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考古队的负责人刘长风是古华的多年好友了,所以才会在所有人都对这些快风化的古籍束手无策的时候,果断打了报告从首都直接请了古华过来就地修复。考古人员虽然都具备一定的文物修复常识,但是肯定并不如故宫那些专门的修复大师们精深,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出土后维护工作而已。
事实证明,刘长风看似舍近求远的决定并没有做错,在等待古华到来的时间里,这批古籍在佛塔倒塌,地宫现世之后便像是失去了千年的保护罩,急剧变化,有些竹简由于空间干湿度的变动,迅速软化,细细长长的跟面条一样脆弱,也幸亏是找了古华来接手。
由于上头的保密措施,古华来了之后也只是找了几个稍微熟悉修复工作的考古队员当助理,一举担负起了修复的责任,工作量巨大。这次对外,晏姝名义上就是古华请来的外援助理,是打了报告申请批示下来的,自然可以触碰文物。
古华昨日受了定秦大佬一掌,今日看着脸色有些苍白,形容都老了许多,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旁人也只以为古教授是因为前几天的天气原因导致旧疾复发,看他坚持带病工作,殚精竭虑的面容,对他越发尊敬。就连被古老师邀请来的据说是比他还厉害的修复专家的年轻人也报以了善意。
虽说无论是在考古界还是在文物修复界这些小圈子里都老旧地十分重视师门和资历,要是这方面薄弱了,人家还指不定怎么看轻你呢。但是这不是还有个特例嘛!古华教授就是自学成才,连大学文凭都是后来才拿到的,但是抵不住人家学富五车,学识比得过大学教授,一双手更是被称为“国宝圣手”,无论是怎么的古籍到了他手里都能被修复如新。所以古华教授带来的人肯定也是不能以貌取人的,他们顶多只是觉得古教授对这两个晚辈的态度有些奇怪罢了。
“有个词怎么形容来着?”
“毕恭毕敬?”
“嗨!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古老师真是一个亲和的人哪,连对后生姿态都放这么低。”
亲和的古华老师正狗腿地给老祖递上手套,换来那位浑身冒着煞气的大人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这位实力恐怖的大人转头又拉过老祖的手细细地将手套给他带上。古老师眉头一跳,看着两位大人,有些大逆不道地想:怎么感觉两位老祖宗gay里gay气的?
“老祖今日见到那位狐妖了吗?”古华注意到晏姝衣服上有几根白色和金色交相辉映的狐狸毛,才有此一问。
“嗯,那是青丘族的小狐狸,还未成年。这些出土的东西有他们狐族的气息,他又是下山来找东西,所以才会想要拿走文物。”
“这就奇怪了,这些文物我都过了一眼,就连书灵都没有,又是哪来的妖气?”
“等等,你说没有书灵?”晏姝皱眉,闭着眼将神识覆盖在破旧的书封上,神识一遇到书页,如同碰到一团迷雾,越往里探入,晏姝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寻遍了整片书海,都没有灵识的存在。空有灵气汇聚形成的书海,却没有书灵,只能说明这里曾经诞生过书灵,但是后来却消失了。
晏姝一一查探了其他几本古籍,都是这样的情况,这就奇怪了。他招来问天册度了点灵气进古籍里,否则这些存在千年的古籍即便是修复了,之后也会很快散架。
“老祖,这是怎么回事?”
晏姝摇头:“我亦未知,或许是跟这寺里山前的大阵有关。”
“那、那老祖您要怎么出去呀?”古华还在担心他家老祖宗被困在大阵里出不去呢。
晏姝安抚他:“没事,我自有办法。我问你,考古队的人夜间不作业吧?”
古华点头:“地宫虽大,但是挖掘了这么久,自然也有个头,日前地宫的抢救性挖掘工作已经在收尾阶段,天气也好起来了,晚上就没有出动了。”
“那好,我们晚上去探探地宫究竟有什么名堂?”这后一句,晏姝是笑着对身边的定秦说的。
定秦依旧是老子天上地下第一拽的模样,但是还是顺着他的意点了头。
“老祖,那我可以去吗?”别看古华是个三百多岁的小精怪,但可能是天下太平,没见过什么风浪,人家胆子大得很,跟他的老伙计故宫里那只猫妖一样好奇。他这一听说地宫地下可能有秘密,也好奇得很,盘算着去见见世面。
哪知他这话一出口,就被一道眼风一扫,瞬间就吓得两股战战。
晏姝觉得好笑,拒绝了古华后赶紧拉着好友走了。
堂堂的赤堇君竟然吓唬一个小辈,放在从前,那真是晏姝绝计想不到的画面。晏姝总觉得,这次醒来,无意间发现了好友性格的另一面。
定秦收回眼神,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走了,眼带不自觉的纵容。
回到寺庙安排住的寮房后,晏姝便闭门,让定秦帮自己护法,从薄薄的夏衣里扯出一条项链来,说是项链,其实就是红绳上坠着一块上面雕刻有小竹简的青绿色玉石。这条吊坠是晏姝从小贴身带到大的,因为成色实在太好,青玉还被误认为价值不菲的翡翠,晏姝小的时候遭抢劫了好几次,但是到最后,这条吊坠总是会悄无声息地回到他身边,晏姝也是心大,一直带着。
其实这个吊坠乃是个不可多得的储物法宝,名为“玉芥”,功能就跟修真小说里的储物袋或是储物戒一样,不过没那么夸张,只是晏姝用来存放一些常用法宝的小空间,之前在机场,那几位小姑娘也不是眼花,晏姝给的“安魂简”就是从玉芥里拿出来的,今日装白果的布袋篓也是晏姝从玉芥里拿出来的专门用来存放灵药的。
晏姝布下结界,以免等会动静太大会引来寺里其他人,然后就随手招来一个从前惯用的丹炉,将小狐狸归还的千年白果和玉芥里仅存的一些灵植丢进去,开始起炉炼丹搓药丸子。他现下虽无法吸纳灵气,修为接近于无,但或许是因祸得福,醒来后颇受紫气和帝流浆的眷顾。
这同遍布天地间的灵气不是同一个体系,后者就像大班教学,学到多少全凭自己努力和天赋,而前者就是凌霄爸爸偏心眼给某些心头好开的小灶,全看他喜好。
晏姝将紫气和月华炼化吸纳在灵台处,也能转为驱动法术的修为,这种方式被称为“神修”,而且威力较普通的妖怪修炼之法——灵修更大。从前不是没有天赋不好的小妖或是人修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修炼,但是一来不是每个妖/人都是凌霄爸爸的小可爱,二来这个修炼过程极其缓慢,还没等到修炼大成就寿元将尽,所以一直以来都被视为鸡肋,据说就连第一个发现这种修炼方法的大妖都中途放弃转攻其他。
没想到晏姝只是试着修炼了半月,便进展不错,虽然依旧是战斗力不足的弱鸡一个,但是总算能炼丹了。晏姝盘坐在蒲团上,小心地控制着漂浮在半空中的丹炉,炉里的丹火是晏姝收服的云雾青火,是睡虎地的一处迷雾地诞生的火种,此火性情温和,火焰不够霸道,用来干架实力都遭妖嫌弃,但是对于晏姝这种天性不喜火的妖来说,拿来炼丹却是刚刚好。从前有大妖们打趣他,正是云梦君这份小心翼翼对待火的性子,才让他在炼丹之道有所大成。
幽幽的火焰在丹炉中跳动,一旁的晏姝闭眼操纵神识聚焦于炉中,当真严阵以待。定秦便抱臂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眼底随着灯火的跳跃明明暗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讲经堂里,镜尘似有所觉,抬头往寮房的方向望去,左右师侄们见他走神,在他身后戳了戳引他回神,以免被台上讲经的主持师祖发现了。镜尘回神,在心中告念几声罪过,又静下心来听师父讲解佛偈,室内一时只余下老主持澄明法师缓慢老朽的声音。
“唰——哗——唰——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扫过的声音,同时伴随着颇有节奏的挠门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从真身塔倒塌后,他就偶尔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和产生一些奇怪的感应。
镜尘的眼皮子动了动,他没有出声,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师弟师侄们,见他们面色无常,似完全没有听到门外的声音,微微皱眉。若是往日,依照镜尘法师的定力,绝不会如此容易受外界影响,但是近日门外的叨扰声音却不知为何,声声入他耳。
“镜尘。”
头顶上师父沉沉的声音响起,镜尘心道不好,低头应了一声师父。
“你来说说,如何渡人?”
“一王发愿早成佛道。当度是辈令使无余。一王发愿若不先度罪苦。令是安乐得至菩提。我终未愿成佛。佛告定自在王菩萨。一王发愿早成佛者。即一切智成就如来是。一王发愿永度罪苦众生。由是,渡人需先自渡。”
老主持睁开浑浊的眼看了他半饷,淡淡地说了一句:“讲经结束之后,诵一遍《地藏经》再去吃饭。”镜尘道一声诺,他才继续讲下去。显然他的回答老主持还是满意的,但是对他上课分心这事还是要小惩大戒。
一个时辰的课业结束后,住持先走,其他小和尚安慰安慰师叔也走了。
“师叔最近有点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
“感觉心神不宁的。”
“莫多生口业,快去吃斋吧。”见是年长的师叔们,小和尚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再造次。
年长的僧人摇了摇头,镜尘法师虽年轻,但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住持,平日里可以玩闹,私底下却不可不敬。何况,当日已逝的老住持便说过,镜尘法师与佛有十世缘法,是除了千年前那位之外最有天赋的僧人。
木鱼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伴随着低低的佛经声,很快,刚才的挠门声和扫地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有越来越响的趋势。
殿内的木鱼声突然消失,门外正专心致志磨爪子的小狐狸没有发现,等到门咿呀一声开了的时候,才唰的一下跑远了。
镜尘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白金色的背影,和蓬松的大尾巴,多日来的奇怪声音好似有了出处。只不知何时庙里来了一只山上的狐狸。
青裘没跑出多远,就闻到了一股诱狐的奇香从寮房那处天地传来,他吸了吸鼻子纵身一跃,兴致冲冲就往那去了,打算将那闻起来就好吃的东西抢来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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