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在老爷那儿呢,说是要带他见一见林家姑爷。”
“他妹妹要来了,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在。”贾母拍了拍鸳鸯的手,吩咐道:“去,把宝玉叫来,先见过了妹妹也不迟。”
鸳鸯使了一个眼神,珍珠就领命去了。
薛宝钗坐在三春下首处,微微低头,暗暗打量着这迎接林家的阵仗。
不同于自己家来的时候,只有王夫人一个人接着。今天每个人的都出现在了大厅,连昨天要自己前去拜会的三春,也规规矩矩坐在了椅子上。
听说林家有个女儿,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宝钗思附着。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半新不旧水橙色披肩,暖红色绵裙,又将颈子上的金璎珞露出了一些,却不显得刻意,只觉更加温润得体。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小丫鬟露面,还没停下脚步就急着说:“姑奶奶进大门了!”
“好!”贾老太君心中一喜,挥手就道:“赏!”
一旁候着的婆子连忙抓了把大钱上去。小丫鬟拿着钱,喜滋滋地又跑了出去。
后面是一阵一阵的通传。
“姑奶奶进正门了!”
“姑奶奶进二门了!”
“姑奶奶到院子里了!”
谁都看出这是个好差事,小丫鬟们互不相让,争先来报。
贾老太君每回都赏好大一笔钱,听得心里又喜又急,恨不得自己迎出去。
门前安静了一会,过了几秒,帘子被掀了起来,一行人从外面走进来。
贾敏出现在了门前,她挽了个流云髻,一身锦绣。那发上的金玉钗,手腕上浅色宝石花,姣好的面容,每一样都让王夫人看了扎心。
而贾老太君一看到女儿,口里只唤了句“敏儿”,就大哭了起来。
自己唯一的嫡女,从小宠溺爱护的孩子,到出嫁后竟一直没有见过,直到现在才能一见。
自己年岁已高,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几次见面的机会。思及此处,贾老太君更是肝肠寸断,哭得摧心裂肺。
贾敏看到贾老太君已经花白的鬓角,又想起自己出嫁时母亲还乌黑的长发,也是哭之不住。她俯身跪了下去,只说“女儿不孝”,就被贾老太君搂到了怀里,一时间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厅上前看贾老太君哭,也都跟着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又时时出声劝慰说:“何必要哭,恐伤身子。”
等到哭了喉咙都有些哑了,贾老太君才缓缓停了下来,将贾敏携到上座,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
王熙凤也是跟着揉红了眼眶,等看贾老太君停了,她也连忙停下来,又亲自上前倒了温水轻声劝道:“今儿大喜日子,老祖宗可别哭了,免得姑奶奶也伤心。”
后又转向贾敏,是一脸的叹服,“我之前无缘,今儿才有幸见着了姑奶奶,竟然这样好看。姑奶奶一哭,倒把我们也招的哭了起来呢。”
贾老太君闻言,就笑着点了点王熙凤,嘴里不饶着:“猴儿,你们自己好端端哭,还怪上我女儿了?”
“哎呀,这姑奶奶一来,可就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了。”王熙凤故作委屈逗趣说:“就指望姑奶奶疼疼我了。”
见贾老太君又笑,王熙凤就侧了侧身子转向黛玉,细细打量一番,才惊喜出声道:“这就是林家妹妹吧?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标志的人物,我今儿真是开眼了。”
贾老太君之前只顾着自己女儿,听到王熙凤这话,也才急忙看向了黛玉。
白净出尘,天韵柔美,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站着,都自有一股风流,显得格外脱俗不凡。
贾老太君见了是喜不自禁,她看黛玉眼角带着哭后的潮.红,也连忙拉出她的手,喊着“心.肝”“肉儿”的,将她搂到右手边,紧挨着自己坐下了。
“玉儿可别伤心了。”贾老太君越看越爱,又怜惜地拍了拍黛玉出声说:“我也这边也有一个玉儿呢,等你住了进来,正好可以一起玩儿。”
正说着,就有丫鬟进来报说:“二爷来了。”
丫鬟的话音还没来落,宝玉就抢着进来了。
他知道林家拜帖送上门,可是激动了许久。不想却被父亲叫了过去,正是心惊胆战的时候,幸而贾母打发人来找,贾政不敢违背贾母的意思,宝玉这才得以脱身。
宝玉想着终于要见到林妹妹和姑姑了,也不知她们是什么模样,心中期许甚大,也不用侍女领着,倒是自己一步三跨跑了过来。
一入门,宝玉还来不及行礼,就先看到了贾老太君身边的黛玉。
飘逸出尘、容貌甚美,普天之下,当属第一人。
宝玉一时看呆了眼。他细细瞧着黛玉,越看,越觉得熟悉,心中欢喜之余,却又有种离愁萦绕。
他只觉鼻子莫名一酸,似乎就要落下泪来。
“哟,这是看傻啦?”
王熙凤的笑声让宝玉回过了神,他这才胡乱行了一礼,忍住心头莫名酸涩,面上只笑道:“这位妹妹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是胡说了,你妹妹刚进京呢。”贾老太君看宝玉呆呆的,便又有意教导他说:“还不快拜见你姑姑?”
宝玉才又转身看向贾敏,只觉一样的典雅不凡。他连忙端正施了一礼,心中暗暗欢喜:怪不得能生下林妹妹这等钟灵人物呢,姑姑也是个难得出众的。
贾敏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淡淡。这宝玉面上看起来俊秀机灵,可进来就一副被迷花了眼的模样,实在是难得她欢心。
看来圈里说的没错呢,的确是个怜香惜玉、风流多情的种子。
宝玉可不知贾敏怎么想他的,他眼里现在只容得下黛玉一人。
不知为何,只看黛玉一眼,宝玉就觉得心中涌起万般柔情。他有无数体贴要发,却又不敢造次,只是微微上前了些,慢声柔调地问候黛玉路上累不累,要不要喝些茶水,想不想吃点果子。
说着,又要上前亲自替黛玉捧茶捧果。
黛玉起身避开了他,看宝玉一个人呆站在原地后,便慢慢屈膝行了一礼道:“不必劳烦表哥。”
黛玉的心很静。当她看到宝玉的一瞬见,心中依旧是一片平波无澜。
前世种种,宛如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而宝玉看到黛玉避开,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忘情孟浪了。他猛地涨红了脸,连忙快速后退几步,生怕给黛玉留下不好的印象。
听得黛玉出声,他只觉这声音犹如天籁,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回说:“叫我宝玉就是,妹妹何必如此生分?”
贾老太君见此,也笑着出声道:“说得有理,你们是嫡亲的表兄妹,天生的亲近,不必如此规矩。”
黛玉并不理会宝玉,只是低眉向老太君行了一礼,声音轻柔温顺:“礼不可废。”
宝玉一时呐呐无言,他不知自己能为黛玉做些什么,可又不想远了她,最终还是站在原地,只举足无措地笑看黛玉,再不敢越矩多言。
王熙凤看宝玉傻站着又不说话,正想调侃他一句,就听一道的声音响起:“宝玉可要过来这儿坐?”
她寻声望去,就见薛宝钗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正以手示意宝玉。
“这是谁家的姑娘?”贾敏也瞧了宝钗一眼,有些疑惑。看着倒是安分娴熟的,可大庭广众的,又不是贾家的女儿,这么能这样大刺刺地唤外男名字?
“是王夫人妹妹,薛姨妈的孩子。宝玉表姐呢。”
听得老太君介绍,薛宝钗便起身缓缓行礼。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这林家姑娘,容貌的确格外出众,要胜过自己一分。
而她又看昨天还对自己温情小意的宝玉,今天瞧见了那林姑娘,只一味地殷勤侍奉,竟然连看都没看自己,是何等的冷淡,让她心中难免有所不受。
幸好她冷眼看着,那林姑娘心是个淡漠的,并无意于宝玉,这才出声示意了一句。
宝钗一时想着,又得体问候说:“小女薛宝钗,见过林夫人。”
她也不随大家的叫法,倒是称呼贾敏为林夫人。
“好一个标志的姑娘。”贾敏听她称呼,心下好笑。面上却又褪下了手上的镯子,让侍女拿过去说:“我家的礼物上回是给过了的。这次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好东西,你要是不嫌弃,就手下这个镯子吧。”
这是在暗示,我不是贾家人?宝钗暗中思量着,又只笑着双手接过了镯子,口中一阵道谢。
倒是宝玉被宝钗怎么一叫,又看到宝钗颈上露出来的点点金光,就由她的金璎珞,想到自己的通灵宝玉。
也不知道林妹妹有玉没有。宝玉痴痴想着,又回头细细瞧了眼黛玉,看她一身飘逸长裙,腰间倒也配着一块剔透的美玉,泛出淡淡宝色的光儿。
宝玉心中就是一喜,面上荡出笑意道:“妹妹身上这块玉,倒是和我的很像呢。”
说着,他就要拉开衣襟,掏出自己那块通灵宝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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