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又如何?
别说现在七颜被封了灵力,即便没有被封灵力,她也不是他的对手。金丹期大圆满和区区筑基中期的实力差距,他要让她好好看个明白。
禄修真人缓缓收起衣袖,他脸上依旧平静如常,但眼底却有暴风雨在席卷成形:“我不想伤你,只是我觉得你或许应该接受一些现实。七颜,百年过去了,你不应该越活越过去。天真这个词,并不适合你。”
他的语速十分平缓,好似波澜不惊,但从身上铺天盖地涌过来的巨大威压却一下子将晏七颜压制在了地上!这一次的威压要比前几次更强大,更残酷!
晏七颜整个人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狠狠摔压在地面,巨大的境界差距压得她全身的骨骼都开始颤栗抖动,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东西疯狂的挤压,有血液从喉底涌上来,溢出了嘴角。
这就是强者和弱者之间的差距,强大的,毫无保留的。耳鸣声,不断从视线流淌下来的汗水,浑身残酷的剧痛,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晏七颜生出了恐惧、害怕、绝望。
她想抵挡,但却犹如一粒尘埃被暴晒在太阳底下,仰起头,在那天空最高处的位置,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高度!
“啊!!!”鲜血已经从身上残破的伤口中溢出,全身剧烈的疼痛让她终于无法抑制,惨叫出声。
但禄修真人却并没有停止施压,他要让晏七颜看清楚形势,弱者,就必须臣服在强者之下,除非有一日她能站上去,站到比他,比整个合欢宗,比全天下中任何一个人更高的位置。
否则……六合八荒的修仙界,无论她变得多强,总有人会凌驾在她之上。
晏七颜紧紧咬着牙,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喘息,她甚至不知道已过去了多少时光……是一秒钟,一刻钟,甚至更长的时间?
——师父,在修仙界中实力便代表了一切。当你实力孱弱,便会任人宰割。
段柏渊的话仿佛像一个魔咒,仿佛出现在了她的耳畔。汗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晏七颜卧在地上,手指因忍受着疼痛而紧紧抠进了泥土里,上面全是血淋淋的伤。
是啊,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凡人,只要是弱者,就会被人宰割。强者掌控着天下局势,弱者成为踮在脚下的石头。当她是凡人时,她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变强,忍受着痛苦,一日又一日的磨练着,柔软的手掌变得粗糙,身体越来越高大强壮,及腰的长发也被盘成男子的发髻……她戴上头盔,穿上铠甲,像男人一样握着剑在战场上拼搏厮杀。
而现在,她来到了修仙者的世界,这是一个比毁灭了北凉国的魔修七颜更强大的世界!
她会死在这里吗?
她会死在这个地方,悄无声息的,像一只被海浪吞没的蜉蝣……
——父亲,这把剑实在太重了,我握不起来。
——呜呜呜呜,我不想练了,父亲,我真的不想练了,我的脚好痛……
——父亲,父亲,求求你,不要把我丢在军营里,求求你。
从前的她,不正是现在的自己吗?
那时候她仰着头,看着父亲的背影,那是她曾以为的触不可及,永远无法追上的人。但是后来,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成为他,一步一步站上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而现在,她还可以站起来,还可以继续前进!纵然在今日,她见识到了那比她原本所认知的世界更高,更触不可及的边界,但那又如何!
她不要死在这里!她要活,她要活下去!
“啊!!!!!!!!!!”那一刻,脖颈上被封印的牡丹纹花钿突然扭曲脱落,体内原本阻碍的灵力开始急速运转!那些从前被原身累积的灵力被一股力量扭转在了一起,形成一股更坚韧,更牢固的绳索,毫不犹豫的冲向了那天空高不可攀的太阳!
曾经无法突破的屏障,此刻就在眼前!
刹那间,银瓶乍破!被束缚的灵脉延伸出无数新的触枝,延伸向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晏七颜进阶了。
从筑基中期,升阶至筑基后期!
她缓缓从地面站立起来,承受着巨大的威压,顽强的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手中的蓝剑横在了前面,鲜血划过脸颊,落在她的那双眼睛里,仿佛里面燃起了更强烈,更炙热的火焰。
“怎么……可能……”禄修真人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浴血而起的女人。
魔修同一境界进阶全靠累积修为,合欢宗的弟子可以通过双修或掠夺的方式从旁人身上夺取修为,这些修为日积月累,如同砖块一样叠加在脚下,一层一层累积,护送他们从初期升至中期,再从中期升至后期。其中的灵脉,全要靠这些修为和灵力强行开拓。
但是面前的晏七颜,她身上累积的修为只能让她摇摇欲坠的站在筑基中期的位置,她要进阶,要上进,必须再掠夺更多的修为,用这些修为垫在脚下,用这些修为扩宽自己的灵脉……然而这一次,她却略过了这些步骤,将从前那些垫在脚下的修为重新梳理为一股更巨大的力量,强行冲上了筑基后期境界。
只区区一个魔修……
区区一个魔修,却要逆天而为,像那些正道修士一样,靠自身的力量攀上天阶吗?
禄修真人幽深的眼眸像是被一团浓雾笼罩,他手中的牡丹折扇在这一瞬间幻化成了一柄暗绿色长剑,这是他法器的真身“含光碧月剑”。
这把剑属性为木,与他的灵根相得益彰,当他显露法器真身之时,周围地面的树叶仿佛被灵力驱动,全部悬浮了起来,一层一层环绕在剑身上。
“七颜,纵然你进阶了,也不是我的对手。”他一步一步站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蓝剑的剑刃。这柄下品法器猛地受了力,剑身迅速出现裂痕,一道一道蔓延开来,破开了无数碎片,“这就是下品法器,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什么叫剑?这才是剑。”
手中的含光碧月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身躯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禄修的眼神暗得可怕,他握着剑柄,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忍受着剧烈疼痛的晏七颜,长发拂过了胸膛:“看,你竭尽全力的反抗,到头来,还是在我手里。”
“你是逃不掉的。”
他缓缓低下头来,嘴唇几乎就要触上她带血的嘴角,便在这个时候,突然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从身后席卷而来!
他猛地抽剑转身,但那股力量凌驾在他之上!
更强大,更威严!
手中的含光碧月剑根本无力抵抗,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重重一击,直接从晏七颜面前被扫开,摔出了数米之外。
这股力量的源头……是掌门巍元仙君!
禄修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他原以为晏七颜并未留宿在巍元仙君的宫殿,是因为她被弃了,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跟随上来,要与她共度合欢宴。但刚才那一股力量,明显是巍元仙君所留。
他不在林中,却暗中观察着晏七颜……不,巍元仙君的神识本就足够笼罩整个合欢宗山脉,是他得知自己对晏七颜出手,所以才施法阻止吗?
晏七颜早已虚弱得滑坐到了地面,她失血过多,又伤势惨重,眼前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
禄修纵然再蠢,也知道现在已动不得她了。他擦去因刚才那一击受伤溢出嘴角的血,将含光碧月剑收了起来,踏上乘器玉笛,离开了晏七颜身边。
此时,前方的林中才缓缓走出一人。他素衣长衫,一头银发在微弱萤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看到靠着树干昏昏沉沉的晏七颜,他缓缓走上前,蹲下来将她背到了背上。晏七颜的身子很轻,轻得像鸿羽,段柏渊甚至感觉不到她的重量,但他走得十分小心翼翼,仿佛身后的人,比世间任何东西都重要。
“知道吗师父,这就是修仙的世界。”
“一个如果你不付出千倍百倍代价的爬上去,就会被人踩在脚下的世界。”
今日段柏渊让她看清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和残酷。在修仙的世界里,孱弱就会被践踏,软弱就会被欺辱。
他装作去借兽骑,其实就是想给禄修真人可趁之机。禄修真人向来势在必得,当晏七颜落单,他就会伺机而上。他是金丹期大圆满,实力比晏七颜高出一个大境界,这样的实力能够让晏七颜认清现实,看清自己的位置。
等她伤痕累累,等她痛苦绝望,然后再叩响巍元仙君的宫门,请求仙君帮忙寻找失踪的师父,救她于水火。
「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就要爬上那云端之上触手不可及的位置,将天下俯瞰于脚……到那时候,你才能庇护紫凰山,庇护北凉国太子,庇护你想庇护的每一个人。」
“这个世界残酷无比,我们唯有披荆斩棘,才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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