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上篮继续折磨着沈南洲。
狂练几天,动作依旧磕磕绊绊。体育老师的脸还是那么长,只不过因为青春痘忽然爆发的缘故,那张肿脸看起来有点像清秀版的非洲河马。再南州又一次人过球没过篮框后,他迅速对人群挥挥手:“下一个!”已然懒得点评和挖苦。周围还是笑声一片。无心的,有心的。人群里,徐秋爽依旧是笑声最大的那个。
“沈南洲,你上篮的时候动作好搞笑噢!”
“搞笑”这词那时刚随着大批港台电影传进内地,非常时髦。
是吗,南州笑得很平静。心里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然而,只等了十分钟,报仇的机会就来了——徐秋爽和王雅洁坐在双杠上打闹时,不知怎的,突然倒栽葱从杠上摔下来。地是水泥地,又是冬天,饶是穿了秋裤毛裤,还是把她摔得不轻。见她呲牙咧嘴,体育老师赶紧让几位同学送她去医务室。
她们走远。南州才惋惜地小声嘟囔:“也许,会摔破处/女/膜。”
“什么?沈南洲,你刚才说什么?”
南州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班级里嘴巴最大的这个女生(好巧,她今天坐在我身边),笑容忽然变得意味深长:“你,在问我?”
“是啊。”大嘴巴狂点头。
南州摇摇头,表情还是那么神神秘秘的,但是又带了一丝不甚说出秘密的小紧张。她转过头,看向另一边操场打球的男生们。但表□□言又止。
有,内,容!
大嘴巴心里火急火燎,刚才,她明明听到了南州说,处/女/膜。小碎步挪过来,胳膊肘顶顶南州的腰,小声求道:“说清楚点呗,什么破不破的?哎呀,别故作深沉了,大家都是女孩子。你知道,那个东西……很重要的嘛!快点说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发誓!”
发誓?
你还真敢举手。
话说这两个字在你嘴里从来没有狗屁值钱。
但南州要的就是她。轻咳一声,她勾勾手,作出怕被别人听到的谨慎表情,小声抵在“大嘴巴”耳边说:“那天看报纸,医学保健一栏,说那层膜,其实很容易破掉。比如骑自行车时忽然摔倒。或者,从高处摔下,有的摔一个跟头就破了。”
“啊……”大嘴巴惊恐。
要去做跳远测试了,临走时,南州用食指捅捅大嘴巴的小肚子,然后,做一个噤声姿势:“别乱说噢。”其实吧,南州也不知道事情咋就那么巧,被扶到医务室的徐秋爽大姨妈忽然来袭。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然后班里就悄然传出,徐秋爽从双杠摔下,结果非常倒霉地把处/女/膜给他妈摔破了……
**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这一次除了考语数外政治,历史,地里,生物这些科目也有测试。班里很多同学早早就开始作弊行动,刘志明那种已经被老师放弃的学生,直接用胶带把历史题答案粘下来,那时,涂改液已经不是学生的心头宠了,胶条才是。这东西真是好处多多,除了可以粘掉写错的字,也可以在考试中作为“辅助工具”。你懂的。
不过主科作弊甭想。
李老师说了,语数外还有政治考试时,学生不允许使用胶带,只允许用涂改液。但没关系,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快南州就发现许多同学把数学公式,还有背不下来的英语单词和语法,写在一张小条上,然后堂而皇之贴在了尺子背面。
段小然也做了一个。
如同南州就是死也搞不定三步上篮。English依旧把段公子折磨得死去活来。
“南州,帮我想想,语法还有什么重点。”
英语考试开考前,忙晕了的段小然已经慌不择路。要说人真是一种善于创造奇迹的神奇动物,谁能想到,那么一小方天地里,竟然能藏下那么多玄机。南州记得曾在电视里见过一张清朝时举子写过的作弊纸,那些毛笔字也就蚂蚁大小,真不知主人当时是用什么笔写上去的。
“不知道。”南州放下那把密密麻麻写满一堆语法的尺子,然后转过身去。
段小然微怔。
几秒后,用笔戳戳她后背:“你生气啦?”
南州没说话,唇角紧绷着。段小然叹口气,开始扮可怜:“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你不知道,上次我被我爸打得有多惨,为了不被打死,只能出此下策。我知道这么做是不对,但就这一次。我不全抄,也没想着拿100分,只做到比上次高那么一点点就行了。”
铃声响,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来。
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同学们各就各位,尺子纷纷摆上桌。
其实南州不想做白莲花,但在这一刻真的没忍住,半回过头去,对段小然说:“我只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第一次,就会做第二次。意志力这东西真没有咱们自己想的那么强大。”她说的特别真诚,真诚得已经有点冷漠。段小然半天没说话,当老师发完卷子,第一排同学开始向后面传递试卷时,南州听到身后传来揉纸的声音,回头,看见段小然正把揉成团的纸条塞进书桌,而那两把写满乾坤的直尺,此刻背面光滑如镜。
“行了吧,大小姐。”
南州笑。
段小然可笑不出来,翻一个白眼儿,沮丧道:“如果,我被我爸暴打,你要负责任。”
“给你买紫药水外加一个月糖油饼。”
“我要吃煎饼。”
“OK!”
**
毕竟是期中考试,几项主科题目均比平时增加了难度。英语和政治南州觉得自己考得还行。语文因为作文这个打分不固定的项,南州不好把握自己能拿多少分。数学还是老问题,填空和选择对南州构不成威胁,但最后一道大应用题,她觉得自己没做对,和段小然还有其他同学核对了答案,发现得数没有一个一样的。然后段小然去问了冯佳雪,他们俩的答案一样,南州颓废,估计还是自己错了。
晚上回到家,钟馨打来电话,实验班和普通班用的试卷不一样,她们单独有一套,处处透着优越和独一无二。
“呸!是变态好吗!”钟馨愤愤不平。严重怀疑老师把初三的知识点强型安到了初一。“下个礼拜,分数一出,我的世界将生灵涂炭。”
南州有点小感冒,正小口喝着感冒清热冲剂。
无糖。苦死了。
她说:“你不是换座位了么,挨着年纪第一的感觉怎么样?”
“年级第一?谁?李萧白?”
“难道不是?”南州记得徐秋爽说过李萧白是以初一新生第一名的身份考入实验班的。
钟馨冷笑:“当然不是。年级第一是二班的班花左敏好吗?不过……哼哼,他俩谁拿第一次都无所谓,反正也是一家人。你们那边也知道了吧?左敏过生日,李萧白送了一台索尼CD,那东西2000多一台,什么关系送那么贵的礼物啊。啧啧啧,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还以为丫喜欢男的呢!”
**
南州属于那种考完试顶多纠结一天,然后就迅速进入下一个阶段复习功课的人。
当然,她依旧没放弃三步上篮。
现在她的征服欲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强烈了,反而觉得每天大量脑力劳动后,活动活动四肢是一个不错的放松选择。
劳逸结合嘛。
又一个夕阳漫天的黄昏,南州独自玩了会儿后,一转身,看见冯佳雪背着书包有些局促地站在场边看着她。自从扣分事件后,她和冯佳雪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不过原来也不亲近,。少年间的矛盾,来得快,去的也快。但对于两个同样心思慎密的女孩而言,突破防备,彼此走近,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尽管,段小然一直撮合她们成为好朋友。
“我有好朋友了。”那天,南州不客气地回击。
“是,我知道,不就是楼上四班的钟馨吗?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人家和你再好,也是实验班的人,吃饭,学习,就是以后春游也不会和你在一起。难道你就老这么单着?”
段小然的劝慰让南州哭笑不得,怎么和十几年后她妈劝她相亲时的腔调一个样。
南州顺着他思路往下问:“那你觉得班里谁能和我做朋友?”
“冯佳雪。”
“切。”
“你别‘切’。”段小然笑着,一双眼亮的很温柔,“其实,小雪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只是对陌生人比较排斥,你要跟她混熟了,就知道,她和你一样,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真的,小雪比你还缺心眼儿。”
那是第一次,南州听段小然这么称呼冯佳雪。
小雪。
真好听呢。
**
“你玩吗?”南州抱着篮球问冯佳雪。
上帝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公平的。南州身体不协调,冯佳雪比她还差。外加四百米和跳远不及格。
“难,难么?”冯佳雪还是有点不敢和南州说话。
“这玩意儿和学英语学数学一样,你要是不练,永远都觉得难。”南州把篮球抛给她,“正好,我累了,你来吧。”
冯佳雪笑着点点头,书包端端正正立在地上。她先是文静地将耳畔发丝用卡子别住,然后深吸一口气,像要潜入水底那样用手猛拍起篮球。一步,两步……吼吼!球飞,人倒。重新爬起来,冯佳雪与南州一样开始进入与篮球殊死搏斗的节奏。
怎么说呢,南州觉得自己的三步上篮就像徐秋爽说的,一个小儿麻痹患者。而冯佳雪……看着少女再一次被篮球绊倒在地,南州跑过去扶起她的同时,感谢上帝还算给了自己点面子。如果她是小儿麻痹,那么冯佳雪是有点接近半身不遂……中后期。
“我是不是很笨?”冯佳雪沮丧地叹气。
“没事。”南州拿出老阿姨的样子,帮她拍着身上的尘土,说:“刚开始时,我比你还笨。”
“哈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说你们俩的小脑是不是都让狗吃了?还是脑袋和四肢不是同一个人?这样玩,你们让篮球很痛苦耶。”
南州回头,夕阳下,段小然一脸笑眯眯。
身旁,是同样笑眯眯穿着黑色棉服戴一顶棒球帽的洛雨。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