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千年狐狸万年妖
打架对涂诚这样的te|警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又很难。他九岁就练散打,立志当te|警之后又取泰拳之长补己之短,格斗水平是职业级别的。小时候涂诚被人挑衅,从来都只挨揍不还手,不是胆儿小怕结仇怨,实是被亲哥告诫过,出手的力道如若控制不住,一下就可能要了对方小命。
汪司年与楚源的这点过节也非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他是来保护证人安全的,但更重要的是缉凶破案,并没必要加入无意义的纷争之中。
但涂诚今天决定破个例。
可能是听了尹白的话,觉得汪司年那段过往不容易,对这原是泛泛陌路的大明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涂诚一个挑七个完全不在话下,那些身高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们,在他面前全是绣花枕头,脚踢拳打的跟广播体操差不多。他眼底幽光闪动,杀伐犀利,只使三成力道,就把这些人全干趴下了。
汪司年对涂诚的身手不了解,一开始还惴惴不安于敌众我寡,躲在水泥柱子后面装乖,眼见涂诚占据绝对优势,又兴高采烈地跳了出来。
他狐假虎威,来到最开始那个大块头身前,啪啪就给了对方两个耳光。
“还敢瞪我?有种起来还手啊!”
大块头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肋骨可能被踢断了,爬都爬不起来,还谈什么还手。
忽然间,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原来有个也来取车的男人撞见了斗殴的这一幕,悄悄报了警。
尹白怕这事情闹开了会影响汪司年的人气,急吼吼地把车开来,降下车窗冲他们喊:“警察来了,还不快走?想上热搜吗!”
“刚才还挺横啊,怎么不抢我手机了——”谁劝也听不进去,汪司年还要打人撒气,结果被涂诚直接拦腰抱起,强行扔上了车后座。
万幸,在警察把他们截下来之前,尹白风驰电掣地把车开走了。
上车之后,汪司年显得特别高兴,他扭头望着窗外迷离夜景,一直絮叨叨地说着话:“楚源那王八羔子还指着买热搜黑我?哈哈,老白你回去就找相熟的营销号,把我拍的那张照片发上微博,让他那些脑残粉好好看看他那张驴脸。”
“保准办妥。”尹白这么回话,涂诚没有开口。
“以为讨好巴结一个小姑娘,就能拿到范遥那个角色了?哈哈,演什么都是他自己,浮夸油腻又装逼,真当观众瞎的啊!”
“就是。”尹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看了一眼反光镜,暗吁一口气:没有警车追上来。
“瞧他养的那些打手,还他妈黑社会呢,哈哈,打起架来跟做广播体操差不多,狗随主人,都是废物……”
……
汪司年一直在笑,每骂楚源一句都要前仰后合地“哈哈”一声,显得莫名开心。涂诚与他同坐车后排,却发觉这人的情绪不太对劲。
汪司年始终没把脸转回来。他死死盯着车窗外,即使外头并没有值得他注目的风景。
他哆哆嗦嗦地坐着,反复嚼味着楚源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以至于他每装模作样地笑一声,都会无法自制地颤抖一下。
“你怎么了。”涂诚听见笑声背后极其轻微的抽泣声,终于开口。
“没怎么。”清爽的夜风扑进车里,汪司年嘴硬,“我冷。”
他真的感到冷。他原本只是静静地哭,后来越哭越恣情,越哭越大声,尹白没听见楚源那句话,听见哭声忙问:“司年你怎么哭了啊?难道刚才被谁打着了?”
“你下车!”车才开到半道,汪司年突发脾气,非要在大马路上停车,冲尹白吼道,“你现在就停车,给我滚下去。”
“我下车那谁开车啊?”尹白没当真,也没停车。
“谁开车也不要你开。”见对方磨蹭,汪司年扑上去就抢方向盘。
“危险!你撒手,你疯了吧!”车蛇行向前,险些就跟迎面而来的另一辆车亲密接触了。
不得已,只能停车。
还没停稳,汪司年就跳下车去拉开车门,把尹白拽了出去。
剩下那点路程由涂诚开车。
涂诚从车前后视镜里看见,这个人像一只背毛倒竖的猫,惊惧无助地伏在车后座上。他似乎已经卸尽了方才张牙舞爪的劲头,蔫了,睡了。
一进家门,汪司年就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里,不一会儿,里头传来更为响亮的哭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个声响令涂诚想起汪司年手腕上的道道疤痕,心猛一揪紧,便用力拍了拍门:“汪司年?”
他喊他名字,但里头的人许久都没出声。
生怕这人又做傻事,涂诚眉头蹙得更紧一些,加大力道又拍了拍门:“汪司年,别犯傻。”
数分钟之后,就在涂诚要一脚踹门的当口,门内的汪司年突然哭着冲他吼:“滚开,不要你管!”
“谁活着没经历过不公,遭遇过痛苦?”还愿意搭理人就暂时不至于酿悲剧,涂诚隔着门安慰对方,“你在台上的那些话很漂亮,你从来不在井里,为那些活得比你低劣的人去死,不值得。”
汪司年情绪依然崩溃,声音愈发嘶哑:“我经历过什么你了解么?没经历过的人就闭嘴,少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涂诚想了想:“我也经历过。”
汪司年止住哭音:“真的?我看你不挺好的,活得那么拽……”
涂诚轻叹口气:“没你看的那么好。”
似是想起什么,汪司年拿着碎玻璃片,隔门坐在了地上:“哦对,你被你的队伍开除过,怎么回事?”
门内的人似乎情绪有所稳定,涂诚救人为先,决定开诚布公。
他说:“我曾经认识一个姑娘……”
汪司年马上插嘴道:“爱情故事。”
“不是,不完全是。”涂诚说下去,“我们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似乎只是她单方面地认为我们就是一对。后来我跟她把关系挑明,结果起了争执,被人拍下了照片。”
汪司年不解:“那又怎么了,te|警都不准谈恋爱吗?”
“不是不准谈恋爱,是她的个人身份。她是公众人物,不能公开承认我们的关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她用最简明的方式进行辟谣,直接向我的领导投诉,说是我对她进行了性骚扰。我正在蓝狐试训,就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开除了……”
哗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涂诚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汪司年。这人刚才哭得太歇斯底里,以至于浓重的眼妆全花了,但瞧着一点不难看。
满面驳杂的泪痕,笑得却很甜。
“你——”涂诚怔得说不出话,他头一回觉得汪司年的演技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你不说不干我的事么?你看,你这不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了?”汪司年扔掉手里的玻璃碎片,一点不把方才听见的搁在心上,他现在心情奇好,心道成天一副“存天理灭人欲”的死样子,怎么着,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眼神冷到极点,涂诚一时不知当惊还是当怒:“你知不知道,我很可能会因为今晚这场殴斗受到局里的处分。”
“我的经纪人海莉姐门路很广,认识公|an部的领导,这点小事算个屁?再说你刚不都说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受处分……”汪司年注意到涂诚腕上有块表,表盘已经碎了,可能是斗殴时被人砸碎的,他不以为意的笑笑说,“我看你索性别当te|警了,就来给我当保镖吧。你现在月收入多少?我给你十倍——哦不,二十倍!”
涂诚僵立着,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他脸上有伤,嘴角破损,就算是雄狮战群狼,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汪司年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觉得自己相当大方。他抬眼看见涂诚脸上的青紫,忙回头拿了药箱里的医用酒精,想替对方清理伤口。
涂诚一把将他的手挡开,冷声道:“不用了。”
“不就听你一个故事么,别这么小气。”似乎知道对方此刻怒到了极点,汪司年也不怎么介怀,“我告诉你,娱乐圈叵测得很,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就没一个单纯的人……”
说着汪司年抬起头,坦然迎接涂诚愤怒的目光。他是公鸭嗓子狐狸面相,说话虽不好听,但笑起来天真又好看,真跟妖精一样。
“我么,是里头最坏的那一个。”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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