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荞忍着疼痛,让安唯一用酒帮她清洗脸上的伤,仅是看着那深得触目惊心的伤口安唯一都觉得疼痛难忍,更莫论叶荞。
只见她双手深深抠进大腿里,将下唇紧咬得沁出血丝来,伤口本身就已疼极,这会儿再用酒来清洗,其疼痛与在伤口上撒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希在旁看着,着急心疼得都快哭了出来,恨不得自己能替叶荞疼。
“阿希。”看着将一张脸全都拧巴到了一块儿的叶希,叶荞温柔地唤了他一声。
“我在我在!荞荞你是不是好疼好疼?”叶希当即就抓住了叶荞的手,心疼又慌张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荞荞少疼一点儿?”
“我想吃甜东西,我想吃隔壁街头李大婶做的糖葫芦。”叶荞看着着急的叶希,柔柔笑了起来,“阿希帮我去买一串回来可好?”
“我这就去给荞荞买!”叶希用力点点头,霍地站起身就往外边跑,“荞荞你等等我哦,我很快很快就会回来了!”
叶希冒着雨急匆匆地跑了,根本没有给叶荞叮嘱他打了伞再出去的机会。
安唯一为叶荞洗净伤口后为她小心翼翼地上药,叶希不在,叶荞终是疼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我下手重了吗?”安唯一有些慌张道。
“不是。”叶荞摇摇头,笑了笑道,“这几日,多谢你替我照顾阿希。”
“没有的事,应该是我多谢你们救了我。”安唯一忙道,只见她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末了迟疑道,“叶荞,恕我冒昧,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样貌于很多女子而言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叶荞的脸毁了,却没有让人感觉到她伤心难过,反倒给人感觉她……舒了一口气?
“我不姓叶。”叶荞淡淡一笑,并未责怪安唯一冒昧,她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徐徐道,“阿希也不是我哥。”
“我知道。”安唯一并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叶荞并不介意安唯一知道与否,或许她早已感觉到安唯一知道了此事,否则她又怎会在安唯一面前唤叶希为“阿希”而不是“哥”?
“我本姓苏,城南做布匹生意的苏老三的小女儿。”故意将叶希支开,叶荞好似就是为了和安唯一说些什么,“我娘是我爹的发妻,不过她死得早,才让那些妾室在家里张狂。”
“那天来门前闹的那个女人是我爹的第二房小妾,因为给我爹生了个儿子,所以在家里张狂得很。”说到那天的妇人,叶荞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她打心底恨我,因为我曾趁她睡着的时候将她头发给剪到齐根,让她整整一年都不敢踏出院子一步。”
想象一个女人剪了个齐根头发的模样,安唯一忍不住想笑。
再看叶荞清丽娴静的模样,根本想象不出她竟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来。
“我因为讨厌我爹的那些妾室装模作样的模样,近两三年来我鲜少在家里呆着,他们谁也奈何不得我。”像是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似的,叶荞的神色与语气都很是平静。
“不过人任性多了,总会摔点跟头的,两年前的夏天我和我爹起了争执,我一气之下从家里跑了出来,跑到了城外,正逢大雨,我不当心摔断了腿,是蒋姨救的我。”
“也是那时候,我认识了阿希。”说到叶希,叶荞那张平静且淡漠的脸上才有了些微的柔色。
“起初他刚见到他家里忽然住进一个他不认识的人的时候有些害怕,蒋姨便征得我的同意骗他说我是他的妹妹,叫叶荞,他没有一点怀疑,便一直唤我荞荞直到现在。”
“阿希的神智虽然远不及寻常人,但他单纯,他总想着法儿逗我开心,相处着相处着,我发现我离不开他了,那年深冬,蒋姨走了,留下阿希一人在这世上,那一天我看着阿希哭成了个泪人,我便在心里决定一直陪着他,替蒋姨照顾好他。”
“而我自从住到这儿来后便没有再回过苏家,我愈是知道家里派人寻我我就愈是不回去,原本只是与我爹赌气,后来则是为了阿希留下,总觉苏家少我这一个女儿也不会如何,因为后来我发现苏家根本连找都不找我了。”
叶荞有些自嘲,亦有些伤心,“后来啊,我才知道我跑出来的时候我爹被我气得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便撒手人寰了。”
“我爹不在了,家里的那些姨娘又怎会再管我?怕是我在外边死了才更合她们的意。”
“那你那二姨娘又为何忽然要找你回去?”安唯一忍不住问道。
同在琼州,叶荞在这儿并不是足不出户之人,两年时间苏家不可能找不到她,想来只能是苏家根本没有再找她罢了。
“呵呵。”叶荞轻轻冷笑,极尽嘲讽,“因为我这个人这张脸还能为苏家换来些银子啊。”
“不知那薛家的二少爷在何处见过的我,让人画了我的画像四处寻,道是要纳我做妾室。”叶荞眸中嫌恶浓浓,“薛家在琼州经营着五家酒楼,城外还有百亩良田,如此好的人家,苏家自是不会放过,否则他们怎会时隔一年多才会再派人来寻我?”
“只是我此生最厌恶的便是与人做妾室,让我去给人当妾室,绝无可能。”叶荞目光坚决,“更何况,我不会扔下阿希不管。”
“他看上的不就是我这张脸吗?”叶荞又笑了,却是笑得冷极,“毁了它,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安唯一只觉不可置信。
叶荞脸上的伤……竟是她自己划破的。
为了叶希,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男人本就是多情又无情的,谁又能保证,她如今这般模样,叶希可能够一直待她如初?
然她在叶荞眼中看到的的是不悔。
安唯一不知叶荞在回到苏家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莫说叶荞面前荆棘遍地,纵是刀山火海,她都会披荆斩棘不顾一切回到叶希身边来。
许是叶希上一世修够了足够的福德,这一世才会遇到这般待他的叶荞。
“我有一问题,不知当不当问。”安唯一小心地为叶荞的伤口缠上棉纱布,面色有些担忧。
“你问便是。”伤口疼痛,叶荞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依旧没有吭一声疼。
“叶荞你现下回来了,苏家如何与薛家交代?”苏家之所以这么着急地将叶荞给“抓”回去,想必已是拿了薛家的好处了,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叫吐出来,向来都是很难的。
若不是为了叶希,就算苏家的人拿刀逼到脖子上,只怕叶荞都不会跟他们回去。
“我今回走出苏家的大门之前在祖宗面前烧了香也磕了头,我苏荞此生不再踏进苏家一步,不再与苏家有任何关系。”叶荞面色冷静,语气决绝,“从今往后,我名叶荞,不再是苏家人。”
安唯一震惊得无以复加。
自古以来,女人的情意都比男人要深要重,哪怕遍体鳞伤,也绝不后悔。
叶荞是在用她自己来换叶希的安然无恙,再选择了一个没有退路的办法来回到他身边。
看着震惊得无言的安唯一,叶荞又对她笑了,笑得无畏,“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不后悔,只要阿希不介意这副模样,我觉得这样很好。”
“他不会嫌弃你的!”像是替叶希回答的一样,安唯一道得很是急切。
叶荞微微一怔,忽尔“噗嗤”笑出了声,欢快道:“安唯一你真是个好姑娘。”
安唯一终是也笑了,“看你说的好像你比我年长许多似的,你不过与我一般年纪而已。”
“我十八。”
“我也十八。”
“咱俩一样。”
“嘻嘻!”
像是相识了多年的朋友似的,安唯一与叶荞彼此都有这般感觉,若不是有这样的感觉,叶荞又怎会与她道这一番话?
人与人之间,并非认识久了才能朋友,有时候即便是一杯茶一壶酒的时间,也能成为生死之交。
不仅男人与男人之间有豪情,女子之间亦有侠义。
“对了。”为叶荞包扎好伤口后,安唯一将小心收好的那本册子交还给叶荞,不好意思道,“既然你回来了,那这本册子就还给你,只是……我前两日喝茶时不小心洒出些茶水,打湿了两页纸,糊了上边的字迹,你别生气。”
“没事的。”叶荞并不介意,“我再重新写过就是。”
安唯一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特意翻开被打湿过的那两页纸给叶荞看。
叶荞本是不在意,可当安唯一将册子翻至那仅是写了两行字的一页纸时,叶荞脸色瞬间一变,只见她颇为着急地问安唯一道:“安唯一,我不在的这几日夜里,你可有听到过阿希那屋有什么异常的声音!?”
“我……”安唯一还没想好这事要怎么与叶荞提。
而她才张口,叶荞便倏地抓住了她的手,慌张地问:“你是不是去看了!?”
安唯一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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