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没有骑马,汪司年坐在马背上,由涂诚在前方牵马而行。一路观景,远处山巅瀑布飞泻,古寺雄踞,近处则是一片被夕阳染红的花海,斑斓的花絮漫天飞舞,美得宛若世外桃源。
两人还是古人装扮,这两人一马徐行于日落时分,倒像是告别了长剑骏马的血腥江湖,即将回归布衣蔬食的惬意日子。
汪司年入戏得深,颇有这方面的感悟,偶或在马背上喊涂诚一声,涂诚便也回头看他一眼。
他叹说:“你看,难怪大周要在这里取景,特效都未必能做得这么美。”
涂诚微拢眼睑,也被这如梦似幻的美景震撼:“雁眠山的景区开发较晚,目前还没有人为的污染与植被破坏,确实很美。”
汪司年又说:“要我们真是古人就好了,这还闯荡什么江湖啊?就在这儿搭间木屋住下,享受天然氧吧,白天溪上泛舟,晚上闭门造人——”
这话实打实透着傻气,涂诚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问:“你造得出来么?”
没拒绝那就是答应了,汪司年大喜过望,坐在马鞍上得意地晃着脑袋:“结果不打紧,重在参与么。你多卖卖力气,我也勉为其难多多配合,没准真能出奇迹呢。”
两人一马徐行归来,等在拍摄基地的殷海莉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马背上的汪司年始终深情注视着为他牵马的这个青年,再好看的后脑勺也犯不上这么盯着,那眼神,跟怀春的小女儿也差不离了。
她把汪司年当弟弟看,也深知自己这个弟弟的秉性,什么情绪都不掩不藏,爱恨全写在脸上。
她当即恍然大悟,他是爱上他了。
回到基地,汪司年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殷海莉,高高兴兴地喊她:“海莉姐。”
涂诚勒住马缰,回头把汪司年又抱下了马。
汪司年迎上去,问殷海莉:“你怎么来了?”
“你这什么记性,说好了来接你去参加时装周,”殷海莉往边上让了让,神秘地一眨眼睛,“你猜我在路上遇见了谁?”
汪司年很好奇,探头从她身后望出去,然后当场怔住,哪想到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这个人,这个人就出现了。
卢启文。
隔着一年多没见,人还是老样子,白皙斯文,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神温暖明亮。卢启文见汪司年愣着不动,笑着喊他一声:“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文哥……”汪司年进退失据,手心被汗水浸湿,风一过连着脊梁都阵阵发冷。他倒不是怵见这个男人,只是错爱一场,就算称不上刻骨铭心,终究难以如此轻易地相忘江湖。
涂诚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卢启文,不由得蹙紧了眉头,Gino卢真人比照片上更帅一些,贵公子的气质一览无遗。
连着汪司年手足无措的反应,他也瞧得真真切切。
“这戏我也参与了投资,会在这多留两天。”卢启文走上来,亲切地搭着汪司年的肩膀,“这么久没见了,好多话想跟你说。晚上去我房间,我们好好聊聊。”
“哦,好……”汪司年三魂六魄尚未归位,任由卢启文将自己带走了。
涂诚想跟上去,却被殷海莉出声拦住了。这位美艳成熟的御姐人也客气,主动作了自我介绍,表示想跟他私下谈谈。
一上来,殷海莉就向涂诚表示感谢。汪司年瞒得挺结实,她不知道涂诚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他哪里找来的保镖,她说:“我听尹白说,这些日子是你在保护司年,要不是你一直尽心尽力,司年怕是早出事了。”
涂诚淡淡说:“应该的。”
殷海莉红唇微翘,眼神犀利:“我看得出来,司年很依赖你,你们的关系不像是雇主和保镖那么简单。”
涂诚说:“我当他是朋友。”
殷海莉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太了解司年了。别看娱乐圈这么混乱污浊,他却很天真,很单纯,心性就跟小孩儿一样,喜欢了就一定要得到手,不喜欢了就马上踢开。”
弦外之音已经很明显了,涂诚微微皱眉,只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们不合适。”殷海莉取出一根纤细的女烟叼进嘴里,没找着打火机,还是涂诚替她点了烟。
“谢谢。”殷海莉抽了一口烟,吞吐着烟雾,“这个时代在进步,这个时代也在退步,娱乐圈里基佬不少,敢公开出柜的却没几个,也就小鱼小虾靠性|取向博个眼球,有点咖位的谁肯承认?”
涂诚没出声,他不懂娱乐圈里的这些门道,但这话听着在理。
殷海莉再次以一种估价似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涂诚一眼,旋即面露激赏之色,非常直接地说下去:“你很英俊,也很性感,我会很愿意把我的酒店房卡交给你,但你跟汪司年不合适。事实上他也并不是真的爱你,就像我刚才说的,他就是个贪玩的小孩儿,你只是他众多玩具中比较特别的一个。何况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容易意乱情迷,误以为自己爱上了你——但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以我对他的了解,可能这戏还没拍完他就腻了。”
短暂的谈话结束前,殷海莉笑着说,“你没在新闻里看过司年过往的那些绯闻对象吗?最近还有一个被他抛弃的二世祖为他自杀呢。”
汪司年被卢启文带走后就没了消息,涂诚回到房间,小心确认自己的住处没有被人反监听和监视之后,打开了“送”给汪司年的监听。一只耳朵带着专属监听耳机,另一边对着手机,他给张大春打了个电话。
他已经确定屡次三番想杀汪司年的人就是同剧组的喻信龙,可以用足迹对比来确认他是不是杀害宋筱筱的凶手。
张大春在电话里回他,喻信龙多半只是个傀儡的角色,先不必打草惊蛇,他背后一定还有别人主使。
带着监听耳机的那边都是些家常闲聊,多半是卢启文在说话,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很好听,而汪司年一改常态变得话少,问他才答,还常常答非所问,整个人分明不在状态。
紧接着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你说卢启文?”涂诚分着心,一边监听一边通话,“卢启文也来了片场,他是这部戏的资方之一。”
张大春表示机会千载难逢,你这边多搜集证据,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监听耳机里再次传出卢启文的声音,他说,为了你,我离婚了。
汪司年“啊”了一声,像是被这消息吓着了。
卢启文开始深情告白起来,他说自己本以为结婚就可以回归他一直认知的正常生活,结果反倒发现已经彻底忘不掉他,回不去了。不管他想不想承认,他就是被他掰弯了,他就是爱上他了。
一席表白的情话娓娓动听且深情款款,卢启文深谙嘴上功夫,风花雪月全被借来吟咏歌颂,古今中外的爱情典故也信手拈来。又是一小会儿的沉默,汪司年再次叫喊起来,从耳机里传出的动静来看,似乎是受惊不止,直接破门而出了。
“涂诚?涂诚?”这边久无动静,张大春出声喊他。
涂诚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深深喘了口气说:“喻信龙曾想收买我,估计也会花功夫去调查我的背景,我的假身份做好了么?”
“早做好了。考虑到你曾被媒体曝光过,一部分经历是真的,你从省队被开除后越混越不济,最后为了生计,不得不当上了私人保镖。”谈及这段经历,张大春也惋叹连连,他突然对涂诚说,“你最近看娱乐新闻没有?”
“没有。”涂诚答得干脆,山里信号不好,他本来也不喜欢。
“我跟你说啊,你保护的那个汪司年可不简单,有个富二代,就是那个还挺高调挺有名的,叫什么‘情圣’——”
涂诚前后鼻音拿捏精准,纠正道,秦胜。
这个秦胜确实有点名气,经常同时在娱乐新闻与社会新闻霸着版面,反正就是个不学无术、言行出格的富二代。可就涂诚以前无意瞥见的那些花边新闻里,与这人有染的似乎都是女模特女明星,而他才是那个挥一挥衣袖就把人甩了的花心萝卜负心汉,没少在分手后被对方控诉为“人渣”。
“对对对,我没你普通话那么标准,反正就是这个秦胜,他高调示爱汪司年,没得到回应就服药自杀了。人及时送医没死,就是惊动了不少媒体,病床上还哭哭啼啼说要挽回汪司年的心呢。”张大春倒不知道涂诚特殊的性取向,但汪司年的他是被老汪郑重告知过的,莫名就有些担心这块情窦不开的木头疙瘩,忍不住就语重心长地给他提了个醒,“总之,你要防备点,我看那个汪司年跟个公狐狸精似的,老挑着眼睛勾人,你是一名人民警察,还吃过这样的亏,绝对不能再一次栽在这种人身上!知不知道!”
涂诚正莫名心烦意乱,张大春这番话更是火上浇油,他回了一声“知道”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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