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纲吉在学生时期看了不少的书。虽然几乎全部都是自己偷偷在云雀家瞄到的标题,又或者是Reborn挥挥手里面的小纸片,说:“这是云雀的书单哦~”;他就想饿了很久的狗看见肉骨头似的,即便知道是陷阱也忍不住扑了上去。
唯一一本他为了考试而好好背诵的书只有《中考英语单词大全》;这也是他看过最意味深长开头的书了。
Abandon,动词:放弃;名词:完全屈从于压制。就好像自己还没有开始学习,这本书已经预言了自己无法背到“Z”的结局。
今年的泽田纲吉已经18岁了,从离开妈妈1年、并盛中学毕业1年、离开云雀学长1年。
即将奔“2”的他在前往意大利后不久便参与了准备继承彭格列后的程序,身份也正式从一个学习不好的普通中学生变成了业界第一的黑手党老大继承人。
而今天是假期的第一天,回到并盛的第一天。泽田纲吉和家乡在并盛的伙伴们一起回来,连同意大利籍的狱寺隼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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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代目不用担心我!对于我来说,意大利或许更熟悉一点!”
虽然狱寺这么说,但是阿纲还是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落寞和强打的精神。泽田纲吉不是不知道对方的家乡在哪里。对于他来说,并盛是“回”;对于隼人,并盛是“去”,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家乡从来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坐标。
谁在等你,你关心的人在哪里才是重点。
“隼人,和我一起回家吧。”
“可是,十代目……”
虽然狱寺的语气中还有着犹豫,甚至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留守意大利的种种好处;但泽田纲吉却觉得,如果狱寺有尾巴,那么高兴地心情已经掩藏不住了,一眼就能看到尾巴开心地摇来摇去。
“你一直在我身边,所以,陪我回家乡看看,好么?”
泽田纲吉当然知道自己的任何请求隼人都不会拒绝。狱寺本来沉稳的气质一瞬间又因为收拾各种行李的琐事打破。他自言自语着,又一溜烟的跑出了办公室。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嘀咕着:
“两地时差,要带褪黑素,万一十代目精神不好这种事怎么能发生?!……”
“眼罩、拖鞋、面膜需要不需要啊……嗯,还有水!飞机上的东西都不适合十代目,不行我要亲自准备……”
泽田纲吉无奈的笑了笑,仿佛狱寺将彭格列优秀的空姐团队贬的一文不值。透过窗户,他还能看到一个光速冲出花园的银色脑袋和一个慢慢走进来的黑色脑袋撞在一起,简短的拌几句嘴又分开。但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两人的开心。
隼人还是太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真正的心思了……
“阿纲,我刚才听隼人说他也要会并盛。哈哈,太好了呢。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云雀,最好把他也说服过来。都是守护者,怎么能落单呢?明明六道骸那家伙都在意大利,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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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现在,泽田纲吉站在并盛车站前,和山本、狱寺、了平大哥一起坐着新开发线路的公交到达离家最近的车站——并盛中学的时候;山本去了棒球社、了平去了拳击社,而自己和狱寺则在学校门口闲聊着等待参观回来的两个“社团狂魔”。
泽田纲吉仰头看见了校长室的蓝色窗帘被严严实实的关在了房间里面,只能瞥见一点点边角的颜色。
并盛中学似乎一直也没有变,就好像自己入学时候那样巍然挺立。
好像,更早的时候,学校就是这样的样子了。
待两人归来,四个人就像国一的时候一样,聊着天、打闹着往家里走。直到某一个路口,他们和以前放学回家一样,分开了。
只剩下纲吉和隼人走了一段,隐约能望到房屋屋檐的时候,已经将出租屋退了很久的狱寺隼人突然表示自己要去以前打工的便利店买东西,好好气一气那个说自己服务态度不好的店长。只留泽田纲吉一人逐渐靠近家门。
“近乡情怯”的含义纲吉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在看到妈妈站在阳台里晾衣服的身影,像是母子之间特有心电感应似的回头,喊出一声“阿纲,欢迎回家”的时候;他红了红眼眶,又逼着自己把眼泪缩了回去,瞪着眼睛让风吹干水渍。
狱寺隼人哪有什么值得怀念的打工经历,明明以前说“钱包里面常年空空如也”,还拒绝碧洋琪的“零花钱”;③他只是想留给最喜欢的“十代目”一个可以放肆让情绪展现出来的空间罢了。
泽田纲吉刚走进家门,就被母亲抱了个满怀。是什么时候没有过和妈妈这样亲昵的拥抱了呢?
是蓝波、一平和风太的到来分散了妈妈的母爱么?
不,是自己装作成熟的和妈妈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妈妈抱了”的时候,先推开了她关切的目光。
只有离开了家,才知道家里有多好。只有失去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才能懂得什么。
总是拒绝妈妈帮自己打扫卫生以此掩盖成绩单,说自己长大成熟了不需要安慰时候拿着创口贴跑上楼。或许在少年时代觉得自己坚强又独立,但现在看来,他人的关心才是最宝贵的。那些渺小又无用的自尊心毫无用处。
泽田纲吉无声的又叹了口气,妈妈这时候已经抱怨到“回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妈妈可以去接你”、“衣服洗得不干净,肯定是偷懒扔到洗衣机里面,袖子没有好好用肥皂搓”。她纤弱的手臂单手拎起来了沉重的行李箱就往里面走,大有一副“家庭主妇战场”的气势。
“妈妈。”
“阿纲,怎么了?”正朝庭院走,准备洗衣服的奈奈回头看着已经高过自己不少的儿子从自己手里接过了行李箱放到一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解释行动的理由。
“妈妈。”
阿纲又喊了一次,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每次摔倒,就算痛的不行,只要喊一句“妈妈”的魔咒,就能安心下来的时光。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环住了面容相似的母亲。紧紧的抱了好一会儿,才在她耳边说:
“妈妈,我回来了。”
泽田纲吉从后面抱住了妈妈,没有看见女人眼里也扬了一下水花,也等着眼睛不让它们流下来,和自己几分钟前的举动一模一样。
“妈妈,我们一起洗衣服吧。”
儿子牵着妈妈的手,另一边拎着行李箱,小心的注意着不让沾到淤泥的轮子蹭到地板。长期飞行后的他不在意的把箱子里面所有的衬衫都拿了出来扔在地上。心细地搬了一把椅子,让奈奈坐在有屋檐遮蔽的阴凉处,又把电风扇朝着母亲的方向吹,同时也不让风使被吹得她头痛。④
完成了一切后,阿纲简单的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戴上,将卫衣的袖子挽起来,按照妈妈的教导一步一步的用肥皂搓完了所有的衣服;在过程中,他一次又一次的掩饰了妈妈关于“袖子后面为什么有火焰擦伤和血迹”的问题。
但他觉得,妈妈真的什么都知道。
晚上,帮着妈妈打下手,甚至自己做了几道饭菜。自己比离家的时候能干了不少,但妈妈看到这样能干的自己似乎并不开心。
在所有妈妈眼里都希望孩子能够厉害得顶天立地,但当他突然成长起来,又开始难过他背后受了多少痛苦和委屈。
泽田纲吉和泽田奈奈在饭桌上都没有说话,纲吉默默的吃下了所有奈奈夹来的饭菜,而不是和以前一样说一句“想吃什么我会自己弄得啦”。饭后,他帮妈妈洗了所有的碗筷;现在自己不用做作业,没有任何理由不帮忙。
阿纲看着妈妈百感交集的表情,越来越理解父亲选择隐瞒的决定。那个温柔的妈妈似乎连上天都格外优待,没有让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唯有对丈夫、儿子的担心才让永远开朗的笑容变成沉重了一些。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逃避的战争,但当自己想要保护什么的时候,即便朝着必死的解决,也无所畏惧。
就像毕业前,泽田纲吉叽歪着想要留在日本做一个平凡的学生将近半年。但当毕业后,同伴们一起在门口提着行李等他出发到机场的时候,他还是离开了家乡。
“妈妈,不用担心我,我在国外有好好学习;生活上迪诺师兄和Reborn都有照顾我。”
泽田纲吉面对妈妈担忧的眼神,最后还是选择先开口。即便自己说的不是全部的事实,但也是部分真相;自己还是进步了不少的,至少妈妈看上去没有那么焦虑了。
在回来之前,Reborn曾经说过:
“蠢纲你还是和和之前一样懦弱、无能、不听话还喜欢逃避;好在人还算有骨气,为了“让同伴们不被这个职业侵蚀”,才勉勉强强变得有担当起来了,不久以后,就能变成令人满意的彭格列十代目了吧。当首领之后除了智商要提高,情商也要加强啊。”
那时候自己正被《君主论》、《国富论》、《厚黑学》、《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等等Reborn列来的书单弄得头晕;逐字逐句的用手指顺着视线指着阅读的内容也毫无用处。
“加强什么?”
“先不说要求你用人格魅力吸引更多同盟家族了……妈妈,至少奈奈妈妈,你要让她安心才行。儿子和丈夫是不一样的。丈夫在认识的时候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儿子在母亲心里可永远是刚出生时候的柔弱样子。你不是很瞧不上家光的行为么?至少对妈妈,做得要比他强吧?”
Reborn说完,又扔给了他两本《自我》和《沟通的艺术》,厚重的精装封面砸在他头上让他直不起来腰。
为什么那些更厉害的人,比如九代目之类的人就不用看呢?他们不可能生而知之,那么一定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拼命地学习过了吧。
“对,人家就是比你聪明还比你勤奋,意识到这一点的你还不算太蠢,赶快笨鸟先飞啊!”
过了这么久,泽田纲吉还是没有看穿Reborn读心术的秘密,只能老老实实的学习,思考着怎么才能让妈妈安心些。
还有京子和小春。
泽田纲吉的桌面上除了一大堆刚拿到的书,还摊开摆放着意大利语的入门书,下面偷偷压着一本中文入门②;窗外也能眺望到满城的雏菊。但他想到的是云雀学长拿着古诗籍时候,用中文念诵吴侬软语的腔调,脑海里飘过的是并盛粉红色的樱花。
现在自己离云雀学长近了,却似乎并没有更理解他。
【你要是一直抱着仰望的心态,就永远走不到你的云雀学长身边,并肩而立哦~说不定你早就被抛弃了呢。】
泽田纲吉恨恨地将Reborn发来的短信关闭,在妈妈说了“晚安”后也准备回房间休息,却忽然听见妈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今天草壁君又来找我帮忙买一些瘦肉,准备做粥给感冒住院的恭弥喝呢。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有。”
纲吉的脚步停滞在了楼梯口,他想要问妈妈些什么,却又只能傻傻的张着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纲,别玩太晚了哦。”
可是奈奈妈妈先一步笑了一下,说出这样的话,就关门进房间睡觉了。纲吉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上楼拿了一件厚外套出门,在路上,他还买了一个果篮。
“恭弥,恭弥!你看我的表,好看么?!猴子送我的生日礼物,嘿嘿嘿。怎么能那么好看,不愧是我早早看中的。”
“啧,从两个月前就把传单放在我床头,一个月前天天嘀咕着‘降价了好贵啊,为什么买不起……可是好喜欢啊!’,两周前跑到别人家,叫排名小鬼和我说‘手表是最适合做生日礼物的’,一个星期前又让淡岛副长和室长提醒我‘朋友也需要用礼物维持感情’,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了……”
“可是,猴子,你还不是在三个月前刚发售的时候就买了。维修单上的购买日期我都看到了哦~连老妈都说,你这么用心的朋友找不到了呢!去年的礼物那个耳机也很贵吧,你们青服工资这么高吗?”⑤
“……啧,谁是你朋友……”
“秀完了么?看病把我的饭都吃完了,现在能走了么?”
“……都是美咲吃的,和我没关……”
“人是你带来的,再不走就咬杀你们。”
两个人从病房里面走出来,小打小闹离开;总算让泽田纲吉站在门口不好进门、也不能继续偷听的尴尬局面中解脱了出来。
“还不进来么?”
病房内的声音响了起来,泽田纲吉还是像学生时代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自己没做什么错事,只是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胸太高,头抬起来,肩膀放平,双手伸直保持优雅的姿态。Reborn所有的教学在纲吉看见坐在床上的学长时候全部被忘了个干净,他一不小心就又缩着肩膀变成了一团。
“之前的气势不是挺好的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虽然云雀这么说,但想到之前他说“看病的把我的饭都吃完了”时候的杀气和怨气,泽田纲吉还是忍不住哆嗦。
“我……云……云雀学长好点了么?”
泽田纲吉在心中重重的打了自己一下, 《沟通的艺术》大概都被忘了个干净,聊天开头如此尴尬。好在云雀走下床,从果篮里面摸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同时说:
“你不是毕业了么?还叫学长?还是,你当时补考没及格?”
纲吉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纠结云雀知道自己毕业考还补考了的开心,还是成绩差到人尽皆知的痛苦;但好在Reborn教导的转移话题技巧没被忘记,他选择岔开说:
“学长就是学长啊,而且只有我叫学长不是很好么?学长就只是我的学长了。”
前半段发挥中规中矩,最后一句简直是放飞自我。泽田纲吉恨不得打死自己,但云雀恭弥看了自己一会儿,也没反对的样子。纲吉只能安慰自己是意外之喜。
他将果篮撕开,拿着水果去卫生间洗了一下,又用提前准备好的小刀细心地将水果削皮、切片,递给恭弥。
“哦呀?你倒是比给病人送生冷食物和探病反而蹭吃饭的人强了不少啊。”
泽田纲吉看着一口一口吃苹果片的学长笑了一下,现在的他只是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却觉得靠近了对方不少。
“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哦?”
云雀恭弥挑了挑眉,似乎很惊讶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随口问道:
“草食动物变聪明了嘛?那武力呢?能让我期待么?”
“咦?……请学长一直期待我吧。等到你认同我的那一天,我才会改口叫你的名字,这也代表我从学弟变成了你的同伴;一个被保护变成了可以保护你的肉食动物。”
泽田纲吉心里的小人哀嚎着这样奇怪的挑衅一定会被讨厌,而且怎么称呼别人是别人决定的事情。但他直觉认为,云雀恭弥不讨厌自己的答案。
“是么?那我就期待着了。”
云雀恭弥对着泽田纲吉笑了一下,不是那种恶作剧时候的坏笑、不是那种看到并盛越来越繁华满意的笑。
这一种笑,好像将整个并盛的冷风变成了暖流,最终汇聚在了自己的心底。
请你期待着。泽田纲吉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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