基里奥内罗家族和杰索家族要合并为密奥菲奥雷家族。由这两人当首领。这几天我可以趁机打入内部，先不联系了。”
恭弥怔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和日期。
3月30日晚上十点零三分。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117分钟。
他想象着马上就能刷新出尤尼每日摘抄句子的动态，同时说自己和白兰在排演傀儡剧开了个恶意的玩笑。一平和安娜会愤怒地把尤尼拉黑，没一会儿，尤尼又可怜兮兮的出来道歉。
可是尤尼没有出来道歉，她发的动态还是昨天的那一条。
云雀恭弥看了看手机日期，才发现现在是3月31日零点。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多坐一天，等到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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