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没有办法不爱你【1】

    雷雨天一直是李宥拉的噩梦。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每到雷雨天,她都不来上学,门也不出,就把自己锁在家里。刚开始的时候,田怔国不知道,看到她没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着急的跑去她的公寓找她,结果敲开门,就看到门后面李宥拉一双挂着泪的通红的眼睛。

    他问过她为什么,但她从来不说。每到雷雨天,李宥拉的情绪就会变得格外的敏感和脆弱,她害怕雷雨天,有时候甚至会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躺一天,饭都不吃,谁叫也不理。

    田柾国把伞举到她头顶上,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全是刚才飘上去的雨。他眨了眨眼睛, 有水珠顺着眼睑落到睫毛上,虚晃了眼前的视线。

    于是他低下身子慢慢地靠近,温热的鼻息拂在脸上,他伸手捧住李宥拉的脸,轻轻地帮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和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李宥拉像是失了魂似的看着他,乖乖地任凭他摆弄。结果突然,她伸手拍掉了他的雨伞。

    “我不要伞。”

    ……

    “好,不要了。”

    于是田柾国平静地把伞扔在地上,和她一起站在雨里淋着。

    李宥拉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田柾国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把她的理智击碎得七零八落。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田柾国一把把她拉入怀里,听她趴在自己肩膀上终于爆发出一直被压抑的哭喊声。

    “我不要你的伞,我只要我的车钥匙。”

    他紧紧地抱住她,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找到你的车钥匙。”

    他的唇压在她湿透的头发上,唇瓣上传来湿润的触感,田柾国一边觉得担心,一边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生出一种难以启齿的满足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李宥拉紧紧地抱住他,依靠他,就像是落水之人在手足无措之间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他正在被她需要。

    田柾国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雷雨天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一面为自己这种有些阴暗的想法感到心虚和害怕,一面却又更加收紧抱住李宥拉的手臂。

    没关系,我愿意做一个小人。

    车钥匙最终当然还是没有找到,田柾国搭了出租把李宥拉送回家,车上她倒是老实,一直抱着他脖子,看上去倒不像喝醉,而是睡着了。

    田柾国忍不住松一口气,如果李宥拉真的在出租车上闹起来,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到家,他把她扶到卧室的床上躺好,衣服全部湿透了,根本没法穿,田柾国全程偏着头,爆红着脸帮李宥拉脱掉衣服,然后从浴室里随便找了一件浴袍三两下把她裹起来。

    床上的被子散作一团,一看就是今天起床就没叠,他刚想整理一下,结果拎起被子抖两下,一个东西就从里面掉出来“啪”地落到床上。

    是个相框。

    田柾国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上面的人是大概才初中时期的李宥拉——他从未见过的李宥拉。

    穿着定制的校服,马尾高高的束起,脸上漾着甜甜的笑。而她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虽然保养得很年轻,但还是能从脸上捕捉到岁月的痕迹,她一只手搂着李宥拉的肩膀,另一只手拎着她的书包,笑得很温柔。

    一声响雷突然骇人地降下来,躺在床上的人一下子就被惊醒过来。

    “妈妈——!”

    田柾国赶紧放下相框,李宥拉微微张着嘴,懵懵的看着天花板,眼里含着一汪水,在剧烈地翻涌着,随时都有可能决堤。

    她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摆,都能看出惨白的手背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他沉默的弯下腰,掀开被子慢慢地躺进去,然后立马就感觉到李宥拉像藤蔓一样缠过来,双臂像刚才那样环住他的脖颈。

    过一会儿,脖颈处就传来了湿意。

    她又哭了。

    只不过这次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他和她抱着这么紧,才能察觉到那些幅度很小的颤抖和轻微的吸气声。

    田柾国想,这次哭,一定是和她妈妈有关。

    李宥拉很少提起过她妈妈,而她唯一一次跟他说起来,也是在高中的时候。当时他妈妈寄了釜山的特产和自己做的小菜过来,他第一个就想到李宥拉,李宥拉的公寓是她一个人住,从来没开过火,他就把小菜什么全都带了过去,让她可以就着饭吃。

    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原来李宥拉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而她说起来的时候,倒是出奇的平静:“我妈死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下子把田柾国所有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他慌张的赶紧道歉,因为就在刚才,他还在暗自炫耀自己妈妈的手艺:“我妈做饭超级好吃,我想她的饭了,你呢,你一个人住,你都不想你妈吗?”

    还好李宥拉看起来也没有怪他的意思,摇摇头说没关系,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一直埋头扒着饭,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田柾国想着,一边一直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感受到脖子间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停下动作,低头看了一眼,李宥拉果然睡着了。

    她闭着眼,睫毛很长,上面还挂着泪,大概是室内温度高了,脸颊终于有了点颜色,粉扑扑的。田柾国把她脸上粘着的一根头发拿开,然后埋下头,小心地靠近。

    直到鼻尖触碰到她的肌肤,他甚至把呼吸都放慢下来,生怕惊扰到这场荒诞的美梦。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观察她,他一边看一边想,就是这个女人,让他如此着迷,神魂颠倒,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观察了半天,他终于得出结论:原来是哪里都好啊。

    这么想着,他自己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顺着刚才往下的泪痕,一直亲到嘴巴的地方,“吧唧”一口。

    虽然在遇到之后,我每个夜晚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多好,如果没有认识你多好,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能过比现在更加快乐的生活。

    但其实如果真的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到底要不要遇见你。我扪心自问,还是遇见吧。因为你很好,遇见你更好,所以后来一切一切不好的事情,我都可以全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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