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之前都是清雅装扮,气质脱俗不似凡间。如今换了身繁华款式,则是极其贵气出众,恍若神仙天妃,让英莲看呆了好一会。
“姐姐定是今儿宴会的头一人了。”英莲半饷才上前,轻轻挽住黛玉的手腕,心里又是赞叹又是骄傲。
黛玉嗔笑,也挽着她一道往公主府去了。
入了公主府,贾敏先进大堂,而黛玉等小辈都由侍女引着,顺着□□往后院走去。
这扬州公主府只是别院,却也修的富丽堂皇。英莲正和黛玉小声说着话,突然树上直直跃下一个人,身姿轻快落到黛玉面前。
那人明眉皓目,朗朗如皎月,披着轻便的短甲和长剑,一副清俊公子哥儿的打扮,英俊而沉默。
这是公主后院,这么会有男子出现!英莲吃了一惊,下意识想遮住黛玉,就感到黛玉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黛玉上前一步缓身行礼,声音清越:“郡主万福。”
这是传闻中备受圣上宠爱,直接被封南宁郡主的长公主之女?英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行礼问候。
怪不得引路的侍女没有一丝诧异呢,仔细看看她也没有喉结。英莲瞥了面前人一眼,内心懊恼反省道:我还要再细心些才是,耽误自己事小,要是牵连了黛玉姐姐可怎么办。
那一身男子装扮、英姿勃勃的郡主点了点头,看着黛玉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她的声音也是少年般得清朗。
“家父巡盐御史,暂职扬州。”
“嗯。我听老师提过你,林姑娘。”
老师?黛玉抬眼纳罕地瞧了下郡主,心中思绪千转:难道是张先生?
还没等黛玉接话,就听前头一阵喧哗传来,然后是孙罗依大声的囔囔:“好啊!可叫我拿住了。林黛玉!你居然在公主府里私会男子。”
孙罗依跨步走来,头上的金步摇一走一晃的。她凑近了些,才看清黛玉模样,心中嫉妒登时就起: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貌美出众之人,而那人怎么能不是自己!
不过再好看也没用了,只要自己将她私通的流言落实,这美人就不会再出现碍眼了!孙罗依忍着得意冷冷一笑,提高了音调:“这可是长公主后院,林黛玉你如此不知检点,竟敢私会外男!我和郡主从小世交,今天就要代她行事,将你这个败坏清白的东西给赶出去。”
后院的小姐千金听到孙罗依的声音,也都围了过来,却并不接近,只拿眼远远地看着。
“你和郡主从小世交?”英莲轻柔出声,挑着孙罗依的字眼重复含笑反问,心中不免好笑:郡主近在眼前都没认出来,这是哪门子的从小世交呢。
“那是当然!”孙罗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她也是一贯瞧不起英莲的,从来一副可怜兮兮小白花的模样,被人欺负了就只知道哭。
见英莲还是一个劲的抿唇轻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惊慌失措,孙罗依心中有些茫然,又带上了恼羞。
不过清除黛玉的机会就在面前,孙罗依也顾不得许多了。她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面上是止不住的笑,而眉头却故作皱起,只一声接一声加急催着:“侍女呢?人呢?还不把这几个压下去?!快来人,快啊!”
后院伺候的几个侍女这才缓步上前,却并不如孙罗依所想那样动武,而是走到那位“男子”面前,俯身拜倒行礼,“恭迎郡主大驾。”
孙罗依张扬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郡主?这明明是个男的,这么会是郡主?!......我刚刚说了些什么?
身边跟随的丫鬟惶恐地拉了她一把,孙罗依只觉天旋地转,登时就软了腿脚,径直瘫倒在地上。
后院的姑娘们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都纷纷行礼跪拜,“恭迎郡主。”“郡主万福。”
年轻俊朗的郡主沉默转身,穿过一个个伏跪在地的人,径直走到主座上坐稳。她俯瞰全场一眼,出声道:“起。”
各府千金婀娜起身,也按照身份排位各自坐好。只有孙罗依仍旧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被丫鬟强撑着带走了。
没有人去看狼狈的孙罗依,谁都知道,这会孙家是出了个大丑了。指着群主说是男子,还用此来拉扯巡盐御史的千金?且不说林府和长公主会不会放过她,只要这件事传出去,孙家女儿的名声就全没了。
何苦呢。李家小姐在心中怜悯一笑:林家女是世间难得的相貌,坦率承认自己就是不如她,倒更心安。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
她看向上位,眼里充满了憧憬。早有传闻,除了北静王外,就数郡主最受今上宠爱。要是能讨得郡主的欢心,那前途还不是一片顺畅?
周围的小姐们都是一样的想法,她们要么交杯浅笑、要么低头莞尔,每一个都尽力彰显出自己最美的姿态,想以此来吸引郡主的目光。
而郡主完全没有在意她们的小心思,在干脆地端起清茶一饮而尽后,她就冲黛玉遥遥一招手,邀请道:“林姑娘,这边坐。”
又是林黛玉......在场的千金们默默将视线投了过去,心中不免醋意横生。可一看黛玉飘逸秀美,实在是自己所不能及,皆是暗中叹气,只想着:也怨不得别人爱,只恨我没有她那样的容貌,不然万事都轻便。
黛玉听得郡主召唤,微微一愣。她安抚性地拍了拍英莲的手婉,便随着引路侍女一道过去。
等到她的位置坐定,郡主才宣布赏花宴的开始。
不同于别家的鲜花宴,长公主府端上来的是一盆盆绚烂的“宝石花”。红琉璃、绿玛瑙、黄宝石、紫珍珠,这些贵重的珍宝被雕刻成花朵的形状,每一株都栩栩如生,价值连城。
“我也曾蒙受过张先生的教诲,也算和你同门。”郡主看着面前一盆盆灿烂的宝石花开口说:“先生对你评价甚高,每逢见面,必要夸赞。”
果然是张先生,没想到先生和长公主府还有交集。黛玉暗中思量着,面上却不显,只是微微垂眸推辞:“先生过誉了。”
“没有。”郡主收回赏花的目光,定定看了眼黛玉重复道:“没有过誉。”
黛玉不置可否地一笑。
下席坐着的千金们看郡主单独邀请黛玉,早就心生羡意。如今见郡主连花也不赏了,只一心和林黛玉交流,更是难耐,登时就有人出声打岔笑道:“赏花不可无诗。我们各自来赋诗一首,请郡主裁决高低,如何?”
周围是一片的应和声,群主推辞不过,只得受了。
见郡主又端起清茶一口饮下,黛玉微微挑眉,总觉得她十分为难。
“霜繁寒英天羽色,密叶青罗一晓光。郡主觉得怎样?”有姑娘抢了先机沉吟一句,随即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郡主。*
郡主攥了攥手里的杯子,平静道:“好。”
又有姑娘出声赞说:“秋花冒碧水,玉河生幽泉。东篱湿露华,金靥照泥沙。” *
“好。”
下一位姑娘见此情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还是试探性地沉吟:“绿荷相倚恨,回首背西风。露洗玉盘冷,风吹锦城秋?” *
郡主仍是一个 “好” 字。
见郡主每次都只点评一字,众人摸不清她的心思,不敢再贸然作诗。明明笑谈依旧,可场面偏带上了莫名的僵硬。
黛玉坐得近,她眼看着群主平静的表情下,耳廓一点一点地染上了红色,心中了然,不免好笑想:这郡主怕是和辰儿一样,是个一心只攻于武艺的,诗词一窍不通,这会正是坐立难安呢。
约摸着有些聪慧的姑娘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黛玉又看那郡主实在难熬,她有意终结作诗,便举杯倡议笑道:“古来以酒配诗,今我们以茶代酒,不如满饮此杯。”
郡主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头举起杯子。有眼力见的千金们也连忙照做,以缓和莫名的气氛。
偏偏此时有皇商薛家嫡女,见不得独独黛玉出风头,只想着自己也要得郡主青眼,心中一急就贸贸然莽撞大声说:“饮茶倒也不忙,还是等郡主赋诗过后,我们再来论茶。”
听见有人要自己作诗,郡主这会可不止是红了耳廓,连俊朗的脸颊都开始发烫。她攥紧茶杯张了张嘴,可满脑子都是张先生教的武艺棍法,一点诗词都挤不出来。
那薛清已经准备一会要夸奖的话,现在只作出一副期待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郡主,就等着她出声了。
黛玉瞧着郡主表情却越发严肃端正,而耳根红透了一片,不由轻笑着解围说:“还是由我先来抛砖引玉吧。”
没有理会薛清不满的瞪视,黛玉点了点黄琉璃雕刻成的菊花,思附片刻就吟道:“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
“好一个千古高风说到今 !”一声赞叹从外传来,将姑娘们的目光都引去。只见一位身披百鸟朝凤裳、头戴金丝冠玉簪的富贵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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